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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路，还很长。 但比路更长的，是陪伴，是爱。 拴在手腕上的疯娘 文/刺猬/原创/原发公号《隔壁老王的大杂院》/谢绝搬运 ❉ 韩顺终于明白： “这，就是我的爹娘， 万千红尘中的一对平凡夫妻。 他们虽微如草芥， 却用低到尘埃里的不离不弃， 教会了我什么叫爱。” ❉ ❉ ❀❀❀❀ ❶ ❀❀❀❀ 这是一个关于倔犟老爹，关于疯娘的故事。 当然，也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 故事不长，为老王原创，曾改编为广播剧本获过奖。希望喜欢的朋友能静下心，给自己两分钟时间，读读它。 ❀❀❀❀ ❷ ❀❀❀❀ 忙完秋，有了钱，日子也闲下来。从当下直到来年开春，都是农人最舒心闲适的时候。 但，对韩顺来说，这段日子却异常苦累难熬。 因为，这天清晨，简单吃过饭，从韩顺7岁起就再没间断过的旅行，又要开始了。而今年，韩顺已满18岁。 旅行？纯属遭罪。 “顺，你先去路口等车。”韩老爹瞥了眼木桩般杵在院中的韩顺，开了口，“等我收拾收拾，锁了门，就带你娘过去。” “爹，我们，”韩顺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他想问，我们非去不可吗？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肚里，转了身，拖拖踏踏走出了破院。 余光里，瞅见老爹哄娘出了屋，将一方毛巾缠裹上两人的手腕，韩顺深知，他根本无力劝说老爹放弃固执的念头。眼下他能做的，只能是尽快赶向镇外，尽快和爹娘拉开距离，越远越好。 老爹真的非常固执，倔犟。倔犟得九头牛外加两头驴，都拉不回。 ❀❀❀❀ ❸ ❀❀❀❀ 乡间客车，缓缓而至。 韩顺垂头上车，在后排找了个不被人注意的空位坐下来。老爹似看破了他的心思，护着娘，站在了下客门旁。 山路坑洼，颠簸前行。韩顺瞅见老爹将娘半搂在怀，用肩头紧靠着她，生怕她摔倒。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年都在上演。假如他们是一对陌生人，韩顺想，他一定会被他们的举动所感动。可是，他们是他的爹娘啊。在他看来，那简直是一种耻辱—— 大约在韩顺四五岁时，娘得了一场怪病，从此精神失常，状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收拾家务，洗衣做饭，样样做得来；一旦听到别人嘀咕她是疯子，她就会生气，发怒，撕破衣裳，满大街乱跑。 有一次，老爹正在地里忙，忽觉心里慌慌的，眼皮也怦怦跳个不停，好像有啥事要发生。 仅仅一愣，老爹拔腿就往家跑。一进院，就看到韩顺娘发了疯，砸碎了锅碗瓢盆，还在灶房里点了一把火。 只差一点点，就火烧连营。 去年秋天，韩顺娘再次犯病，模样很吓人。老爹担心她弄伤自己，就死死抱住了她。娘谁也不认识了，打他的脸，挠他的手臂，一下比一下狠，直至血痕累累。 韩顺又气又心疼，快步冲上去，使劲箍住了娘的胳膊：“住手啊，你会打死我爹的！” 谁料，老爹却大着嗓门吼了他：“松手，你喊啥喊？她是你娘！” 这就是老爹。不管娘犯下多大的错，他都不舍得责斥她半句，碰她一指头。而韩顺也因为有个疯娘，许多时候，会成为别人哄笑的对象。 想躲都躲不开。 ❀❀❀❀ ❹ ❀❀❀❀ 大医院的专家说，娘的病只能维持，很难治愈。可老爹却说，专家是在放狗屁，连味儿都没有。这世上，一定会有一种药能让娘好起来。 一定。 于是，他找来一根牛皮，两端打孔做成套，把他和韩顺娘的手腕锁在了一起。无论下田，赶集，走亲戚——哦，自从娘成了疯子，哪还有亲戚？亲戚都怕借钱呢——每走一步，他都领着她，寸步不离。 于是，每年秋收后，老爹就带着她，去求医寻药。而在犹如瞎猫碰死耗子般跑遍了本省外省、大大小小的医院，见她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他改变了主意： 偏方在民间呢，那咱往荒山野岭里走。 年年如此，直走到囊中空空，一年的血汗钱全变成大包小包的草药后，一家三口才打道回乡。 韩顺不知道，如此不堪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年复一年的外出，究竟啥时才会终结。 ❀❀❀❀ ❺ ❀❀❀❀ 晌午时分，慢如蜗牛般的乡间大客，吱吱呀呀，总算爬到了终点站。 等老爹使劲直直已不再挺拔的腰身，搀扶着娘下了车，韩顺才动了地儿，跟了上去。 “我听人说，双堡有个老中医，很有些能耐。”老爹说。 韩顺“唔”的一声。 “咱走着去吧。省几块钱，能给你娘多抓包药。”老爹又说。 韩顺又“唔”了一声。 “我知道，因为你娘，不少人笑话你，你心里不舒服；对爹也有看法，不愿意跟我出门。” 韩顺嗫嚅：“我没有。” “可我答应过你娘，这辈子不吃不喝，也要治好她。不然，我走都不能放心。” 当爷俩有一搭无一搭说这些时，韩顺突然心头一颤，收住了脚。 ❀❀❀❀ ❻ ❀❀❀❀ 娘回转了头，冲着韩顺一个劲儿地笑。 笑意柔柔。 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含着泪，含着笑，似要永远记住他的模样。而韩顺也从娘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缕久违的温暖之光，与一份厚重叮嘱。 ——“顺儿，你长大了，照顾好你爹。” 娘要干啥？ 很快，韩顺恍然：娘没疯，很清醒。她想让她最爱的男人、儿子和那个家，获得彻底的解脱。 不远处，一辆载满残土的重型卡车正摇摇晃晃驶来。 而这一路，娘已悄悄弄开了缚住手腕的牛皮套，用力一推，就将老爹给搡了个跟头。与此同时，她果决地，扑向了那辆卡车。 “娘，不要啊——” ❀❀❀❀ ❼ ❀❀❀❀ 寒暑易节，冬去春来。恍如一转眼，又是金秋时节。 这天，韩顺收拾好行囊，将毛巾缠上了他和娘连在一起的手腕。 去年那日，是老爹救下了娘。韩顺看得真真切切，老爹不管不顾，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韩顺娘，硬生生扯回了她。 娘安然无恙，他的腿则差点被剐断。 断了又如何？老伴好好的呢。而韩顺也终于明白，一根牛皮套，牢牢拴住的不只是两双手，也拴住了一对夫妻甘苦与共、不离不弃的今生和来世。 也便是在那天，在那一刻，韩顺一下子就长大了。由男孩长成了男人，大男子汉。 “爹，你腿脚不利索，就留下看家吧。”韩顺冲着屋内说，“从今年起，我带娘出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脚下的路，还很长。但韩顺和老爹一样深信，比路更长的，是陪伴，是牵手，是爱。 【故事完。如果喜欢，敬请关注作者刺猬的个人公号：隔壁老王的大杂院。大杂院里，酒已温，茶已沏，只待您的光临与指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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