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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近·己亥春课阅后作 周燕婷（小梅窗） 又是一年春，芳事几回相续。 虚阁画帘轻捲，有翠云如簇。 野梅园杏自成胎，何用东风促。 新植绿阴湖岸，任柳莺飞逐。 窗外鸟声声，此际几声堪悦。犹记桐花开后，正暮春时节。 年来好梦总成空，忍看月圆缺。但得顺风相助，挂一帆飞越。 【小梅窗评】起拍借“几声堪悦”的“窗外鸟声”来宣泄心境，歇拍用“暮春时节”的特写，暗示出不悦的心情与此有关。过片一个“总”字，表明作者曾经做过许多次努力，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好梦总成空”，谋而不成，倍增伤感。“忍看”句借月宣怀，月缺了，还有圆的时候，使欲得不得的失落感更强烈。用欲擒故纵法，为结拍的振起蓄足了势。上片室内冥思，写实；下片神驰天外，用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之志，于虚处见之。其词看似怀人，实则另有寄托。又，《好事近》一调，除上下片首句平收外，其余都用仄收，适宜于表达激越不平的情感；尤其下片第二句使用音节“拗怒”的“仄仄仄平仄”句式，加以短促的入声为韵，颇能收声情并茂的效果。此词严守定规，允为合作。 江上雨初收，寸碧金芽凝露。一缕柔香生鬓，是春风吹度。 前行不过画桥东，莫问为何故。回望落红数点，在水流深处。 【听雁斋评】雨霁风轻，簪花踏青，对画桥而忆旧事，临逝水而叹落花。将行又止，欲语还休，这种情愫最宜入词。莫问句点睛一笔，欲擒故纵。凭添波澜，增了词味。 【小梅窗评】全词情景交融，清新自然。上片活色生香，明丽轻快；下片深曲委婉，情馀言外。“前行不过”也罢了，却又“回望”去，这种欲罢不能，欲说还休，吞吞吐吐的情态，最是耐人寻味。末以景语收束全词，含蓄蕴藉。小令篇幅小，作者却能于此小天地中腾挪变化，不受拘谨，允称佳构。 芳景负年年，忍见梨花飞白。吹到眉间心上，剩几分春色。 年来诸事渐随缘，何必抛心力。多少情深梦浅，待时光收拾。 【梦梅庵评】用词典雅，用情至深却又拿得起，放得下，人必如此词也：）堪称佳制！ 【小梅窗评】以感慨起句，承以“梨花飞白”，补充“负芳景”之说；次拍之“吹到眉间心上”者，只能是情绪，或仿易安“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在作者看来，“飞白”飞的不单是梨花，也是愁绪；下片抒情，豁达中夹带几许牢愁，虽未再牵涉到“春”，但可看作是“剩几分春色”的心境写照。篇中“年”和“心”重字，若非必要，应尽量避免。 不羡报春先，不计占春多少，不爱弄春蜂蝶，总一时纷扰。 偏怜疏影几枝斜，开落任幽抱。谁解老怀如许，剩半窗清照。 【小梅窗评】上片连用三个“不”字披露心迹，孤怀自见。下片道出心之所向，乃“开落任幽抱”者所发“知音世所稀”之感叹。全词一气呵成，略无阻滞。既是梅花代言人，亦是作者之自况。“人与梅花一样清”，即此之谓也。“幽抱”之后复出“老怀”，意略犯。又，雪师尚且未言老，尔等何老之有？一笑。 点点湿残红，又是落花时节。细数粉墙篱畔，剩几枝堪折。 韶华空许逝难寻，遥夜雨声歇。休问梦归何处，有冰心如月。 【梦梅庵评】好词！本来已是落花堪伤，又逢春雨，一个湿字，是雨？是泪？既是残红，还折什么呢？这里当有词人心底的遗憾罢！想起“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心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来。青春易逝，韶华则也难留，听着渐渐停歇的夜雨，剩下的除了无奈，更有对伊人的未改之心不许人问，只是要人知否？此调此人，我见犹怜，况是那人：） 【听雁斋评】人间词话提出“能写真景物、真喜怒哀乐者谓之有境界”，有境界者方为“不隔”。所谓真景物，应是得到读者认可同的合乎情理的景物，真感情应是引起读者共鸣的情绪。细读本词，其景如在眼前，其情感同身受，伤春怀人，莫名感慨，无可奈何，不吐不快，自是有境界之作。 【小梅窗评】上片以几个镜头呈现残春景象，读后伤春情绪不禁油然而生；下片以“韶华”承转，由春及人，有藕断丝连之妙，倘若再加锤炼，将更趋完美。“韶华空许逝难寻”，“韶华”“逝难寻”是一层意思，“韶华空许”则未成完整句子，“许”什么？如果能落实下去，情感表达将更饱满；“遥夜”句，“雨”字遥补“湿残红”，足见功力，惟表达的情感态度模糊，作者对“雨声歇”是喜是忧，不得而知。若易为“宵雨未曾歇”，不但能增添伤春的气氛，而且可为“冰心如月”的表白作铺垫。 打起牖边莺，敢扰幽居闲客。酿得酒香诗熟，梦底空留白。 案头纸笔续春欢，乘醉描泉石。时有水流风动，浑不知朝夕。 【小梅窗评】上片有“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之趣，金昌绪怨的是“不得到辽西”，作者怨的是“梦底留空白”；下片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画图世界，乃至“浑不知朝夕”。此调上下片结句为一字领句式，例作仄声：其上片出律，下片“浑不知”若作“全然不知”解，则“浑”字为平声，亦出律。此词作意雅趣，于遣词造句则尚有可锤炼处。 堤畔水盈盈，摇动柳丝新绿。应是去年双燕，正掠波相逐。 春风虽自带轻寒，芳信已先促。烟树溪云深掩，有探花人独。 【梦梅庵评】初春天气，正是旧时双燕归来，真好时节也，惜乎不见去年人。风中虽然尚有微寒，却已挡不住郊外花开的消息了。只是芳信见招之处，只得一人独来，不知花儿们是否会有些许失望？伤春之作最易流于感伤之词，若能做到哀而不伤，便是佳作。 【听雁斋评】词中有画，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早春侍女图，渲染出一种朦胧的意境，一种淡淡的闲愁，此情可感可知而难言难状。当得“要眇宜修”四字！ 【小梅窗评】上片一派融和春景，特写“柳丝”“双燕”，为下面的情感表达作铺垫；过片用“带轻寒”“芳信”“促”的意象，含蓄地向伊传递“君归芳已歇”的信息，最后以一幅工笔画图呈现读者面前，馀韵悠长。“良辰美景奈何天”是历代诗人吟咏的主题之一，此词之主旨亦如是；虽然在立意上没有新突破，但在谋篇上颇具匠心，抒发情感的分寸把握恰当。“春风虽自带轻寒”的“自”字可有可无，是闲笔。小令篇幅小，养不得“闲”主儿。莫若“春风犹自带轻寒，芳信几回促”。 春晓雨如酥，一路青红黄紫。村叟不知时节，问季鹰归未？ 无心惹鹤怨猿惊，早作飞鸿计。沾得缁尘襟满，找处林泉洗。 【宜古堂评】找处林泉洗。这四阙都不错，就是结句句型，应为一四式，首字领格。 【小梅窗评】由字里行间可见，作者早有归隐林泉之心，“故园山行”再次引发此念，几处用典更增添了这种归宿感。另外，词作开篇点明是“春晓”，接着又说“村叟不知时节”，脑筋急转弯，角度过大。又，下片首句，以及上下片结句句式不协律；词与诗不同，每句均有规定的句式，填者不可不察。 春到珞珈山，轻点檀唇花睫。静倚含章楼下，正霞舒瑶玦。 秦筝忽起数鸿斜，楚野堆香雪。惆怅一场酥雨，换清和时节。 注：武大，位珞珈山。赏樱胜处为老斋前樱花大道，对面有鉴湖，又名剑湖。 【听雁斋评】人必先有“词心”方得好词，这位同门应是大有词心者。词味同易安早年之作，略有惆怅，多见清新。羡慕命运偏爱于你，举世焦虑中尚能保持心境如此清澈。 【小梅窗评】首拍即入题，起的简洁；二四句用拟人法，由特写到全景，颇得章法。“轻点”句尚可商榷：“檀唇”可以“点”，“花睫”是条状，只宜用描。此外，上片四句，有二句镶嵌了“珞珈山”“含章楼”两个地方名，略嫌省力了。下片风起花落，以“香雪”喻落英，“香雪”应为白色樱花，与前述之“霞”，色彩上有矛盾。此等细处，不可不注意。结拍枨触无端，蕴味耐品；惜于情理上稍觉牵强。盖赏樱时值仲春，人在武大，一下子惆怅到初夏清和月，感觉比较突兀。若改题目为“初夏忆武大赏樱”，或可贴切。 春却为谁来，春去更无消息。竹外疏花携手，记梅边吹笛。 雪魂憔悴怯东风，孤香自沉寂。昨夜别枝明月，是旧时月色。 【小梅窗评】首句痴问，次句痴念，字里行间看出，此春者，伊人也！果不其然，作者与伊“携手”于“竹外”“梅边”“吹笛”，以雅景雅事，衬托人之高尚情操。由“吹笛”可想，伊不但是作者之恋人，更是知音人。过片急承急转，承的是事，转的是情：“雪魂”“孤香”承“梅花”事；情因“怯东风”而“自沉寂”，一段羡煞旁人，情侣加知音的缘份，竟如此结局，令人顿生放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之痛感。伊人已杳，其情在否？作者没有正面陈述，转而回忆“昨夜”；从“昨夜”句可知伊对伊的思念从没有间断，一整夜的相思，乃至“明月”“别枝”时分；结句最摄人心魄，今夜独看的月色，与伊“携手”共看时的一样，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令人情何以堪？从这一细节描写，表明作者对往日与伊共处时，那一丝一毫的情景，仍然清晰地铭记于心。欧阳公云“人间自是有情痴”，信哉斯言！为强调情感用两个“月”或是有意重复，但略嫌板滞，若“昨夜别枝惊鹊，是旧时月色”，不但没有改变作意，而且气息更见灵动。全词文思绵密，情辞两胜。多处借用古人成句而不觉堆砌，盖其自具面貌之故也。 雨后却斜阳，更向溪头闲踱。依旧桃花人面，有蝶迷香陌。 层波荏苒送流光，恋恋惜红萼。此际弦清风暖，漫把衷情托。 【宜古堂评】漫把衷情托。这四阙都不错，就是结句句型，应为一四式，首字领格。 【小梅窗评】一段往事，一些愁绪，时光流逝，信心未失。一层接一层，意思清楚。如果在叙述中稍加跌宕，将会增加词味。又，此调上下片结句例用一字领起句式。 盘道入云中，芽在半空分美。幽谷画眉清唱，话袖风纤指。 明前节后雨纷来，春入背篮里。禅意自然牵绕，一品忘情水。 【宜古堂评】一品忘情水。这四阙都不错，就是结句句型，应为一四式，首字领格。 【小梅窗评】写境见功力。过片一拍兼切“采新”题，最为传神：“春入背篮里”，当真匪夷所思。两结句稍弱，下片未按一字领起句式。 堤外晓寒轻，烟绕半湖春色。小院素弦初弄，有琴人诗客。 鹅城自古风流，坡老尚留迹。雅意更通声气，倩我侪同德。 【小梅窗评】上片清新自然，雅致之极，令人向往；可惜下片过于黏着故实，以致落入套路。又，下片首句丢失了一个字。 青翠叠层层，波漾桃红香度。烟柳一帘穿燕，袅莺声如许。 素裙缓缓亦亭亭，双蝶随伊舞。隐约传来京戏，是当年旧遇？ 【小梅窗评】写景有青翠红颜色，有桃柳，有莺燕蝶，多而杂，应加以取舍：颜色去掉一二，飞禽留其一二则可，所谓“动人春色不须多”；下片女主角一袭“素裙”出场，继而双蝶为之萦绕，以显示其人之气质，颇见作者用心；结拍意涩。 又是落花天，人去了余春半，闲觅小园香径，正夕阳微暖。 长亭门外晚风垂，垂柳系归雁。不见故人消息，望驿程遥远。 【小梅窗评】落花天指暮春三月，首拍在时间上存在可质疑处；次拍“觅”字下得好，见作意，结以景收，含蓄耐品。略嫌“闲”字乏力，倘易为“重”字，不惟通过寻觅“香径”的次数有让读者想象的空间，亦可在思念“故人”的情感上得以加强；下片以“长亭”“垂柳”“归雁”“驿程”等景物，极尽怀人之意，友情可感。又“长亭外”已是完整意思，“长亭门外”有凑字数之嫌。 疏雨恁多情，漱涤世间尘了。山色重重相叠，涧溪青初好。 登高莫要向天涯，径深遮芳草。怕见花开花落，翠烟枝头绕。 【宜古堂评】翠烟枝头绕。这四阙都不错，就是结句句型，应为一四式，首字领格。 【小梅窗评】上片疏朗豁达，雨涤世间尘，想落天外，令人耳目一新；下片景转意转，情绪变得低落。“怕见”句或是这种变化的注本吧。题为“梦中作”，文中似未见梦境梦语；又此调上下片是一字领起句式，词调每一句均有规定句式，不可不察。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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