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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骄傲,我是李谷一的女儿

 齐吕斋 2019-11-04

李谷一,国家一级演员,原东方歌舞团副团长,中国轻音乐团团长,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有《乡恋》、《知音》、《难忘今宵》、《妹妹找哥泪花流》、《我和我的祖国》等。获得过“金唱片奖”、文化部“优秀演员奖”、美国ABI协会颁发的“世界艺术家成就奖”金奖。其演唱风格开创了一代歌风,被誉为“中国流行乐坛第一人”。

李谷一的独生女儿肖一饱含深情地讲述了与妈妈共同经历的那些风风雨雨及母女情深的故事……

我骄傲,我是李谷一的女儿

李谷一与肖卓能的女儿,取名为肖一

“李老师”,知道我在恨你吗

也许,没有人不羡慕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我的爷爷是著名的肖劲光将军,爸爸肖卓能退职前是山东省政协

副主席、高级军官,而妈妈则是著名的歌唱家。我出生时,妈妈正步入事业的巅峰时期。然而,正是因为妈妈的风光,我觉得人们误读了我童年的快乐。

当时,妈妈以《妹妹找哥泪花流》、《边疆的泉水清又纯》等歌走红,忙得连回家都顾不上。爸爸每周能回家的机会也不多。因此,我的童年是在四处寄养中度过的,因为父母长期不在身边,我终日郁郁寡欢,显得比同龄人孤僻和早熟,无时无刻不在渴望得到父母的宠爱。

1984年,我刚读小学,妈妈终于把我接到了身边。虽然看到妈妈的机会多了,但是她演出早出晚归,有时候我和她一个星期也说不上几句话。一次寒假,妈妈到外地演出带着我一起去了。那天我在后台安静地看妈妈演出,实际上我的真正目的是怕那些小艺术团的孩子分去妈妈的爱。每次演出结束,当那些孩子蜂拥而上,抱着妈妈没完没了地亲吻、送花和要求签名时,我心里就特别嫉妒。

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忍受,就在妈妈给孩子们签名时,从后台冲出门去跑了。我顺着大街疯狂地跑,一边跑一边大哭,我觉得妈妈有那么多的爱,给我的却寥寥无几,这世界太不公平了!

妈妈知道我不见了后,心急如焚地四处找我。当团里的一个叔叔把我追回来时,妈妈冲上来紧紧抱着我,她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脸上的妆也“花”成一片。哭了很久之后,她对我说了一句话:“肖一,你要相信,妈妈是最爱你的……”那一刻,小小的我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有很多外地来的歌迷或求学者,经常敲我家的门,有的在我们家楼下转悠,有的住在附近的招待所里,每天在我家门前徘徊,一等就是一个星期,有时甚至更长。只要妈妈在家,对这些“寻梦”或求教者总是耐心接待,让他们当面唱几首歌,耐心给予指点。我和爸爸都是很低调的人,我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是李谷一的女儿。好多时候我甚至都隐姓埋名,人家问我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就说她是一个音乐老师。而且从小到大的很多年,我都称呼妈妈为“李老师”。在我的记忆里妈妈就是老师,整天在外地演出,还带着许多学生,我有时喊她“妈妈”喊得嗓子哑了她都没听见,但一喊“李老师”她马上就答应了。爸爸说妈妈是个合格的“老师”,但不是合格的 “妈妈”。很多时候,为了在人群中引起妈妈的关注,我干脆就叫她“李老师”,妈妈也习惯性地回答一声:“哎!”

虽说我是妈妈唯一的孩子,但她从来没娇惯过我。小时候我挑食,妈妈常让我饿着也不让保姆给我重新做饭,等到我饿得无法忍受了,只能去吃那些剩饭,吃着吃着委屈的泪水就溢满了眼眶。妈妈还特别抠门,上学时每月只给我5块钱的零花钱,人家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都给10块了,而她一直就给5块,根本就不够花。商店里有什么新鲜的文具,我都买不起,还被别的孩子笑话。

缺失母爱的童年,我对抠门的妈妈——敬业的“李老师”充满了埋怨与恨意。这种感觉,直到我渐晓世事之后,我才发现它是错的。其实,儿时不懂父母心啊,我对妈妈其实也是一种误读。

我骄傲,我是李谷一的女儿

我终于深情地拥抱妈妈了

1980年,妈妈将一首《乡恋》唱遍大江南北。然而,正是因为这首歌,妈妈迎来了她生活的一场风雨。有人认为《乡恋》这首歌是“灰暗的、颓废的”,甚至还有人说是“低沉缠绵的靡靡之音”。于是,原本风光无限的妈妈一下子就成了中国乐坛上离经叛道的众矢之的,招致了很多评论家的批评甚至批判。妈妈所在的中央乐团的领导找妈妈谈话说,你不改变唱法,就请离开这个团,到“适合你的地方去”。

妈妈在一时苦闷之后,毅然站立在舞台上,并且比平常唱得更多。有时,她一天要演三四场,在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迟迟不能退场,最多时一场要唱十二首歌。妈妈的声带曾四次大出血,几乎失声,可一场演出也不曾耽误。

一次在北京首都体育馆的演出,妈妈实在无法上场了,主持人再三解释,但是体育场内几千名观众硬是坐着不走。最后,妈妈只能拼着断送艺术生命的危险参加完演出。演出结束后,妈妈在后台晕倒了。整整一个月,她每天打8针药物,身体才恢复了过来。

1984年年底,妈妈筹备成立中国轻音乐团。因为没有办公室,我们家就成了临时办公室,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在我们家工作。这下可把我和我爸害惨了,我放学回家没地方写作业,爸爸下班回家没地方休息,每次回家,妈妈不是在开会,就是培训、上课,教学生练声、唱歌,有时干脆就把家改成了考场。一个60平方米的房子,全都被他们占满了,我有时还得跑到保姆那五六平方米的小房子里趴在床上写字,从事军事研究的爸爸就惨了,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我们家厨房,于是他回到家就常拿一本书,站到厨房的煤气灶前看书,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好几年。

1990年,生活相对平静了一段时间的妈妈,突然被南阳市《声屏周报》撰文说她对歌手韦唯诽谤,文中说妈妈在接受采访时讲述韦唯患了“不治之症”。于是妈妈与该报及韦唯打了一场官司。虽然后来事实澄清了,官司赢了,但这被称为“中国民事第一讼”的官司却让妈妈身心疲惫。

一晃多年过去了。2000年,我从北京一所学院毕业了。我想,此刻当是妈妈进入生命的平常岁月及修补母女亲情的时候了。可是,就在这一年,妈妈却遭遇到了生活的更大的风雨,并进入人生的另一段多事之秋。

当时,任东方歌舞团党委书记、第一副团长的妈妈,因为一直不忍同僚们诸多违法、违规、违纪行为,向媒体披露了东方歌舞团领导班子内部的严重“三违”内幕,总结了当时团里“公演私分”、小金库、严重偷税漏税、高层领导贪污受贿等八个问题。这一行为引发轩然大波。后来,在东方歌舞团开始的“三讲”教育活动中,我妈妈面遭围攻之势。当时团里整天逼着妈妈写“自我剖析”(其实就是检查)。妈妈虚弱地询问,晚几天交“检查”可不可以,团里却说让她在医院里写个草稿也要交上来!

在那段岁月里,妈妈增添了数不清的白发,有两块地方很明显地大量脱发。妈妈彻底病倒了,精神抑郁,住在医院卧床不起。而看着往日神采奕奕的妈妈脸色苍白,我心里尽是酸楚。这让一向疏远她的我,第一次产生了主动去理解她、安慰她的念头。在和妈妈朝夕相处的日子中,我们的心越靠越近。

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年,爸爸到云南出差突发脑溢血,别人打来电话说爸爸的病情非常危急,已出现严重昏迷状态。当时,我刚刚在央视文艺部应聘到一份剧务工作,父母的先后患病让我心急如焚,照顾妈妈就照顾不了爸爸,照顾爸爸又照顾不了妈妈。可是这两个都是我至爱的亲人啊,我多么希望他们都能尽快恢复健康,摆脱病魔的纠缠。权衡再三,我只得向单位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去云南照顾爸爸,把妈妈托付给亲戚照顾。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爸爸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回到了北京。我和爸爸一下飞机就赶着去看妈妈。到医院一见面,我和爸爸抱着妈妈失声痛哭。妈妈握着爸爸的手,话还没说,眼泪就先流了出来:“老肖,差点见不上你了……”爸爸沉默了很久,背过身落泪。然后他缓缓转过来,两眼湿润地说:“你要挺住啊,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妈妈低声说:“我也一样,没有你们我活不下去!”我们一家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11月10日,是妈妈的生日。那天北京的天气突然变得很冷,来给妈妈庆祝生日的人也格外少,电话异样清静。我心情郁闷地对妈妈说:“你看,以前每逢你的生日,门前都车水马龙,电话和鲜花不断,可现在,你遇到麻烦了就这般萧条冷落,真是世态炎凉啊!”

妈妈叹着气说:“真不知是天意,还是命运,我逢末尾带‘0’的年份便有一劫。”妈妈回忆说,1970年,她因先前演过一出《补锅》,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视为修正主义黑苗子,家被抄,人也被下放到偏穷的瑶寨,要靠着劳动“工分”吃饭;1980年,一曲《乡恋》,成了中国乐坛上离经叛道的众矢之的;1990年,与歌手韦唯的官司彻底撕裂了师生之情;2000年,更是多事之秋……

这天晚上,妈妈对爸爸说,今年的生日不要过了。爸爸反问:是为了忘却那些不愉快吗?妈妈说,喧嚣都过去了,我渴望一方净土。爸爸听罢,轻抚妈妈的头发,眼里充满了深情与理解。在那一天,我第一次深情地拥抱了妈妈……

我骄傲,我是李谷一的女儿

李谷一是第一个上春晚的歌手,最爱孩子却愧对女儿

妈妈,女儿之爱是你最大的骄傲啊

就在妈妈生日的这天晚上,我一夜之间长大了。从此,我明白,妈妈面对观众微笑时,可能心底却在流泪,她刚毅的外表下,有一颗脆弱的心,而这,正需要女儿的体贴与安慰。

2002年,文化部纪检、监察部门对东方歌舞团违规、违纪、违法问题进行了通报批评和处罚。事情表面上似乎画上了句号,但我知道,妈妈心灵上所遭受的创伤和疼痛,依旧伴随着她。于是,我在工作之余,就尽可能拿出时间来陪伴妈妈,问寒问暖,并努力成为妈妈的“开心果”,让妈妈一扫脸上的阴霾。女儿迟来的回报让妈妈重拾了天伦之乐,享受到了喧嚣过后的快乐与安宁……

2004年,妈妈离开了工作岗位。这下,她终于舒了一口气。妈妈愿意当个“自由艺术家”,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常人,现在,她除了定期上央视《心连心》、《同一首歌》等节目之外,还到一些喜欢她歌曲的学校、医院唱歌,讲课,有时也参加一些演出。而我为了能帮妈妈做些事情,也曾多次自告奋勇地给妈妈当临时助理,帮妈妈拎衣服、推箱子,跑前跑后,而且我依然叫妈妈“李老师”,很多不知内情的人夸我说:“你这个小助理真不错!”妈妈就会得意地说:“这是我的女儿呢!”

经过人生大起大落的妈妈已经学会了享受人生。她常常自己给自己放假,每年都抽出一些时间和爸爸到处走走看看,旅行四方。这让包容了妈妈一辈子的爸爸,脸上总是洋溢着快乐的光芒。2006年夏天,我和爸爸、妈妈在青岛休假。一天下午在海边散步,一位游客望着碧波荡漾的大海大为兴奋,就地脱去外衣,毫无商量地对妈妈说:“大姐,帮我们看着衣服,我们游会儿泳去!”说完,几个人呼叫着冲向海水。妈妈和爸爸带着我,十分认真地坐了下来给人“看摊”。人家在大海中嬉笑欢闹,爸爸妈妈顶着夏日酷暑尽职尽责守了那堆衣服一个小时。但是那个下午,妈妈却体会到了做平常人的快乐。

妈妈还和我一样喜欢超级女声,她是李宇春的铁杆儿“FANS”,她还非常喜欢张靓颖,每当在演出中与张靓颖碰面,妈妈都无法掩饰她对张靓颖的欣赏与张靓颖亲切地拥抱,因此,她们还成了忘年交。

妈妈逢人便说,现在是她最潇洒的时候,想活动活动了就接一些演出,不想动或者身体状况不好,她就会推掉演出,很自由也很惬意。因为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职务,工作完全由自己来安排。她过去的几十年,不仅自己要演出,还要带团出去演出,把自己最宝贵的时光都奉献出来了,累得如同陀螺根本就停不下来,现在,她终于可以陪伴家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2007年8月29日,妈妈应河南卫视《沟通无限》十一特别节目《世纪歌声》之约到郑州演出。下午1点,河南电视台门口出现了近20名歌迷,他们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则青春洋溢,他们都是奔着同一个目标聚在这里,想见他们心中的偶像。其中身患重病的姜女士从吉林坐了30多个钟头的客车来到郑州,只为了见她心目中最崇拜最喜欢的偶像——我亲爱的妈妈一面。

当这些歌迷手持鲜花,坐上汽车赶赴新郑国际机场并将一幅“谷一老师,我们永远爱您”的红色条幅展开等候下飞机的妈妈时,他们还异口同声地喊着“谷一谷一,我爱你”,场面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动无比。

当天下午,在河南电视台600平方米的演播大厅,歌迷的热情让妈妈再次落泪。《祖国好》、《浏阳河》、《乡恋》、《年轻的朋友》等数十首经典老歌被妈妈和众多歌迷再次唱响。那次演出妈妈虽然很疲惫,但是她没有冷落任何一个歌迷。

临回京时,在新郑国际机场,妈妈还特意给我和爸爸带了礼物。当我接过妈妈送给我的漂亮丝巾时,我抱住妈妈亲了一口,并娇嗔地对妈妈说:“小时候你忙得没工夫看我一眼,现在你总算把我放在心上了,我的好妈妈!”妈妈慈爱又略带歉意地对我说:“肖一,妈妈忙了一辈子,对你和爸爸付出太少了。我现在就想做个平常人,普通人,自由自在的人。原来,再多欢呼也抵不过你爸的一个怜爱的眼神,再多风光也抵不上有你为我喝彩,你们才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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