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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林黛玉在咏柳絮时说： 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 苏轼《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中写道：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文天祥在《满江红·和王夫人〈满江红〉韵》感叹: 燕子楼中，又挨过几番秋色。 蒲松龄也有诗云： 燕子楼空遗剩粉，牡丹亭下吊香魂。 这些诗词，都提到一个地方，燕子楼。 燕子楼何在？佳人谓谁？为什么这么多文人都去凭吊？ 这一切，都与一个美女有关。 她是白居易的头号粉丝，因为白居易的点赞美名远播话说唐德宗贞元年间的某一天，徐州节度使张愔府上，有一场重要接待正在进行。来宾，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诗名鼎鼎的校书郎白居易。 酒酣之际，舞林高手表演了一段《霓裳羽衣舞》助兴，将宴会推向高潮。 只见舞女身着红色纱裙，犹仙女翩翩起舞，忽如轻风吹拂，时隐时现，忽似红玉雕像，静中有动。 一曲舞罢，大诗人白居易的魂儿都被勾了去，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藏有如此尤物，将自己写的《长恨歌》演绎得出神入化。 忙问旁边的张愔：“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姑娘，是关盼盼，出生于书香门第，棋琴书画、诗词歌舞无一不通，后来家道衰落，沦为舞妓。 张愔虽是武夫，也喜舞文弄墨，出重金纳盼盼为妾。而且，专门为盼盼建了一座别墅。楼前一条小河，河边种满柳树，春天里成双成对的燕子在林子里飞来飞去，故名“燕子楼”。 这关盼盼，可是白居易的头号粉丝。白诗人的每一首诗，她都能倒背如流水，那首《长恨歌》，还被她谱上曲子，作为自己每次演出的保留曲目。 其实，白居易早就听很多人说过，徐州有个女诗人非常崇拜自己，也产生了会会这个关盼盼的想法，没想到，盼盼就在眼前。 白诗人可别提有点多高兴，欣然提笔，写下两句诗：“醉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白诗对关盼盼的艺术成就给予高度评价，意思是说，关盼盼的娇艳无与伦比，只有牡丹花才有资格与他媲美。 这下，关盼盼的芳名传到各地，成了“网红”，当时的文人们对盼盼更为仰慕。 她绝食而亡，因为白居易的一首“绝命诗”寒暑易节，又是十多年过去了。 一天， 白居易见到一个叫张仲素的人。 白居易问张仲素：“盼盼还好吧?” 张仲素，是张愔的老部下，跟关盼盼很熟，也是关盼盼的仰慕者之一。他回答： “不好，张愔死后她就搬到燕子楼独居了。” 原来，白居易和关盼盼一面缘之后，两年，张愔病逝了。树倒猢狲散，只有关盼盼难忘旧情，告别娱乐圈，独居燕子楼，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白居易听了关盼盼守节一事，于是提笔作诗，托张仲素转交关盼盼。 孰料，就是这首诗，要了关盼盼的命。 关盼盼得诗，作了一首诗回敬白居易，然后拒绝进食，贴身老仆苦苦相劝，徐州知情文人纷纷写诗劝解，却动摇不了盼盼的决心。十天后一代佳人关盼盼香消玉损。 坚守十年，最终没躲过十天，这是怎样的一首诗黄金不惜买娥眉， 拣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尽， 一朝身去不相随。 白居易的意思，她坚持这么久，何不索性以死殉夫，留下贞节烈妇的名声，成就千古美谈呢。 当时，关盼盼读到这首诗，失声痛哭。 说着，忍痛依白居易的韵和诗一首： 自守空楼敛恨眉， 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人深意， 讶道泉台不去随。 我关盼盼独守空楼，憔悴的象春后开败的牡丹花一样，不再是“风袅牡丹花”，你白居易怎么知道我的深情，竟然责备我不随张愔而去。 弥留之际，关盼盼写下两句话责问白居易。 儿童不识冲天物。你白居易像个幼稚的孩子，自张公离世，我关盼盼并非没想到一死随之，又恐若干年后，别人议论我夫重色，竟让爱妾殉身，岂不玷污我夫清名！ 漫把青泥汗雪毫。你怎识得我冰清玉洁，偏要把青泥抹在我身上。 关盼盼这一死，惊醒了白居易。他听闻死讯，想到和自己写的诗有关，也大为后悔。 再后来，他归隐洛阳香山，心知时日不多，及早遣散了侍姬樊素与小蛮，不想她们重蹈关盼盼的悲剧。 白居易是“诗魔”不是“杀人魔”，白诗杀人乃讹传实际上，白居易对燕子楼写了四首诗，是个系列，让关盼盼绝食而亡的是第四首。 前三首，是这样的： 满床明月满帘霜，被冷灯残拂卧床。 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钿晕罗衫色似烟，几回欲著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十一年。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为什么是3+1首诗呢？ 这三首是和诗。 因为，张仲素拜望白居易时，还带去了三首诗。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销已十年。 适看鸿雁洛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张仲素带去的三首诗，有人说是关盼盼所作，寄托对丈夫的思念之情。 其实是张仲素有感于关盼盼守节的事，以关盼盼的口吻所写。 白居易在《燕子楼三首并序》里说得很明白。
白居易的“燕子楼三首”，是和张仲素的诗，非和关盼盼的诗。 再回头看看，关盼盼回敬白居易的和诗，有“舍人不会人深意”句，“舍人”当然指白居易。白居易转任中书舍人，是821年，《燕子楼三首》写完已经五六年了。当时，白居易是江州司马。关盼盼的和诗，肯定也不会预料到若干年后白居易当什么官。 从当时的婚俗看，唐代沿袭南北朝时期少数民族的风俗，礼教拘束不严，后妃、公主是可以改嫁的。 所以，写完同情、爱惜关盼盼的《燕子楼三首》之后，来个180度的反转，讽刺关盼盼，是站不住脚的。 关于盼盼的历史纪录，仅见于《白氏长庆集》中《燕子楼三首》序言。唐五代《才调集》中收录张仲素《燕子楼》的一首诗，署名改作盼盼，关盼盼变成有作品的'才女'。 “白居易诗杀关盼盼”一说，查阅唐代资料，并无记载。到了宋朝，始有所提及。 北宋时，故事情节开始完善。张君房的《丽情集》中，关盼盼演变为有诗近三百首的才女，开始把白居易的《感故张仆射诸妓》当作白居易写给盼盼的诗。 到了南宋，'逼死'情节出现。计有功的《唐诗纪事》里，白居易的和诗改成是写给盼盼的，第一次出现盼盼赴死情节。 元明时期，故事在民间极为流行。杂剧《关盼盼春风燕子楼》，冯梦龙的小说《钱舍人题诗燕子楼》，蒋一葵的《尧山堂外纪》、郎瑛的《七修类稿》等等，添盐加醋，白居易诗“杀”关盼盼的故事进一步完善成型。 康熙年间的《御定全唐诗》，则说得有板有眼，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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