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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卖梨

 南山乔松 2019-11-06

卖雪

/南山乔松

前言

父母这一辈,该上学的年纪正处解放前后,社会太乱,他们自然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大部分都是文盲。

哥哥姐姐这一辈,运动影响,学校停摆,人们在生存边缘挣扎,每天有数不清的重体力活,哪有机会读书!写个字,都很艰难

在伟大的计算器发明之前,算账对于农民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算账难,卖东西就难。

以前的是手工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们好不容易看懂,但是一边忙着称东西的同时需要快速算钱…手忙脚乱,结果一通浆糊。难啊!

有点文化的人都很难对付这种场面,何况普通老百姓。在这样的背景下,在读书上被父亲寄予厚望的我,被推上前台去帮忙算账。

因此,回忆起了儿童时期卖东西的难忘的时光。

01

我经历过一次老秋口的赶集。

那是我很少的时候,跟着父母亲一起去赶集。期间,在马路边看见村里的痴旭(人名)在那卖梨。

他很有意思,在上面摆着3个大梨,每个都超过半斤,5分钱一个,卖一个补一个,始终保持3个。

父亲问:“你家梨很大啊!”

他答:“也不全是大的,你看下面也有小的。先卖大的,看相好,然后卖小的。”

父亲哦了一声,问:“怎么不论斤卖?”

他答:“苦啊,不会算账。”

父亲又哦了一声,然后寒暄了几句,我们就走了。

论个卖,清清爽爽,这也是个好办法,避免了算账的麻烦。

不过我当时想:客户只能看见3个大梨,而当时人们没什么钱,也许就有人喜欢买个小梨解解渴。如果是我来卖,我会把所有梨拿出来供大家自由挑选,这样才能多卖。

回家后,母亲抱怨父亲:“你看痴旭知道趁机在集市上卖梨赚点钱,你怎么不去卖卖梨?咱们家又不是没有梨。”

父亲一想:也对,我家是村里雪梨最多的,本该去卖的。于是,我家开始了卖梨。

梨,我们婺源叫“雪梨”,形容成熟的梨像雪一样白。

02

林场(村名)上的雪梨很多,但是早年我们好像从来不曾见过他们卖雪梨。

沙城李(村名)雪梨树8颗,痴旭家一颗,进树家一颗,痴列家2颗,而我家就占了一半,4颗。

那时没有什么赚钱路子,卖梨换钱对家里来说是件大事。

在卖梨上,父亲是甩手掌柜,也许朴实的父亲与田地打交道习惯了而羞于开口吆喝,也许因为不会算账,所以早期几乎都是母亲张罗着去卖。

母亲不识字,但是她学会了称东西和看秤。不会算账怎么办?母亲说:请好心人帮忙算算,总不能让梨烂在树上。

于是母亲毅然决然去卖梨。

妹妹太小,只能放家里,让姐姐们带着。我会走路了,母亲就带上我去。母亲想,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让我看着东西不要丢了,这我应该可以做到吧?

事实证明,我连这个都做不好。

母亲去卖梨,先选乡政.府门口,那里人流量大,而乡政.府的人吃商品粮拿工资,有钱。直到乡政.府上班了好一会了,然后挨着街边的单位卖过去。

那时,农民没有钱,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买梨;而买梨的大部分是上班拿工资的人,工资就是钱,只有干.部和工人有消费能力。

那时没有城.管。当卖到农机厂时,没有想到这里销量挺好。

但是偷梨也发生在这。

03

秋口农机厂活重,人容易口渴,所以购买力杠杠的。

母亲每次跨一大篮子雪梨来秋口镇上卖,半天下来,其他地方买了大约一半,另一半一般都会在这里卖完。

虽然我那时很小,但是我知道母亲被人糊弄了不少。

母亲称梨不会错,但是因为不会算账,钱会被少算了一些。而最主要的是,农机厂里有几个年轻的女工会偷梨。

这几个车床女工戴着帽子,好像见过点世面,看起来比同年龄的农村女孩老练,她们每次都是来偷梨的。

因为我对她们偷梨过程很熟悉,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她们先和大家一样装模作样地挑梨,边挑边夸母亲:“这个婆哩真本事!”“哇!这些雪梨看着都好吃。”夸得母亲眉开眼笑。

母亲一得意忘形就放松了警惕。这时,她们开始正式动手偷梨了。

她们很会挑时机,在有顾客拿出大票子、母亲去旁边商店换零钱、只留下小小的我的时候,她们就趁机把挑梨塞进大大的裤袋子里。

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她们会互相打掩护,你遮住我,我再遮住你,然后悄无声息地把梨塞进了大大的裤袋里。

最后,以没有挑到自己中意的梨而抽身走。此时,母亲通常还客气地说:“下次再来哈,下次带好梨来。”

殊不知,她们已经偷梨成功,满满两裤带满载而归。

04

母亲不是个精明的人,卖梨时谁付了钱,谁未付钱,她弄不清。

也许因为母亲没怎么见过世面,人一多就慌乱吧。

偷梨的女工一直就那几个人,而且她们两边裤袋鼓鼓的,非常明显。可母亲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我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小孩的眼睛是透亮的,纯净的,偷梨的女工很快就被我发现了。

我望着她们,她们望着我,见我没有出声,她们从容站起身扬长而去。

既然她们偷梨的全过程被我尽收眼底,为什么我不跟母亲讲呢?至今我也没有弄懂当时的自己。

或许因为我小时候性格内向,或许因为我年龄太小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从而不懂得处理这样的事,或许我被大孩子或大人欺负惯了从而不敢反抗…反正每次,我眼睁睁看着她们偷梨而没有出声。

后来,姐姐长大了,可以跨得动一篮子雪梨了,于是换三姐去卖梨。三姐也喜欢带上我。

每次到农机厂那,那几个女工照样来偷梨。看着那几个熟面孔,我还是没有跟三姐讲。

毕竟年轻人眼疾手快,后来三姐自己发现了这个事,呵斥了几句,那几个女孩才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走了。

至此,我才把以前母亲卖梨时她们偷梨的事给三姐讲。

05

后来,我长大了,上学了,算账大任自然而然就交到我身上了。

第一次算账实践是帮大姐与大姐夫家卖猪肉。

那时卖一次猪肉不容易。天还没有亮,大姐就起床烧水,大姐夫则去请人来抓猪,配合杀猪手杀猪。杀好猪,天还没有亮。

然后扯出电灯,杀猪手再洗洗弄弄猪肚猪肠等。这些弄好,天才蒙蒙亮。不能停,马上又要赶去秋口街。

这时,杀猪手叼着烟,挎着家伙什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大姐夫扛着重重的猪凳,大哥挑着猪肉,我睡眼惺忪跟在后面,迎着晨曦浩浩荡荡赶去秋口。

那时没有城管,那次是把摊位摆在老林管站宿舍门口的平坦上。杀猪手负责砍、切、称猪肉;大姐夫负责递猪肉,找钱;我负责算账。猪肉摊开张喽。

当时猪肉价格在1.2-1.6/斤之间,不是整数;而切下的猪肉重量也不是整数。在早上买菜高峰,在没有计算器的年代,需要快速算出金额,这是相当不容易的。

不要紧,有我在!在高峰时,一个接一个的客户全部顺顺利利妥妥帖帖地算好账。

有对我那么快报出金额持怀疑态度的,经他们自己盘桓半天,最后报出数字还是和我一样。渐渐地,来打擂台的偃旗息鼓了。很有成就感!

我经受了算账考验。

05

算账考验,家里很满意,从此我开始了正式卖梨。

那时没有什么贮藏手段,雪梨成熟须尽快卖掉,否则梨就坏了。于是家里都是一次挑一担(两箩筐)去卖,这样,梨多消费少,在秋口镇就卖不完了。

卖不完只能挑回家。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大哥:“为什么不挑去别的地方卖呢?”

大哥有点懵圈了,看来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大哥很能吃苦,于是就鼓动他挑到其他地方去试卖试卖,比如一些大村庄和人流集中的秋口茶厂。

大哥被说服了。

我们从秋口(镇名)转战去上河(村名)的秋口茶厂,结果破天荒地卖了一大半。

我们很高兴,回家后受到父母表扬。

第二次,我们继续扩大范围,先在秋口街上卖,然后经过上河去渔潭(村名)这个大村卖,然后又转到鹤溪(村名)这个大村卖。虽然渔潭和鹤溪销量不大,总之还是卖掉一些。聚少成多嘛。

然后转到秋口水电站卖掉一点,最后过河重新来到秋口茶厂。居然这次在秋口茶厂把雪梨卖完了。

这真是难得!

06

事实证明,转这一圈是必要的,而秋口茶制厂的购买力则是最高的。

从此,我们就重复这条路线。

我们各自发挥自己所长,我负责吆喝,算账,找钱;大哥只负责挑担,一担起码100多斤吧。虽然都很辛苦,但是每次想到能把雪梨卖完,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当时雪梨卖1角多钱一斤,一担雪梨卖完,大约能卖10多元。在当时,10元那是巨款。很有成就感的!

这样一圈地方转下来,从早上出门,一般到下午2-3点返家,然后突然感觉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是,因为梨换成了钱,所以心情和午饭一样的美味。

在大哥和我第一次成功卖完一担雪梨后,父亲就一直让我们搭档卖梨。

梨是易耗品,可以天天卖,因为多次卖完梨而大哥也树立起了十足的信心,原本非常内向而不好意思开口叫卖的大哥,后来也会一路开心地吆喝起来。

卖梨的经历锻炼了以后我的性格,我认识到:一,凡事创新要大胆,干起来要踏实;二,要想卖得好,就要不停地扩大范围;三,事情要么不做,要做了就要全力以赴做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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