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悠悠桨声摇着渡船向对岸驶去。我低头坐在船沿上,想起今天到市公路局请求调动的事,很是灰心。尽管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人事科长亲热地拍着我肩膀,笑容可掬地说:“我们一定再研究研究。”我像是坐上了另一艘小小渡船,向遥遥无际的对岸慢悠悠地驶去。要知道,他这样拍我的肩膀已经拍了三年。 “唉——”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又缓缓地吸进一口气,不想竟吸进一鼻子的馨香。这馨香沁人肺腑,好醉人。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位年轻貌美的摩登女郎亭亭玉立地在我的侧前。夕阳斜照,女郎凝望着水波不惊的河面,那长长的睫毛粘着晚霞,一根根都能数清。 “吱呀——吱!” 艄公突然停下桨,不好意思地走近女郎:“喂……你……拿钱……一块……” 女郎回过头来,瞟了瞟艄公,不屑一顾地把挂在肩上垂在腰际的那只精致的坤包抡到身前。 “呀!”女郎顿时惊叫起来,“我的钱……我的钱……掉了!” 霎时,众人都盯着了女郎。 “嘿!我说小姐,你的戏演得不错哇!”艄公显出见怪不怪的神色,一改刚才的羞涩,油腔滑调地说,“现在是搞市场经济,坐船还得掏钱哟!我的亲爱的小姐!” “真的!师傅!我的钱真的掉了!”女郎的高傲一扫而光,窘得脸比晚霞还红,低头望着艄公,那眼光仿佛不是解释,倒像乞求。 我本能地感到女郎确实没撒谎。 “没有?一块钱都没有?”艄公用带钩子的眼光从女郎的鼻尖搜到脚尖,又从脚尖翻到鼻尖,“我看你——人不错……那好,上岸了到我家‘给’吧!” 众渡客嚷起来:“太过分了!” 一位胖大嫂蓦地横到女郎前面,叉着腰对艄公说:“年船老大,你额头可不能比女人还窄!” “怎么?是想打抱不平?”艄公用很饿的眼光瞅着胖大嫂鼓囊囊颤巍巍的胸脯,“还是你想替她‘给’?” “呸!”胖大嫂气愤而刻薄地骂道,“老娘袋子里还有几块钱,可这是留给我儿子买棒棒糖的!” “哈哈哈……”艄公大笑起来,“那好吧,今天晚上,我这个——儿子,就给你这个‘老娘’暖暖脚,怎么样?哈哈哈……” 胖大嫂被羞辱得跺着脚回到原位。 艄公胜利地站回船头。 船上一片寂静…… 我望着这位高傲而又不堪一击的女郎,想起自己的调动,竟感到心里有点相通。一个奇妙的念头倏地从心头闪过。我把一只脚向侧前慢慢伸过去,让一枚壹圆的硬币从裤袋里贴肉溜出,硬币正好落在女郎脚边。 我把脚悄悄地收回来,心里一阵乱跳,抬头看看没一个人注意自己,才放下心来朝女郎轻轻地喊:“喂!你脚边不是有一块钱吗?我看见是从你包里掉出来的!” 女郎认真地看了看我,很平静地说:“不!先生,这钱不是我掉的!我看见是你掉的!” 全船人的眼光“刷”的都投在了我身上。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那晚霞染红的河面。我忘却了一切,心里是一片美丽的空白…… 哦,这无桥的渡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