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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小说】上错床了,爱也很纯

 罗满元 2019-11-07

 情 结

美丽的蜜月旅行就要结束了。北林和木妹十分幸福又十分疲劳地回到了这座小城的这家小旅馆。

这座小城是远近五个县市唯一一座有火车通过的城市。这家小旅馆座落在大街向火车站拐弯的“丁”字路口上。这是家个体旅馆,楼不高,只四层,床位不多,但都是单元间,每两单元共一楼梯;每一层置一楼梯间,作为两单元共用的卫生间;每个单元都有一个半圆形半封闭的阳台,阳台上摆着盆景。在这里住宿,收费不高也不低。一般旅客看看价就走了。那些“打游击”的嫖客和娼妇因为经不起这家小旅馆的严格盘问检查验证,呶呶嘴,挤挤眼,无奈而又不屑地“拜拜”了。这家小旅馆成了这座不很干净的小城的一块净土,名声渐渐远播。那些出手大方又开始学会算计但终究不愿哪怕是在陌生人面前现出穷酸相的新婚夫妇被吸引到这里来,感到这里是他们最理想、最值得信赖的投宿处,并从这里开始或者结束他们的美丽之旅。因此,这家旅馆的主人给它取了一个非常美好又俗不可耐的名字:花好月圆楼。

木妹和北林情爱和性爱的凝结也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一夜,他们频繁地操练。尽管昔日的幻想变成了现实,但是他们仍然感到新奇和迷惘,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一切好像都得从头开始。黎明,北林溜下床,站起来,感到全身轻飘飘的。他努力地拉起露出美丽的苦笑的木妹。他们走到半圆形的阳台上,浴着徐徐的晨风,放眼这座小城,感到这座小城朦朦胧胧,色彩全都变了……今天,他们又回到了这里。他们站在阳台上,陶醉在二十九天前的那个令人心摇神荡的新婚之夜。木妹提议加以纪念,北林积极响应,并提出纪念的方法:每人造一个复句。

木妹呢喃:“也许,今天晚上月亮不能升起,但是,我不希望太阳也寂寞……”

北林抗议:“这句不准确,重造!”

他们会心地相视一笑,回到房里。他们紧紧地拥抱着,深深地亲吻着,北林突然一把把木妹扳倒在床上:“只要太阳不坠落,月亮就会发光!”于是,他们取消了逛夜市的打算,早早地把房门关上,让青春的活力在疲惫的甜蜜中消耗……

初秋的南方,虽然仍是热气逼人,但花好月圆楼里的旅客大多把房门关得紧紧的,并打上了暗锁,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这样,他们的“伊甸园”才显得圣洁。只有木妹对面的这间客房,房门是打开的,但又垂着一方轻纱提花门帘。这间客房里,住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一个月的蜜月旅行,木妹和北林虽然加倍地注意补充营养,但终因消耗太大,今天晚上他们怎么也进入不了新婚之夜那种境界了。当北林第二次汗津津地从木妹身上移开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撑起就从木妹身上滑了下去,再也顾不上在木妹弹性十足的乳房上耍一些用嘴和鼻子去犁一犁什么的花样,就酣然入睡了。木妹内疚地望了望可怜的北林,在内心狠狠地说:我们再也不能这样进行幸福的折磨了!随即,她也感到一身瘫软,一阵昏眩,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木妹一觉醒来,想小解。她不忍心叫醒正在熟睡的北林,自己半睁着眼,恍恍惚惚地开了门。出了卫生间,鬼使神差,她竟像回到自己房间那样地掀开那面垂着的门帘,毫不犹豫地睡到了那位小伙子的身边,梦一般地把一只手搭过去,落在小伙子脖子上。          

小伙子一直没有睡,当木妹掀开门帘的时候,他就看清了她美丽而又充满倦意的面影。他万万没有想到,竟会出现这样一个他极不愿意看到的奇迹。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喘着粗气。他挪动身子,想从木妹的手下抽出脑袋。不想他越动越抽,木妹越向他靠,把他套得越紧,眼睛也不睁。他只得压住激动,让木妹的两只乳房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脯上,任木妹柔软无力充满温情地摸索。不一会,木妹就熟睡过去了,小伙子毫不迟疑地下了床,穿上衣裤,走到阳台上,凝望着天上那颗启明星……

“呜——”列车一声长鸣,打破了小城的宁静。小城一下子醒了。

木妹睁开眼睛,发觉床上只有她一个,又看看床上床下,觉得有点不对头。她急得跳下床,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这才完全意识到自己睡错了地方。她镇静地拢了拢蓬乱的长发,向阳台上望过去,一个她非常熟悉的男人雕塑般地站在那儿——啊!骆驰!

木妹慢慢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望着骆驰:“你怎么在这?”

“跟你们一个月了……”骆驰的脸上也找不到表情。

“为什么?”

“不知道……”

“你要到哪里去?”

“很远很远的地方……”

木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咽下去。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刚转过身,北林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看上去,北林是一眼的妒火,一脸的秋霜。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三人僵在那儿,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切都不需要解释,一切解释都无济于事。

过了好一会儿,木妹默默地走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稍稍清理了一下思绪,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提上她自己觉得该提的东西,结了账,默默地出了旅馆。

北林接着收拾起行装,也走出旅馆的大门,抬头看了看装饰得非常引人的“花好月圆楼”店牌,痛苦地摇了摇头,又气喘吁吁地去追赶木妹……

骆驰站在阳台上,望着北林吃力地追赶木妹的情景,突然感到这幢楼好像一个活套着的结,木妹和北林现在各拉着绳的一端,自己正处在这结的中央,如果不赶快跑出去,不但这个结会拉不开,而且自己也会被活活勒死。于是,骆驰按照既定的计划,离开了这幢楼,向火车站走去……

北 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木妹,你走慢一点好不好?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行吗?

我知道,木妹,骆驰在你的心里占有很重的分量和很大的位置。我们三个同住一条街,从小就是要好的朋友,小学初中高中我们又都在同一个班。初中毕业会考,我们三人你的分数最高,到学校来面试的那位师范学校的老师一听完你唱的那首《妈妈的吻》,当即告诉校长,无论如何也要录取你。你当时也非常希望自己将来当一名小学教师,便急不可耐地跑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和骆驰。看着你那红朴朴的脸,我兴奋得一个劲地搓手。骆驰听了这个消息,没有吭声就回家了。你后来告诉我,那天夜晚你到了骆驰的家,说骆驰劝你不要考师范,将来我们三人一起考大学。第二天,你不顾你爸爸妈妈和校长班主任的一再劝阻,把报考志愿栏里原来填上的师范学校涂得墨黑。读高中时,座位调过来调过去,不知怎的,你和骆驰总是相邻,我总是坐在你的后边。高一时,你的成绩还是不错,

还占着我和骆驰的优势。高二时,骆驰的成绩像你的胸脯一样,突然长高了许多,而你的成绩却像你夏天穿的衣服袖子一样,在一天天地缩。原来你总是不耐烦地帮助骆驰解二次方程,后来他却十分耐心地帮着你“排列组合”,而且在你低头动笔的时候,他总是屏着呼吸,用火辣辣的目光沿着你上衣领口留出的空隙直往里面瞅。后来我发现你们两人上课的时候还相互递纸条,我怀疑你们在搞“地下活动”。有一次,我乘你不注意,偷偷地接过了骆驰偷偷递给你的纸条。我打开一看,却是一张白纸。你俩伏在桌子上背着老师吃吃地笑,不知闹的什么恶作剧。我总是担心你们两人把我甩了。骆驰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他提议星期天我们三人上山搞一次野炊,以证明我们的友谊牢不可破。我们两人一致赞同。那个礼拜天,骆驰弄柴弄水,我和你在一起烤牛肉串,煨马铃薯,煮糯米饭。你俨然一个家庭主妇,把我叫唤得团团转,似乎我只能配做你的副手。这一天,我们玩得好尽兴,我的心里好甜。高考以后,你明明知道你我都不会上线,可你天天向县招生办跑。揭榜了,骆驰考上了江南大学机械系,你到学校帮他领回通知书,高兴地拉着我直往他家飞跑,仿佛考上的不是他而是你。骆驰接过录取通知书,沉默了许久,连坐也没叫我们坐。第二天,他就到他农村的三姨妈家去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和你正好用我们在一家冷饮店干了二十天的活挣下的钱买了一口高级皮箱,打算第二天再买一本高级影集送给他。他见了我们,只是点了点头,当天晚上就不声不响地上学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寡言这么冷漠。我当时问你,你也说不知道。后来你告诉我,他曾经对你说,他那时很难过,也怕我们心里不好受。

木妹,这些都是五年以前的事了,而且这里面盛着的是我们三颗透明的心,它绝对不会繁衍出今天这种荒荒唐唐的事情来。然而,这种荒唐的事情确确实实地出现了。难道你跟骆驰有什么预约?难道骆驰要跟我过不去?难道……不会,不会……骆驰上大学后,你和我熬过了那个美丽而无奈的秋天之后,被同时招进市水电设备厂当工人。后来,我们很自然地相爱了。你总是那么主动地挽起我的手,骄傲地穿街过巷走亲访友,让我怯生生地过了好一阵子才习惯。有一个夏日的傍晚,我用单车驮着你到河边去“体验生活”,你用双手抱着我的腰,不知是你不慎还是故意,你的一只手突然把我“那个”抓了一下,我像触电一样顿时失去了控制,连人带车倒在马路上,引得好多路人来看热闹。我被你压在底下,你伏在我身上,故意不起来,用嘴唇咬着我的耳朵说,你想吃了我……这是多美的插曲啊,可是回想起来,我的心里好酸好酸……木妹,你还记得吧?骆驰上大学四年,寒暑假很少回家,我们三人从来没有一起聚过,渐渐生疏了起来。去年这个时节,骆驰突然找到你和我,异常兴奋地向我们宣布:他分回到了我们厂!当时我们三人抱作一团,差点都哭了起来。为了庆祝骆驰“还乡”,你和我用准备买排柜的1500元钱到城里最豪华的“天阁酒家”订了一桌酒席。开始我们吃得欢天喜地,后来你说,你代表我们两人向“叔叔”敬一杯酒。骆驰先是一怔,继而跟你很重地碰了一下杯,就把那杯足足装了二两的“郎”酒一口喝了下去。喝了那杯酒,他的脸阴沉下来,说有些不舒服,走了。第二天,我们去看他。他阴郁地对我们说,他准备考研究生,希望我们非特别情况不要打扰他。我们遵守诺言,一年只到他那里去了两次。一次是听说他在一家大型文学期刊上发表了一部中篇小说《孤恋》,我们去向他索要了一本,回来以后,我把眼睛读痛了把头读昏了也没有读懂,你读了之后没有吭声只摇了摇头。另一次就是一个月前,我们去通知他,我们准备结婚。他知道你喜爱音乐,就用他一年全部的积蓄特意为你买了一架手风琴。他托人送来给你,你默默地接过风琴,噙着泪花弹了起来……木妹,莫非你有什么隐情?莫非你爱错了我?莫非……不会,不会吧?

木妹,你慢一点走,等等我吧!不管怎么样,你总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呀!你可是从来不向我隐瞒什么的啊……

骆 驰

木妹,北林,我的好朋友,请你们原谅我吧,彻底地原谅我这个无耻的朋友吧!

我万万没有想到,更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把房门打开。我应该像你们一样,把房门紧紧地关上,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也在做着一次蜜月旅行,所不同的是,我进行的是一次没有妻子的蜜月旅行。一个月来,我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你们,陪伴着你们。你们爬山我跟着你们爬山,你们戏水我看着你们戏水,你们逛商店我也围着柜台转悠,你们投宿刚把房门关上我已办好了入店手续。我又像幽灵一样,虽然每天附在你们身上,可是你们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昨天,我故意住到你们房间的对面,我想透过门帘再多看你们几眼,以便把我这次奇特的蜜月旅行打上句号,以便结束我的长达八年之久的神恋,因为今天你们就要回工厂回家,而我却要到一个你们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的远远的地方去。想不到这“别”字的最后一笔写成了败笔,竟闹出了这么一幕说不清道不白的丑剧,给我心灵的那道圣洁的光环也玷污了。虽然凭天地良心我对得起你们俩,但是人们有时就是相信表面而不相信实质,即使看清了实质的人也是如此。木妹,你能把事情向北林解释清楚吗?北林,你能理解和接受木妹的解释吗?我真担心!

木妹,北林,人的感情有时是不可理喻的,但不管能不能理喻,这种感情却是存在的。

木妹,你知道我对你爱得有多深有多厚有多苦有多恨吗?八年前,当老师、校长和你的父母都支持你你自己也非常愿意上师范学校的时候,你跑到我家征求我的意见。我随意劝你别上师范,将来一起上大学。想不到你竟那么勇敢地听了我的话,而且就是这句随意说出的话改变了你的整个人生道路。你到学校涂改志愿那天晚上,我打开窗户,凝望着我们每天上学所走的那条街那个石级陡坡,一夜没有眨眼。我们一起上高中那天,财会室前交钱交粮的人很多很乱,你和北林抵着我的背使劲地把我往里面推。我反过头来,看见你满脸通红满脸汗水地跟我笑,我真想用舌头舔掉你额前的汗珠。高一时,你的成绩还是比我和北林好,我可急死了,我怕将来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大学,我怕将来真正爱你的时候够不上格。于是,我暗暗加油追赶你。白天,我总是向你请教,尽管你有时不耐烦;晚上,我坚持一天写一则日记,复习和预习好当天和第二天的全部功课,再看十页课外书。想不到高二时,我的成绩直线上升,弄得你来要我帮助了。有一天,你伏在课桌上按照我的指点解一道数学题,我站在你的身旁,无意中挨着你的脖子看了下去,竟毛骨悚然地发现了你胸前那两朵含苞欲放黄豆大的粉红色的小莲花,目光怎么也不能移开了。你突然抬头问我那一道题下一步怎么做。我惊慌地说着看看,又慌乱地提出了两种解法,结果那道题还是没有解出来。我搪塞说我拿回去想一想。其实那道题头天晚上我已经做过一遍了。从那以后,只要你请我帮着解习题,我总是站在那天那个位置上,可惜的是我再也没有看见你胸脯上的那两朵诱人的小莲花,看见的只是两只雪白的“馒头”。也许,那天你忘了戴乳罩,我想;也许,那天以后你才开始戴乳罩,我又想。后来,我经常向你递纸条,白白的空空的纸条。你知道这纸条包含着什么意思吗?那寓意谁都明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画最新最美的画图。高二结束时,要分文理科了。你知道,我的语文成绩相当好,尤其是作文,写得直叫我们那位不时在报刊上发表点文字的语文老师刘时常激动不已,害得他在作文讲评时宝贝似的捧着我的作文本唾沫四溅摇头晃脑白费精力。刘老师曾经满怀希望地把我单独领到他家,很殷勤地把我介绍给他的妻子和女儿。他妻子在县文化馆搞文学,问了我课外看些什么书之后,满心欢喜地夸我有出息。他的女儿也非常高雅地从食品柜中最精致的糖盒里取出我那时最爱吃现在也一样喜欢吃的酒心巧克力,甜蜜蜜地叫我好好吃好好吃,大姐姐关照小弟弟似的。其实她比我还小一岁,邻班的。那次作文竞赛,我们坐在一起,结果我取第二她得第三。赛后,我调查了那丫头片子。刘老师劝我学文科,并表示愿意尽全力把我和他女儿编入同一个班。我衷心感谢刘老师和他妻子他女儿对我真诚的关心和并无恶意的诱惑,但是,木妹,一想到你数理化成绩不马虎,我料定你绝对不会学文科的。好在我的数理化也不赖。即使我的数理化一点也不行,我也不会学文科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肯定学理科。那天我坐在刘师母身边,遵照刘老师女儿的嘱咐,吃着酒心巧克力,沉默不语,一直想我的心思。刘老师一家终于十分客气地把我逐出了家门。高考那一年,我最害怕的就是我的感觉,我总感觉到,你和北林不管怎么熬夜怎样苦撑也不会“榜上有名”,而我无论怎样大考大耍小考小耍不考也耍还会“脚下有路”。我甚至晚上不复习功课而学习写小说,可是每天一进课堂我又总想从老师的讲课中找到错谬和繁琐。最后,我的感觉得到了应验。那个悲痛的中午,当我从你手中接过那份烫了金的能使人身价陡升的录取通知书时,我感到我的心里一下子像是空出了一大片,生疼生疼,虽然你和北林满面笑容地在向我祝贺。想不到我手中这一片纸就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把我们隔在了两个不同的人生区。这是多么的不公平!我本想劝你重读高三,但我一想到三年前劝你重改志愿的事,我怕我一错再错,又一次使你走入人生误区。所以,我只能沉默。之后,我采取逃避的办法,到我农村三姨妈家去了。在那里,我帮她家割稻子插秧苗,累了,躺倒在河边的沙滩上,让太阳毒毒地晒。我好惬意。就在这惬意中,我又为你和我在心里造了一张白纸,并在这张白纸上一厢情愿地写了一段美丽的幻想,绘了一幅美丽的写意。于是,我毫无兴趣毫无友情又毫不费力地读了四年大学。于是,在毕业分配前夕,当跟我同班的那位教授的女儿很有魅力地问我是否愿意留校时,我毫不讲究方式地回绝了她。我按照我的幻想,如愿以偿地分到你和北林所在的厂子。我以为我们中间那堵高墙已经被我推倒了。想不到,在你和北林庆祝我“还乡”的那席酒宴上,一声“叔叔”叫得我心惊肉跳,一杯“郎”酒喝得我全身冰凉。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我的想法是那样世俗,那样粗俗,那样庸俗!原来我心里造的那张我自以为比读高中时我时常递给你的那些白纸要高雅许多倍的白纸还是白纸,而且已经变得不那么光亮、不那么圣洁了!我像一个输光了本钱的赌徒,但是,我又不能再跟对手去赌,更不能凭武力从对手手中去抢回,因为我的对手是北林。他本来就没有跟我赌,也从来没有摆出什么架势,况且我下的赌注原本是什么我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清楚。想到这,我虽然有些释然,但是,木妹,我越往下想越感到不是滋味,心里越发空落孤寂。从“天阁酒家”惆怅地回到宿舍,回想起我说我不舒服时的情景,我的心里又隐隐地生出许多痛楚来。然而,我毕竟喉结高了胡子硬了,懂得怎样抑制我的感情,再也不能吊在你这棵树上了。我必须得再追求一种更加高尚更加美丽更加迷人的生活。所以,第二天,你和北林来看我,我对你说了要考研究生的话,你当时的眼神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是在撒谎。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和北林却又把我的谎言当诺言履行了。我越发感到痛苦和无聊。于

是,我从鸽市上不问价钱买回了一只很“雄”的雄鸽,用一根只有两米长的尼龙线系住雄鸽的一只脚,又牢牢地拴在鸽笼上。每天下班以后,我就爬上楼顶倚在天窗边,一边俯视着你坐在单车后架上双手抱着北林的腰旁若无人地离厂,一边看着那只雄鸽胡蹦乱跳妄想挣脱羁绊飞向蓝天。有一天下班的时候,你无意间往楼上一望,发现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楼顶上痴情,你忽地把双手从北林的腰上抽回,垂下了头。从此,你下班再也没有从这幢楼边经过,我却在鸽笼边品味着每天都在作无谓挣扎的鸽子,凭着感觉写了《孤恋》。《孤恋》一杀青,我就毫不吝惜地把那只雄鸽放了,再也没有独上高楼。我觉得我应该离开这工厂,离开你和北林,不然我这最后一张白纸有可能被玷污。于是,我天天到阅览室去浏览报刊,仔细研究那些五花八门的招聘广告。我没有被那些充满欺骗充满陷阱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最终选了一则最没有诱惑力而又最能诱惑我的招聘启事进行了联系,不想西南边陲的一家企业很快就热情洋溢地给了答复。我不用带介绍信工资档案户口本和坛坛罐罐,只需带上身份证和大学文凭,就能不知不觉无忧无虑地离开这儿。正在这时,你和北林来告诉我,你们准备结婚。我当然要为你们祝福。我就要悄悄地离开这个厂了,悄悄地离开你和北林,我心里有多少说不出也不能说出的嫉恨和依恋啊。我怕重演“天阁酒家”的悲剧,便借故托人把我的礼物送给你。那人回来告诉我,你接过手风琴,当即弹奏了一支如泣如诉如痴如醉的不知名儿的曲子,眼里噙满了泪花。我当即在心里决定:把我的别离附着你和北林作一次奇特的蜜月旅行。我想以此来了却这不应了却的情和爱,来偿还这不应借贷的账和债。可是,木妹,就在这情和爱即将了却、这账和债即将还清的时候,就在我坦然地在我为你和我造的最后一张白纸上签字的时候,你却这样阴差阳错地把我握笔的手碰了一下,涂上了这么荒唐的一笔……木妹,这到底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或许,一开头我就错了……北林,你应该原谅我,或许,一开头我就不能被原谅……

木 妹

北林,你不要追赶我。骆驰,你也不要再深沉下去了。荒唐的事情往往是这样,突然到来叫人不知所措,但过后静静地想一想,条理就清晰了。我不会向你们作这样那样的绕口令式的解释的。生活是美好而又折磨人的。我必须重新开始,而且我已经作出了新的选择。

骆驰,我原来一直以为你只是聪明,天赋高,有远见。然而,我像读乐曲那样读了你的《孤恋》后,我才感到你是那样多情那样深沉那样刚毅又那样孤独。你的感觉特别好。你把我的内心洞穿了。北林说他读不懂《孤恋》。他当然读不懂,他从来不会跟着感觉走。他最出色的感觉是昨天晚上造那个复句的时候。要是你在三年以前甚至两年以前写出了《孤恋》,我肯定会被你俘虏甚至我要千方百计地把你粘住。然而,我读你的《孤恋》是在半年前,到这时,我最多只能作为一个特殊的读者冷静地分析你的艺术感觉了。况且更重要的是,不仅这时我和北林已经爱得很深,而且我还找到了一个道理:爱情不是独木桥,但桥上不能同时走两个人!尽管当时我有权利爱你或者被你爱,但是北林使我感到更纯朴更实在,所以我最终选择了他。今天看来,我的选择还是错了。这也不是因为今天出了这么一台戏,即使没有这个插曲,我也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骆驰,你值得女人爱,但是,我不能爱你……骆驰,你不必远行……

北林,我知道你很爱我,也很相信我。我把今天的实情告诉你,你也许深信不疑。你从来没有撒过谎,也从来没向我隐藏什么。你的那颗心不仅是透明的,而且是裸露在我眼前的。我喜欢的就是这个,我爱的就是这个。说句实在话,我多么想把事情的原委立刻告诉你,让你的心头的疑惑烟消云散,然后我们手挽着手,像踏上新婚之旅那样甜甜蜜蜜地返回故乡。但这种情景现在只能是想象了。爱情不是独木桥,但桥上更不能走着两个人,尤其是两个好朋友!北林,我不能拂去了你心头的尘埃,而在我的心上积下还不清的情债和赎不完的罪孽……北林,我很爱你,但是,明天我将向法院起诉,提出与你离婚……北林,你也不必伤感……

北林,骆驰,我揉伤了我们的三颗心,但是,我要对你们说,我们都没有错!要错,那是上帝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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