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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撒下一路喇叭花 文/马兴鹏 大学毕业那年，我被分配到一个位于中印边境的小乡镇工作。也许水土不服的缘故，刚上班不久，我便患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整日里发高烧、说胡话，四肢无力，卧床不起。单位给我批了一个月的长假让我上拉萨医治，而我则坚持留在镇上。治病期间，我认识了一个叫达波央的僜人女孩。 达波央的家在附近的僜寨里，她在镇里开了间服装店。有一天，我从镇医院出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随意地踱进一家服装店，这个服装店便是达波央开的。 达波央坐在一排服装的后面的椅子上翻看着手机微信，一头黑发瀑布似的披散开来，给人飘逸的感觉。看见我进来，她报以微笑，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僜服，显得非常美丽、青春四射。特别是耳朵上佩戴的喇叭花一样的两个大耳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后来才知道，佩戴巨大喇叭花耳饰，是僜人女孩特有的喜好。 达波央招呼我，我回答说随便看看，她便不再说话，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一直坐在一个椅子上，连顾客来了也不起来招呼一下，我走到她的面前，她连忙从手机上收回目光望着我问道：“我需要什么帮助吗？”“你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这里的服装。”我单刀直入，她很大方地回答我：“我们这里的服装主要是民族服装，主要是僜人服、工布服和……”她口若悬河地回答我，我打断了她的话：“你能站起来，为我一一介绍吗？”她脸上出现了青春期特有的羞涩，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站起来，因为……” 看着她的腿，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混蛋，我连忙对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笑着说：“没什么，我习惯了。” 为了避免再次产生尴尬，我仓皇地逃了出来，后面是一阵银铃般的声音，“欢迎你常来”。 自此，我的心中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弥补自己无意间犯的过错，表达对女孩的歉意，在另一个傍晚时分，我再次踏进了那家小小的服装店，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光线，同样的人物依次出场。女孩坐在椅子上翻看着手机微信，发现我进来，她仍然先送出迷人的微笑。我走到她的面前，从背后拿出一大束的喇叭花送给她，为什么要送喇叭花呢，因为从同事处得知，在所有的花中，僜人最喜爱的是喇叭花。 看见有人送花给自己，女孩显然感到很惊讶，不过，继而她便大声说着谢谢，我对她说：“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伤了你的自尊心，请原谅。” 达波央把喇叭花放在身后的花瓶里，再次对我表示感谢。从交谈中，我知道女孩叫达波央，我问她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她回答我：“阿妈在生我时难产，结果虽然我的命保住了，却落得双腿残疾，阿爸、阿妈十分疼爱我，便给我起名达波央，僜语为喇叭花的意思，兼有幸福吉祥、平安如意的意思。” 从认识达波央的那天起，我就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我轻轻地询问着她，她的回答如小河的流水声声成韵，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交往如此之深，虽然阿爸、阿妈经常警告我谈恋爱时要提高警惕、小心上当受骗，但真的涉入其中时，才发现，每个女孩都有着一种难得的魔力，特别是面前如此清纯的女孩。 后来，发生了一个事故。有天很晚时，我准备起身离开，而这时，忽然发生了地震，剧烈的晃动使服装店的天花板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达波央的身上。达波央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我急忙上前去扶，背起她，破门而出。刚一出门，挂在服装店门前的牌子掉了来了，砸在了我的头上，我顿时倒了下去，人事不省。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里，阿妈从拉萨赶来守在身旁，我睁着惺忪的双眼，问阿妈：“达波央呢？”阿妈告诉我：“在隔壁的房间里接受治疗。”我继续问阿妈：“她很严重吗？”“她受了点皮外伤，不会有事的。” 我挣扎着起了床，阿妈拦都拦不住，等我到她身边时，她已经接受完治疗，她看着我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场，我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我急忙问她：“你没事吧？”达波央点点头，对我充满了感激，但更多的是关切。 那件事情过去后，我觉得自己明显有些异样的情愫，我不知是不是自己爱上了她，但不知不觉间，我的脚步总会匆匆地走向那间服装店，走向那个名叫达波央的女孩。 达波央的服装店费了些周折，重新开业了。这期间，我是主要的劳动力，她坐在一旁吩咐着，而我则有条不紊地进行分类、存放、悬挂，我甚至有一两个夜晚陪着她，因为她说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害怕黑夜。 随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大笑，一起彼此鼓励，一起相互嬉讽，一起绞尽脑汁，一起争得脸红耳赤……趁着达波央不注意，我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去寻她的唇。 达波央的唇，在微微仰起的月盘似的脸颊上娇若芯蕊。 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昏天暗地的吻，更能使人彼此靠近。从此我们开始形影不离。达波央多么想时时刻刻都跟我在一起，她说只有那样，心里才会感到踏实、安全、快乐；而我又是多么贪恋她的唇，似乎要用尽力气将平生的吻全都耗尽。 我们开始溜号，利用起一切闲暇，就像童年时的逃课。怀揣一份懒闲，一份新鲜，一份欣喜，去僜寨附近的山坡，面朝太阳，安逸地浅睡，听松涛阵阵，看鸟儿一跳一跳地飞过天空…… 终于有一天，我的异常举动引起了阿爸、阿妈的高度警惕，当我准确无误地、毫无保留地把我和她的爱情故事公布于世时，我的阿妈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说：“你疯了吗？她可是个残疾人。” 我回答她，我知道，我可以照顾她，我觉得她人好，又知书达理。阿妈好言相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阿爸、阿妈动用了所有亲戚、朋友来通知我、劝勉我，但我总觉得自己的事情应该由自己决定，何况每个人都有自由爱情的权利，法律上又没写残疾人不让结婚。 终于，阿爸、阿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必须离开她。 我有着天生的逆反心理，并且我需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拼命反抗着，给他们陈述着自己恋爱的理由，但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结果只有一个：除了她，谁都可以。我也是铁了心，对他们说：“我今生，非她不娶。” 见我不为所动，阿爸、阿妈从拉萨赶来了。他们找了我的同事、领导，还有女孩的家人、亲友，以及女孩本人。我偷偷地给她发去短信，告诉她要学会坚强地面对生活，相信我们的爱情总有一天会开出最美丽的花。但是，她没有回复。直觉告诉我，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黄昏时分，一个同事过来偷偷地告诉我，那家服装店已经关门了，达波央也不见了踪影。 我不顾阿爸、阿妈的阻拦，飞快地跑出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服装店前，却发现店里早已“人去楼空”，隔着硕大的玻璃窗，里面的服装也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她坐守的那把椅子还摆在那儿，细数着昨天的故事和今日的苍凉。 天上不知何时飘下了雨，我茫然失措地走在大街上，任凭雨水钻进我的思绪里。我走遍了我们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找遍了我们认识的所有人，但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叫作达波央的僜人女孩，我的最爱，就这样匆忙地来到了人世间，又从我的眼前悄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踪迹。 达波央说，她就是一朵喇叭花，一场风吹雨过，会化作花魂融入泥土；达波央说，穿着粉红色的嫁衣，那是她终生的梦想；达波央说，她喜欢喇叭花，喜欢在一个黄昏，有一个男子轻轻来到她的面前，单膝跪地向她未婚，他们的周围满是飘香的喇叭花…… 我跑遍僜寨的山山水水、角角落落，摘来了一束又一束的喇叭花，洒在通往那间服装店的小路上，我知道，那个叫达波央的僜人女孩看见喇叭花，就会想起一个男子，曾经那么深深地爱过她。 情人节的那天夜里，我捧着从僜寨采摘来的最鲜艳的喇叭花，捧着从边境小镇的店铺里精心挑选的一件粉红色的嫁衣，来到那间服装店前，等着一个名叫达波央的僜人女孩，我知道，我的诚心会感动上天和她的，如果她不来，我会天天来、天天等，直到海枯，直到石烂…… 不过瘾？请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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