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4.校际联赛，足球加油 当我把这封信锁进柜子的最底层，自以为整个游戏就此结束的时候，这个秋天的校际足球联赛也就随即而来临了。 我想，这将要是我在大学生活中的最后一场球赛。 我想，这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秋天。 因为在这个秋天里，我不仅结束了我的爱情，更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中的最后一场球赛。 更加糟糕的是，在此之前，我竟然还不是球队里一名正式的球员。 那个时候，我在队里一直是帮人打替补的闲杂人等，有球赛的时候帮人捡捡球，没球赛的时候帮人打打杂。 我想我他妈的真是不甘心哪。 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我在大学生活中的这最后一场校际联赛才算为止。 原因是，我们球队里的一名正式球员由于积极备战，不幸小腿骨折，正在发愁谁可能顶替他的位置呢， 转身一看，还有我这个学长在旁边虎视耽耽着，就把心一狠，说道，看你快要滚蛋了，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这种狗尾续貂式的替补位置虽然让很多正直人士所不齿，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间天大的幸福，简直可以买串鞭炮好好庆祝一番呢。 当天晚上，我兴奋异常，像是吃了壮阳药一样总是安定不下来。 我站在阳台上，至少吼了九十八遍九八年世界杯的主题歌，直到正幢宿舍楼里传来让我赶快去死的叫骂声。 因为这首歌曲，在我兴奋的时候吼出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仅像是给人踩到了脖子，而且还足以把整栋楼里的人和狗都给吵死。 当我把嗓子吼哑，干渴得厉害，到处跑着找水喝的时候，才豁然发现，对我而言，和水一样都不容易让我找到的还有，就是我第二天上场要穿的球衣。 我开始在整栋楼里游荡着去借。 但不幸的是，我累得半死不活，七窍生烟，借到的竟然不是一件合适的球衣， 而是诸如“不好意思啦，我的球衣档次太低，配不上你这样的大名人的身份，以至于降低了你的名人效应，影响整个球队的阵容，让你们无法发挥吹最大的威力，所以请你另借高明”之类的废话。 这些话差点儿没把我给气得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我想，他们故意不借给我球衣，一定是事先商量好，早就有预谋的。 我想，他们故意不借给我球衣，肯定是在嫉妒我，因为我要正式上场，可以当正式球员了。 我想，他们故意不借给我球衣，肯定是早已看出了我将会成为球坛上的天皇巨星，中国版的贝克汉姆，而要故意地扼杀我。 我想，他们故意不借给我球衣，肯定是已经想象出来，在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中，我将会在球场上风光无限。 我想，他们正在心里怨恨自己的老爸老妈当初为什么要让他们学习什么见鬼的计算机，金融财经，新闻，外贸，英语，物流，中文，而不是足球。 这些东西想得我万念俱灭，甚至产生了第二天干脆穿着内裤上场踢球的冲动。 正在这个时候，林歌突然破门而入，冲着我大喊道，你丫挺的怎么还站在这里发愣呀，还不快点儿到队长那里去领球衣？ 但是，不管别人对我的正式上场兴奋也好，嫉妒也罢，我们还是以自己不同的心态，拉开了第二天校际足球联赛的序幕。 当广播通知双方运动员进场的时候，在球场的边缘看台上，我碰见了良昌和她的新任女友沙莉。 对啦，沙莉就是那个昨天我在餐厅被外语系的家伙揍，而在一旁被良昌盯着胸脯贪婪地看着不停的姑娘。 此时，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极其亲密无间，样子像极了一对奸夫淫妇。 他们昨天还是形同陌路，今天就已经亲密无间，两个人就像是已经好上了几千年似的。 此时，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起良昌高明的泡妞儿手段了。 看见我全副武装，将要上场的样子，良昌突然大叫起来，说道，天哪，你怎么上场了？ 我说，没办法，半路上捡个牛皮，该着我吹呀。 良昌扁了扁嘴巴，说道，论长相，我比你帅，论资格，我比你老，论实力，我比你强，像我这种天生的英雄人物都上不了场，你这种小人物却能上场，这真是天道不公，人事无常呀。 我用眼角瞟了一下沙莉，笑着说道，你这不是球场失意，情场得意了嘛。 这个马屁正好拍到良昌的死穴处，良昌听后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些年跟着我真是没有白混呀，有潜力。 看着我们说得挺热闹，在一旁的沙莉立刻转过身来，眼泛桃花地指着我问良昌，这位帅哥谁呀？ 良昌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道，我徒弟，今天首次出师，给他点儿鼓励吧。 沙莉听后妩媚地笑了笑。 我以为沙莉笑后会给我一记香吻作为鼓励，但是，她递过来的却是一听可乐。 沙莉一边笑，一边帮我把可乐打开，递到我的手里，一边笑得像个大姐姐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加油呀。 沙莉在拍我的肩膀的时候，又温柔，又可亲，而且用力非常地轻，看上去别人还以为她是在抚摸她们家的猫咪呢。 在这一点，她不像良昌，拍得又狠，又力大无穷，简直可以把人给拍成肉饼。 所以，沙莉的这一拍，不仅没有让我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享受，心想，就是一巴掌让她这么给拍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就这么傻傻地望着沙莉的那张阳光的笑脸。 此刻，我想沙莉的笑容是真诚而性感的。 在那一刻，如果她在抚摸我的时候，已经我的三魂五魄给摸没了的话，那么，她在对我这一笑之后，大概也把我最后的那一魄也给笑没啦。 虽然我一向都是个很冷静的人，但是，在这一瞬间，我的头脑也突然间开始发热起来。 我抱着今天纵然壮烈牺牲在这片绿荫场上，也要对得起沙莉这一笑的想法，奔向球场。 我把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自以为很帅地把手中的空可乐瓶一脚抽了出去，对着沙莉说道，荆轲去也。 在那一瞬间，虽然没有刮起很大的风，可是，我依然可以感觉得到自己那些留得不怎么样的乱草头正在风中一甩，一甩地飞扬着。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酷，但是，那种离别的场面恰如其分地让我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我的第一场球赛就是在这样悲壮的气氛中开始的。 关于那场球赛，在我看来，自己发挥得是极其失败的。 因为在那场球赛里，我几乎四肢并用了，却连一个球也没有进。 关于那场球赛，在别人看来，我却是功不可没的。 因为对方的主力前锋被我一脚给抽成了郑智化，他的小腿骨折大大减弱了对我方的威胁。 而我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裁判的那只坚硬如铁般的手臂所挥舞出的红牌，让我最终在上场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就被罚了下去。 尽管缺少了我这个主力球员的大力抽射，但我们队在我的精神鼓舞之下，依然进入了前三强。 那场处女赛，我虽然一个球也没有进，但是我却因此而一举成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起人们最大的注意力。 我相信，即使谢霆锋来到我们学校，也不会有我这样高的回头率。 每次从人群中走过，我基本上都会听见这样一些评价： 呶，呶，看见没，就是那个脸黑得像是擦了鞋油一样的家伙，专门踢人家的小腿耶。 靠，踢人小腿有什么稀罕的呢，听说他还踢过我男朋友的老二呢。 这么夸张，果然好可怕呀。 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瞧他那一脸阴谋诡计的样子，以前准是混过黑社会。 混黑社会算什么，听说他还是个无情郎呢。听说咱们学校里的一个挺不错的姑娘，被他给涮过之后，不仅不负责任，竟然还始乱终弃呢。 对，对，对，确实有这么回事。刚分手没几天，我就见他有跟另外一个女人勾搭上了，就是那个叫做沈冰的狐狸精。 我可以证明，前两天我就看见他们两个人在大雁塔广场里搂搂抱抱的，那场面简直恶心得让人惨不忍睹。 唉，这男人呀，真不是个东西。 我男朋友要是敢这么没良心，晚上我就上半身随他便，下半身想也别想，活活得急死他。 以上的那些讨论，每次听见都让我汗流浃背。 尽管我在表面上尽力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却是在乎得要命。 我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同时也明白了，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任何事情也瞒不过他们。 连这些陈年旧事都可以被他们翻出来重新炒作，添油加醋说得有板有眼，不同凡响。 我一个凡人都可以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假如日后我真的成为天皇巨星的话，就更别想存住一点儿隐私了。 关于我的光荣事迹，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被一些大嘴巴的女生给传得神乎其神，哭天抢地。 这让我一度感到危机，平日里上街也是提心吊胆的，总觉得自己的身后来是跟着一些狗仔队，处处布满了特务。 为此，沙莉曾经狠狠地嘲笑了我很长的一阵子。 她指着我的鼻尖笑着说道，你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死木头一样，没想到还竟然这么受欢迎，本来想打算介绍几个女孩子给你认识的，现在看来也不必了。 在和外语系争夺冠亚军的最后一场比赛中，场面更加轰动。 我还没有上场，身边就莫名其妙地多出好些漂亮得简直无懈可击的女孩子。 在场外，她们不停地对我进行性骚扰，问东问西的，问得我很不耐烦。 后来，见我不再理她们，她们便站在场外，对我进行指指点点，手舞足蹈，然后像是几只抢到了黄豆的螃蟹那样交头接耳，相互交流心得。 看她们那眼神，对我崇拜得似乎已经五体投地，非要以身相许不可了。 但是，让我感到颇为以外的是，这帮臭婆娘兴高采烈地来看我的比赛，完全不是因为对我的崇拜，而是在打赌，看我在比赛开始的第十几秒内被红牌罚下场来的。 虽然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再自我陶醉了。 即使现在上了大学，人生阅历已经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仍然还没有改掉这个毛病。 我对她们忿忿地说道，老子这次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像老子这种天生的英雄人物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罚下场呢。 在这种精神力量的支持之下，我立刻斗志高涨，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活跃起来。 在上半场的最后十分钟，我终于抢到一球，并且很神勇地连过三人，杀入对方禁区，和对方门将形成单挑的局面。 对方门将说来可笑，身材苗条，纤细如筷子，站在门前，你几乎就分不出她和那根门柱有什么分别。 看着他的这副单薄不堪一击的架势，我信心倍增，觉得这次一定会不出意外地进一球。 但是，到最后，还是出了点儿意外。 当我抬起大脚正要射门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在球门的后面，闪动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那个身影像极了伊人。 我抬起的脚突然间僵在那里。 那个白色的身影最后慢慢地转过身来，冲我莞尔一笑，笑得我三魂走了二魄。 我的思绪突然间混乱起来。 就在这短短的一恍惚之间，对方的后卫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冲过来，把我脚下的球断走。 而我竟然还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林歌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冲着我说了一句很无奈的话。 他说，小子，一失足成了千古恨了吧。 我心说，这小子不愧是个作家，成语用得简直是天衣无缝，恰倒好处。 那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子一看大势不妙，或者说是一看大势很妙，转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事后，我想她一定是对方找来专门对付我的秘密武器。 他们知道我对伊余情未了，故意找一个与伊长得很像的女孩子来混淆我射门的思路。 假如不是看在她像极了伊的份儿上，我想，我一定会天天去问候她的妈的。 我失落地拍拍被对方后卫铲在脚背上的土，满腔的怒火。 如果说，平日里我的眼睛就像是两只刚刚从冰窖里掏出来的煤球的话，那么此时，被对方后卫铲在了脚背上，那么此时这两颗煤球就被他这么一铲，就给铲得完全燃烧起来了。 我全身也像是已经燃烧起来，无论是谁碰到我，估计都会产生一种被灼烧到了的感觉。 此刻，对方的中锋正在脚下旁若无人地把球晃来晃去，一会儿勾，一会儿拐，无所忌惮地卖弄着自己的球技。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赌气，一阵风似的冲到他的面前，然后大脚一飞，球又重新被我给铲了回来。 最后，凭借着高超的球技，再次杀入对方禁区。 这次，我并没有急着射门，也没有理会对友大叫着要求我把球传过去的吼叫，而是先把球盘在最有利的位置，然后做个深呼吸，准备来个猛虎扑食式地近距离射门。 但是，当我抡起大脚正要射门的时候，对方门将也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冲着我大脚一抡，我和球便一起飞了起来。 这次意外的事故，让我和医生成了冤家，躺在医院里休整了整整一个礼拜拄着拐杖才勉强可以下床走动。 但是，让我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是，我们的球队也终于捧回了冠军杯。 大概这就是我在离开学校之前，能够为他们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了。 但是，让人气愤的是，那帮王八蛋竟然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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