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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服运动走到今天不容易,莫要把'汉'与'服'截然分开!

 地球村360 2019-11-12
编者按:
本文是留学英国伦敦大学归国的黎舞同袍最近佳作。黎舞同袍作为一名女性,却很关注汉服运动中的诸多隐秘性问题和根本性问题。比如,汉服复兴至今,服饰之美是否正在掩盖礼义之大。她敏锐地察觉到,汉服复兴越是盛况喜人,越要求同袍们莫忘初心。为此,她建议同袍们莫要只顾“服,而忽略了“汉”,她说:“汉”代表我们最早兴起汉服运动的理想,是我们立志复兴民族的精神和所要达到的目的;“服”就是我们汉服运动最显著的成果,是民族的物质文化和民族复兴的载体她进一步指出:掩耳盗铃一般把“汉”与“服”人为分割开来,单纯把汉服作为消费品去享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服饰上,而对“汉”视而不见,对自己本民族那些最突出的问题回避不谈,或许确实也能在一次一次的更换新衣服新造型所展示的成果之中获得短期快乐,却终究会有识遍五色以至“目盲”的一天,对于民族整体而言,更非长久之道。

(本文作者黎舞在中华礼乐大会汉本位论坛发表演讲)

原标题:汉服复兴之路与初心同行

文:黎舞

汉服运动就是我们每一个同袍亲手养大的孩子。“汉”与“服”两者虽然因其性质的不同在定义上有所殊异,但它们之间的界限不应该是泾渭分明的。

当我们把“汉”与“服”拆开来看,可以分出两种不同的视角:“汉”代表我们最早兴起汉服运动的理想,是我们立志复兴民族的精神和所要达到的目的;“服”就是我们汉服运动最显著的成果,是民族的物质文化和民族复兴的载体。就像我们汉服运动中一句耳熟能详的口号那样:“始于衣冠,达于博远”,当汉服运动朝着我们最原本期望的那样一直发展着,“汉”与“服”两者虽然因其性质的不同在定义上有所殊异,但它们之间的界限不应该是泾渭分明的。

然而,既然如此,为什么近几年汉服运动的发展越来越给人以一种“汉”与“服”相互割裂的观感呢?我认为,并不是“汉”的初衷与“服”的外化存在割裂,而是汉服运动逐渐走向社会、被大众接纳所必然呈现出来的现象。就如同汉文化本身一样,从一件汉服上可以潜在的延伸出无数个领域,从物质到精神、从直观到抽象,既有阳春白雪、又足以雅俗共赏。从很大程度上,汉服所涉及领域的复杂性,也正是汉服文化持久的魅力所在。

对于汉服运动来讲,它的复杂化与它的大众化本身就是相伴而生的,也就是说汉服运动的纯洁性必然随着它从小众圈层走向社会被公众接纳的过程中不断被消解。“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破”和“立”是一种共生关系,就好像一个刚来到人世的婴儿在出生之后的每一时、每一日都在发生着新的变化,等他长大成人,再与当年的那个赤条条而来的新生儿相比,虽然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都没能保留,都在一刻不停的新陈代谢中更换过无数遍,但他依然是同一个他,是未曾更换的同一个人。汉服运动就是我们每一个同袍亲手养大的孩子,他生于2003年11月22日,他今年已经16岁了。这个孩子每一天都在变化,每一天都在成长,在接受新的信息,不再是初临人世时那个纯洁无暇的婴儿,但这绝不是我们停止无条件爱他的理由。

从这个逻辑来讲,并不是社会“污染”了汉服运动,而是汉服运动主动融入了社会。最近几年的汉服运动相较于它当初那个青涩艰难、却目标明确的早期,我们收获了很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汉服加入了JK制服和lo装的圈层,同时也收获了大批十几岁的低龄同袍;汉服运动与各大景区或是城市的旅游项目合作,同时也收获了政府搭建平台的展示机会;汉服运动与圈外商家和资本合作,同时也收获了各种跨领域的优质资源。可以预见,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不管这股趋势我们乐见与否,都是我们同袍所无法仅凭个人观点或喜好而人为阻挡的。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少不得要对我们理想中的底线做出各种各样的妥协和让步,但达到今日这般汉服运动宏大的规模,相较最初的那几年,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本次礼乐大会汉本位论坛合影)

在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比“拒绝开始”段位更高的,是“及时止损”。

最近一两年以来,全国各地的汉服选美比赛突然多了起来,我觉得仅从汉服选美比赛这一个很小却很典型的侧面就足以一窥一个人逐渐淡忘初心的心路历程。当“选美比赛”还只是停留在一个概念的时候,如果不是明星或者平时就明白自己相貌特别出众,其实我们普通人很少会立刻对奖项、名次产生势在必得的自信,即使“选美比赛”的提议没能落实成功,也不会觉得自己蒙受了重大的损失。

然而,不管一开始如何宣称自己对比赛结果不在意,一旦参与其中,一旦对名次和奖励动了心,尤其是意识到了自己有获得名次的希望,也就开始有了欲望,就自然会患得患失,这得失之间,焦虑自然漫上心头,人也就在寻求缓解焦虑的努力之中逐渐被吞噬掉最初的平和。正如《道德经》第十三章所云:“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在经历了旷日持久的拉票、微信群里发红包以后,人也不是真的能不知疲惫的无限进行下去,而是之前投入的那些拉票所消耗的人情和红包发出去的金钱都成为了巨大的沉没成本,希望这些努力可以发挥出价值,而不甘心白白放弃罢了。之所以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还在冲刺票数,除了“下一把说不定就能翻盘”的赌徒心态以外,更多的还有一步错步步错的沉没成本在牵绊着那颗渴望投资得到收益的心。最终,当初那个“重在参与”、“佛系随缘”的心态在不经意间已然烟消云散,甚至连大赛本身的奖品或奖金几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争一口气,能够给自己争取来一个与自己心理预期相匹配、能够合理反映自己某种社会价值的比赛名次。

可见,在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比“拒绝开始”段位更高的,是“及时止损”。而一个选美大赛主办方的高明之处,就是能在不动声色之中,让你心甘情愿迈出那第一只脚。他们可能是神笔马良式的“造物主”,开局一支笔、装备全靠画,愣是能凭空勾画出一个世界,然后开启上帝视角一般在幕后观看着所有的参赛选手在为自己人为设定的投票上限而每日奔波着、欢喜或失落着;他们也可能只是国际象棋里的国王,虽然处于整个游戏中的制高点,但终究也是整部棋局中的一份子,同样被一双无形的手操纵着前行的路线,同样受到游戏规则的约束。然而不管是“造物主”式的主办方,还是“最高玩家”式的主办方,所构建的选美游戏都有个不约而同之处:即,那票数多寡带来的名次升降,像极了命运的浮沉。只不过,身处其中的选手们早已拒绝承认一切只是一个系统数字那么简单,他们更倾向于记住的,是自己多日以来的拉票努力、是一部分微信联系人投票给自己的人情、是另一部分联系人假装没看到的冷漠……这些点点滴滴记忆中感性的部分,给屏幕上属于自己的那个阿拉伯数字人为赋予了意义。从一开始,真正将比赛名次与自己的价值挂钩了的,既不是比赛的主办方,也不是游戏规则,而是参赛选手自己。

同样的,置身于汉服运动中的同袍们,也十分有必要保持一个清醒的认知,让冷静淡泊牵制一颗追逐名利的心,始终保持“及时止损”的能力,这既是对自己负责,也为汉服运动增添一分理智和诚意。


(中华礼乐大会汉本位论坛)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请记得自己最初的追求,记得那追求最本真的模样。

现代社会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消费主义刺激着人们的物质欲望、电子产品制造着让人沉迷的诱惑、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嘲弄着理想和真情的意义,“不忘初心”这四个字,似乎从未显得有如今日这般如此珍贵。孟子在他的《尽心》篇里有这样一段话说得很好:“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这段话的大意是说,孟子他说他在游说国君的时候,会从心底里轻视他们,从来不羡慕那些国君富贵高显的样子。他们拥有的那些巨额财富,不管是豪华寝宫、侍妾美人还是饮酒作乐、出游狩猎的享受,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即便得志,也有所不为的部分。我觉得这就很好的诠释了什么是“初心”。所谓不忘初心,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依然记得自己最初的追求,记得那追求最本真的模样。至于在这之间一路走来出现的那些自己始料未及的声色犬马,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坚定的“我得志,弗为也”。

西方的民间几百年来流行着这样一个著名的传说:从前,有一条邪恶的龙,它每年都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女孩,不然就会取这村人的性命。每年这个时候,村庄都会有一些勇敢的少年自告奋勇前去与恶龙搏斗,然而却从未有人生还。有一次,当又一位少年英雄携剑出发时,村里有人悄悄尾随,这才终于发现了从前那些少年一去不返的真正原因。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前往屠龙的少年不够英勇,而是当那些少年们杀死了恶龙以后,也看到了龙穴铺满的金银财宝,然后在这闪烁着满眼夺目光彩的金翠珠玉中渐渐起了贪念,于是,这位屠龙少年慢慢地长出了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自己变成了那条为非作歹的恶龙。

至此,我有两个基于上面的传说故事而总结出来的对人性的猜想,来解释为什么“初心”这么容易丧失:

1. 小善难为,小恶难拒

2. 承受痛苦不易,而拒绝诱惑更困难

所以,孟子又在他的《告子》篇里总结到:“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汉服运动需要信仰与情怀:“尽吾志也,虽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在中国的流行文化里,似乎读书人的形象往往都是文弱的、儒雅的,只有习武之人、那种能秀肌肉的,才算“真男儿”。更有甚者,像2018年的9月前后网络上还出现了一阵声势浩大的“娘炮羞辱”,认为邀请一群外表上缺乏所谓“男子气概”、“男性气质”人来给学龄儿童做出表率,乃是“欺我中华无人”。然而,中国历史上却有这样一个看似违背常理的现象:在古代监狱里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酷刑折磨之下,依然能坚持下去不违背原则、不背叛道义的人,往往都是那些所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因为,文人的心中有信仰。编者辅仁君按:此处待议。中国古代,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阴阳相须,互为表里。孟子曰,有诸内必形诸外,中医有言,有所象必有所藏。浩然之气象不分文武,有心者皆可养而成之。以此而论,古人应倡导内外如一,阴阳互存。武人不贪生,文人不爱财,以互文修辞诠释之,则古人必持文武之人皆有凛然正气、杀人成仁、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者。是故不应偏倚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抗元战败被俘后,在元军大牢一关就是三年,任其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不为所动,正如他英勇就义前所作的《正气歌》所云:“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明末东林党领袖杨涟,因上疏弹劾权监魏忠贤而蒙冤入狱,他在狱中被施以惨绝人寰的折磨,其中酷刑甚至包括“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然而即便如此,杨涟在临行前还用他残破的手掌写下血书:“涟即身无完骨,尸供蛆蚁,原所甘心。但愿国家强固,圣德刚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自从科举考试作为古代王朝选拔官员的唯一途径以来,很多出身文人士大夫家庭的炎黄子孙从小就树立起了他们将终生追寻的人生理想:“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初心作为信仰的体现是需要在经事时考验出来的,绝非从外表可以直观看出来、亦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就能得到或失去。

如果把一个人的一生比喻成行驶在海洋中的一艘船,那信仰对于一个人来讲,就如同这船的底板,只有一艘能够负重的船,才不会轻易被海浪打翻。心中有信仰的人,是内心强大的。因为有信仰,才可能在见识到了人性的阴暗面、饱尝世界的恶意之后,依然愿意相信人性,愿意相信那人之初始最纯真的善念。这不是天真,而是心中这信念之强大,足以荡涤一切现实中的挫败带来的痛苦和迷茫,一次一次为回归最原初的那颗赤子之心提供理由。因为有信仰,才不会在委屈和误会之中轻易放弃最初的原则,而是相信“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哪怕洞悉人世间的阴暗面,却不动摇对人性热忱的那份初心,一个人才真正成熟了。

人都是有理性的,人的自利本能会促使人在决策中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么爱是什么?爱就是你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对方的利益;情怀是什么?情怀就是你明知这样做违背了理性的选择却依然不忍放弃;信仰是什么?就是你并不知道自己的投入何时以及是否会有回报,而依旧义无反顾去做的事情,甚至达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地步。我们抱着对汉服浓浓的爱意,去影响外界那些“浓度”低于我们的其他人,哪怕终究永远也不可能让全部汉族人都支持民族复兴事业,但是至少我们对这个社会产生了影响,我们存在过,我们呐喊过,我们执着过,正如王安石说的,“尽吾志也,虽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正是有了我们这群有信仰、有情怀的同袍,汉服运动才有了坚实的根基,根基不倒,汉运不灭。

(中华礼乐大会:汉服运动得到了长辈们的肯定和大力支持,这是“大妈”团参加礼乐大会祭祀岳飞活动,场面震撼。)

汉服运动依赖于作为参与者的我们每一个人,能够不在欲望中迷失自我,失去回归本心的能力。

或许,对于我们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并不会有那么多的机会让我们去进行生与死、道义与物欲、情怀与现实的抉择,也没有那么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时刻,更多的时候,我们也只是在过自己的小日子操持着日常的粗茶淡饭、柴米油盐罢了。换言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机会成为伟人。然而即便是这样,“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初心亦依旧如是。是一次次的选择定义了我们人生的高度;是一条条走过的路造就了我们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对人性的讨论这方面,孟子真的是洞若观火。他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大意是说:“仁是人的本心;义是人的大道。放弃了大道不走, 失去了本心而不知道寻求,真是悲哀啊!有的人,鸡狗丢失了倒晓得去找回来,本心失去了却不晓得去寻求。学问之道没有别的什么,不过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来罢了。”归根结底,“不忘初心”这四个字并没有那么困难,只要你记得把初心找回来,即孟子所云“求其放心”,就不会偏离正道太远。生活中的小事也许琐碎,但如果把一件小事坚持一辈子,也是对“伟大”二字的另一种诠释。

很多时候,坚守初心对于我们的回报并不是立竿见影的,它不会像打赢一场电子游戏、追完一部甜甜的恋爱剧、一顿暴饮暴食那样随时给人提供及时的快乐反馈,这个时候依然选择初心的我们才显得分外可贵。同样的,掩耳盗铃一般把“汉”与“服”人为分割开来,单纯把汉服作为消费品去享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服饰上,而对“汉”视而不见,对自己本民族那些最突出的问题回避不谈,或许确实也能在一次一次的更换新衣服新造型所展示的成果之中获得短期快乐,却终究会有识遍五色以至“目盲”的一天,对于民族整体而言,更非长久之道。

不论是照片外拍还是聚会亮相的场合,汉服的性质都是快消品。那么一件新的汉服到手有从新奇到厌倦的过程,有时可能短到只有一天。但是汉服运动终归要持久发展下去,我们的民族文化总要寻求长久的出路,而“汉”与“服”在事实层面一次一次的分离,就是在消耗这宝贵的生命力。因为毕竟,同袍们是汉服运动的主体参与者,是我们一次一次的选择定义了汉服运动的性质,并决定了它未来的走向。

愿汉服复兴之路与初心同行,愿作为汉服运动参与者的我们每一个人,能够不在欲望中迷失自我,失去回归本心的能力;更愿作为民族复兴先行者的汉服同袍们不辜负了时代提供的机遇,抬头仰望星空,让我们的身影成为这个民族精英阶层中最难以撼动且不可磨灭的存在。

(礼乐第三天的岳飞祭祀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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