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海外博士学者圈子写作 海外博士学者圈子 11月10日,原创家居设计师沈文蛟因熬夜猝死。 你可能不认识他…… 那这款Nude衣架呢? 是不是很眼熟?影视广告里,旅店公寓中,甚至家家户户……而此前最多的,是出现在漫天遍地的淘宝店图片上。 “我们不配拥原创!” 为什么微博大V会如此愤慨? 沈文蛟,一位曾在阳狮、奥美拿到年薪百万的创意总监,却在2012年、38岁时毅然辞职,选择创业做家具。 “我想做中国自己的产品。” 然而磨砺了足足两年,至2014年,才拿出来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量产产品——6根木棍。 什么?在开玩笑吗? 就是这6根木棍做成的衣帽架,沈文蛟拿下第一座设计界奥斯卡——德国红点至尊奖的NUDE衣帽架。 越简单的东西,其实越“复杂”,你可知两年的心血泼洒在哪里? 从设计图纸到第一个样品,花了10个月。 一个从零开始的创作者有多难?我们外行,体会不到那日夜绞尽脑汁、无数删改的细节。 首先,木棍怎么接合? 不能用胶水,因为那意味着可能有甲醛,会严重危害顾客的身体健康。 于是,他发现了中国古代建筑的智慧——榫卯工艺,不仅没有胶水,也没有螺丝、金属连接件。 匠人的手艺,和别具的匠心,真的就只有六根木棍。 那连接的斜孔,便成了挑战。 斜率、精度……误差超过1mm都接不上去。 好不容易做成了,沈文蛟兴高采烈地找厂家谈合作,然而对方了解过详情后,纷纷表示,“太难了,我们做不到。” 辗转几千公里,吃了几十个厂家的闭门羹,沈文蛟一咬牙,自己投资了生产线。 从样品到产品原型,又花了8个月。 经过几个月调试,终于把打孔的误差从3毫米减到了1毫米。 为了做出完美的比例和结构,反复调整细节…… 最终,这个衣帽架融合了榫卯、鲁班锁、胡琴等工艺于一身,多达13个有效挂点,实现有限材料的最大化利用。终于大功告成了吗? 然而并没有这么简单,第一批产品问世后,由于对木材的热胀冷缩估计不足,导致部分首批用户组装困难。 两年心血就这么付之一炬?不,不能认输……沈文蛟带着团队,几乎把所有木工资料恶补了一遍……终于,一把胡琴给了他们答案。 接着,他把各种材质都试验了个遍,白椿木、水曲柳、榉木、白橡木、黑胡桃木、樱桃木、江南竹、铜…… 终于成功了地做出了第二批升级版的产品。 曾在与他共事过的一位文案感慨道,“这样的企业能活下来,真是违背商业常识。” 是啊,现在快节奏、追利益的商业,哪里还有这种卧薪尝胆与斤斤计较? 这个衣帽架,登陆了意大利米兰家具展主场,陆续销往14个国家和地区。 还被红点博物馆永久收藏。 中国人自己的产品、自己的创意,终于实现了! 然而,就这样一个充满智慧、艺术与实用价值的创作,却被“杀”了! 被谁? 漫天遍地的山寨网店。 在多达288家同行的盗窃下,山寨衣帽架最终堆砌了近8000万的销售额。 然而真正流向原创店的,不足1%……换句话说,7000多万的血汗钱,全被别人光明正大地偷走了。 产品还被改的面目全非: 别人当然仿不出一样的,可以说,但凡是nude衣帽架精髓的细节,全都山寨不出来。 就盗走了样貌和名头,而沈文蛟所做的细节、选材,全都被仿得毫无内涵和价值。 他的多年心血、整个团队的汗水且不说,他们连可怜的成本都收不回吧……继续运营?又靠什么维持? 2017年,红着眼睛的沈文蛟发了一篇震撼全网的长文《原创已死》。 匠人数年的辛苦他咽得下,但现实的刺刀他接不住。 沈文蛟各种寻求法律、平台的帮助,下架了不少售假店铺,但还是有很多“小偷”打着擦边球,此起彼伏,令人无可奈何。 这其实还不算什么,重点是,因为打假,沈文蛟这个受害者,还继续遭受着“小偷”的威胁! 像什么“砍死老沈”的威胁来电已是常态,沈文蛟迫不得已,买了两支棒球棍,一支放办公室,一支放车上…… 多可笑,干着坏事的人,反而理直气壮得像个受害者! 于是,高潮来了——小偷对他的原创店进行了“报复性流量攻击”。 看出问题没?海量的流量涌进沈文蛟的店,购买量却寥寥无几。 这意味着什么? 据官方数据搜索部门表示: “这些流量会慢慢拉低你们的转化,导致你们的权重下降,最终用户会搜索不到你们。” 简言之,某些看不见的操作,光明正大地活埋了这家原创店。 销量跌至冰点,整个团队还要吃饭……怎么办? 沈文蛟恳切地求助于平台,然而得到的回复是: 然后, 下周后, 下周复下周…… 可他已经拖不起了,本就是薄利,仓库囤积了大量产品,生产线几近停工,工人师傅面临失业。 “泪眼婆娑中, 我看到持续惨淡的销售报表, 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一张张冰冷无情的工资单, 下个月的房租水费, 孩子的学费..... 我知道我输了。” 被现实打得粉身碎骨,沈文蛟只能清仓、关店、解散团队。 压死骆驼的,是每一根稻草,每一根! 只想做中国人自己的产品,想做用心做好创意……他难道错了吗? 当初,沈文蛟无视众人焦虑的中年危机,辞掉稳定高薪,断掉似锦前程,只为一个梦想……凭什么让他甘心认输? “看着想法一个个变成现实,被用户使用和赞美,我们心里一直很充实。所有人不知疲倦地加班,每天都在赶路,画图、打样、跟厂、参展、打包、发货……每个人仿佛都有三头六臂,每个人行动起来都仿佛一支队伍…… 想起这些,我如鲠在喉。” 他明明成功了,明明……那些“杀人饮血”的凶手们,若清晰地看见了这背后辛酸的一幕幕,良心可安? 在你们毕生所求,不过无耻圈钱时,可有半分羞愧? 致那些热衷于抄袭的人,也致放任抄袭滋长的温床,长此以往,被“杀”的,何止沈文蛟一人,而是整个社会的原创。 为什么我们敬重创意?为什么高捧着国外的原创品牌?又为什么,同时对自家的原创置若罔闻、甚至一人踩一脚? 正如他的文题《原创已死》,可他不甘,还期待着,“原创永生不死”。 多讽刺,就在我们双十一疯狂给鱼龙混杂的网店们送钱时,这个曾被其迫害的创作者,就在前一天……因过劳,悄然离世了。 他不是明星,所以几乎无人知晓。 但所幸,有人听到了沈文蛟的对原创的呐喊声—— 柳暗花明,那篇文章阅读量爆炸到100W ,不仅让他的原创品牌PIY起死回生,也让发现这件事的投资机构给出了数千万风投。 即使在流量为王的娱乐时代,也能给原创匠心一个立足之地——值得被众人珍视、保护的乐土。 小得关注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人都以为沈文蛟就只是抱着这一个爆款,“就靠一件衣帽架吃饭”。 若你这么小看这位创作者的梦想,就大错特错了。 拿到投资后的两年,他并没有拿出第二个爆款,而是拿出了一个系统——堪称家具界的乐高。 从PIY这个家具品牌名就可以知道,Play It Yourself,这是一个用玩具思维来设计的家具品牌。 它是世界上首个无螺钉、免工具的平板家具品牌,用户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创意和心意,组装出来一个自己想要的家。 想当年,他决定从广告转行到家具时,目标就很明确了: “我要改行做设计。” “为什么?” “因为我买不到满意的家具。” 说做就做,他便辞去百万年薪的工作,在天胜村找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一边做广告,一边做手艺品牌孵化。 “手艺人去世,手艺也跟着走了。”他看着乡村里被埋没掉的一位位手艺人,随之逝去的一门门手艺,不禁扼腕叹息。 沈文蛟一开始的孵化项目,是铜器。 2013年9月14日,他拿出50万,成立了一个打铜作坊,他投钱,让师傅做大股东。 而第二个项目是竹编,他把62岁的老手工艺人王生民和张永杰,从田里拉到工作台,管吃管住,开出当地最高的工资,和设计师一起工作。 半年后,两位老手艺人的作品,也拿了两项设计界奥斯卡德国红点奖。 据说,这是地道山货首次在国际上拿奖。 即使现实再势力、再残酷,总有某个人,在某个角落,坚持纯粹的梦想——也该是这幅美好的模样。 然而,抄袭泛滥的现象,始终是顽固的。 2018年3月,MINISO名创优品的叶国富找到他,因名创优品旗下某家居品牌店将开出专区,两人决定合作,将迎接PIY第一家线下体验店! 然而,事到临头,名创优品又反悔了。沈文蛟团队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合作。 事情的高潮又来了—— 8月16日,名创优品的某家居品牌在广州奥体店开张,沈文蛟他们赫然发现,PIY最引以为傲的NUDE衣帽架,居然在其橱窗里和店里堂而皇之展示和销售!! 而且,还毫无羞耻地改名为 “ Berge贝瑞格衣帽架 ”。 我们的抄袭,已经如此堂而皇之了,而想要维权的受害者,却往往举步维艰。 就像此前某小说被投诉抄袭,最终还是舆论引起的重视,因工作量大,审查人员花费了数月时间才搜集好证据……然而最终,不过判处十几万的罚款。 能影响到抄袭者什么?人家已经靠之前的抄袭作赚了上千万了。 原创艰难,还可能没有回报;而抄袭就简单了,收益立竿见影,代价还低……能怎么办? 沈文蛟曾说,“今日中国,山寨凶猛,平台失察,我们唯有发出更大的声音,才能为千千万万个原创路上的兄弟换来更多尊重,争取更大生存空间,留下更多火苗。” 除了寻求法律和平台维权,他也通过自己的主动让步,为原创保护尽绵薄之力。 其实面对抄袭,沈文蛟也思考过其背后的原因。 当年被网店山寨时,他们曾亲自和侵权者亲密接触,多次去到他们工厂调研,了解真实状况。 他们发现,除了一些明知故犯的大企业,其它的仿冒者大多是因为生活所迫铤而走险。 是啊,那些挤破了脑袋想要求生的小店,不靠着跟风、取巧,怕是也吃不上一口饭。 出于同情于理解,他们作出了“赔款抵货款”的计划,还邀请山寨店转正为他们的分销商、生产商。 沈文蛟曾说,“我的老师告诉我,NUDE如果可以帮助他们改善生活,就让他们去吧。” 于是,他们后来还停止了所有诉讼。 他们甚至都已经原谅和包容这些“可怜人”了,可最后,却差点被这些“可怜人”打压得没有活路。 这个社会,到底该如何运作? 有人曾发过灵魂质问:你在网上下载过盗版小说没?你使用过网盘没?你买过深圳华强北的东西没? 无法回答…… 确实,我们消费者也该为抄袭的泛滥买单,但这绝不是问题的根源——消费者大多并不知道自己买的是正品或是山寨,不清楚自己在涉及一件可能侵权的事情…… 我们关注到的,是需求、性价比、便利…… 只有平台打扫干净,才是对原创最好的保护。 就在不久前,PIY正准备推出新产品,他的同事在微信上激动地说: “时间是把尺子,不仅丈量人心,还丈量脚力。相信我们会好好活着!”然而…… 沈文蛟却没能活下去……因为熬夜过劳。 看他此前的微博,对工作充满了斗志。 如此努力的人……怎么能这样被伤害? 人心与脚力,在沈文蛟身上早已得到了最好的证明,愿他在天堂,也能继续进行热爱的创作。 你可知,曾被各种打击过的他,却依然热爱着这个世界。见过许多黑暗,却仍认为这个时代是“优雅”的! 愿,我们人间的原创,永远不要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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