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一粒小小的种子。它是如此的小,以至于当它砸到我时没有带动丝毫尘屑的喧嚣。因为谁都不会在意一粒小小的、带着意外的种子,但是我却十分痛苦于它的存在。 我是一个破烂的草娃娃,很像乡下小贩手里那些五毛六毛的存在,但又不真像,我没有那些泥人乍眼的色彩,没有老虎糖画生动的表情,甚至没有腿也没有嘴,只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半成品罢了。 我是一个用草叶、树枝编制而成的草娃娃,曾经辉煌过一阵儿——被用来取悦那些年纪尚小也还不懂世间美丑的孩子。时间不会刻意遗忘谁,但孩子终究会长大,会突然间觉出身边的一切器物的幼稚和无聊来,于是我就做好被丢弃在某个墙角阴影处的准备。等待……等待着其他劣质的玩具被带走;等待……等待着其他优质但已陈旧的玩具被带走;等待……等待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天。 我一向只是静静地等…… 孩子一天天高大起来,我一天天渺小起来。 令我高兴,令我担忧。 我只是一味的静静地等…… 有时,我会想在等待的同时做些什么,却忘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半成品。我会与窗外飘然的白云、疾行的风急迫地说上一两个字,不待我说完,他们已走远了,我总是赶不上他们的速度。 有时我会冥想,看见过老鼠的起早贪黑,也看见过蜘蛛的不劳而获——他和我一样在等。 可是,他等不下去了,最终只留我只身一个继续等,等…… 日日夜夜里,我用等和想交织成亮丽的银线,穿在时间的缝隙中,补全那光与影的口子。等到迟早会降临的那一天,我也会像无助的蛛网一般消失吧。 那粒从天而降的种子打断了我的等与想。 我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怒喝,蛮横地想要他赶快离开。但是之后我才发现,这粒种子正做着春天的梦,他显然把我这早已腐朽的身体当作最舒适的温床,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只有春风的吹拂才能唤醒他。 于是,我的生活抑或是我的故事中有了这抹绿色的影子,那一丝明媚的香气、生命的气息降临在我这个早已是死物的身体之上。隐隐地看来,我似乎多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一切都活了过来。 再后来,我每天拼命追赶着阳光的脚步,虽然没有双腿,无法奔跑,但我用心灵做着最本源的追逐,甚至折断了支撑自己的最后一根木棒。 “咦?唉!还是坏掉了……小时候外公做的玩具……” 那天,我正如往常一样和阳光玩追逐的赛事,忽地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那个小男孩,不,不,他已经长大了,他变得和他的父亲一样,高大强壮,伴随着嘴角的一抹流光。 等等,他要做什么?那是簸箕和扫帚……我明白了,这一天到来了,我所期待的那一天。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口,那已经被填满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的痛楚。 种子,种子还没睡醒,他该怎么办,也许他正在萌动,即将发芽。他正在苏醒过来,请等一下,等一下……
适用主题:等、一颗种子、生活中的绿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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