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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黄蟠桃宴

 kanglanlan 2019-11-15

孙悟空知道弼马温没品级,反了天宫,说玉帝不会用人。他闹到“齐天大圣”封号,玉帝越发不会用人了。齐天大圣在天宫闲逛一段时间,许旌阳真人向玉帝奏本:孙悟空如此闲游不好,何不交给他件事管?玉帝遂命孙悟空“权管那蟠桃园”。玉帝昏庸颟顸之极。派猴儿管桃园,何异于派山羊看守大白菜、派狼看守羊群?孙悟空两次被玉帝封官,“唱喏”而已,派他管蟠桃园,则“欢喜谢恩”。让猴儿管桃园?孙悟空终于得个美差!

王母蟠桃有三种各一千二百株:三千年一熟的吃了体健身轻;六千年一熟的吃了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的吃了与天地齐寿。猴儿调虎离山,把土地、力士等骗出园外,脱了冠服,爬上九千年一熟的大树,摘了许多桃受用。吃饱了,“簪冠着服,唤众等仪从回府。”过几天又去偷桃。如果纪律检查委员会来查,孙悟空绝对算“监守自盗”。王母派七衣仙子来摘桃办蟠桃会。仙女在三千年、六千年一熟的树上各摘一篮桃后,来到九千年一熟的树下,“只见那树上花果稀疏,止有几个毛蒂青皮的。原来熟的都是猴王吃了。”变作小人睡在树上的孙悟空现出本相,逼问仙女来做甚?仙女跪下说,摘桃为王母办蟠桃大会。猴王说“我乃齐天大圣,就请我老孙做个席尊,有何不可?”七仙女先老老实实说没听说请齐天大圣,接着就强调她们说的是“上会旧规”。言外之意:您这位齐天大圣是上次蟠桃会之后封的官儿,这次有没有您?自己问去!天才小说家就是如此,即使完全“克里空”的小说,即使在小说里只露一面的角色,也会信笔一描,栩栩如生。七仙女就活像人世有修养、有家教、说话绝不得罪人的乖巧女孩。

接下来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情节:孙悟空在路上遇到赤脚大仙,骗赤脚大仙说,他奉玉帝旨意,要大仙“先到通明殿演礼”。自己变作赤脚大仙模样前奔瑶池。看到桌上龙肝凤髓诸般美味,嗅到酒香扑鼻,立即变毫毛为瞌睡虫,抛向准备宴会的服务人员。众人睡倒,猴王就着佳肴异品,酒缸酒瓮边,将给诸神仙准备的玉液琼浆、香醪佳酿痛喝一气,酩酊大醉后任情乱撞,到兜率天宫,将天上老君五个葫芦的金丹,像吃嘎崩豆一般吞到肚里。猴儿自知闯下大祸,逃回花果山,向猴群好一阵卖弄,又返回天宫,再次偷仙酒,来了个花果山“仙酒会”。

孙悟空搅黄蟠桃会,偷吃仙酒金丹,再次反了天宫。算什么性质的行为?有专家且是很著名的专家,如林庚先生在《西游记漫话》中,认为孙悟空与《三言二拍》神偷相似:“都是一身武艺却并非身高马大;瘦小灵巧为他们偷盗行骗提供了方便;孙悟空随身带的瞌睡虫可与懒龙擅长的薰香、蒙汗药类比·····”这样分析曾产生较大影响。

其实,孙悟空与市井神偷本质不同。偷桃、偷酒、偷金丹、偷人参果……整部《西游记》读下来,孙悟空确实像在诠释“偷术大全”或“偷术妙全”。但《三言二拍》等小说中的市井神偷,是有致命人格缺陷的人物,他们思想缺少阳光,性格缺乏魅力。孙悟空却是“阳光型”形象。孙悟空何曾像某些神偷那样信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孙悟空何曾像某些神偷那样对身外之物斤斤计较、财迷心窍?孙悟空何曾像某些神偷那样损人利己、见利忘义?孙悟空何曾像某些神偷那样委委琐琐、丢人现眼?孙悟空从来不以苟且之心求个人私利。孙悟空固然也在偷,却偷得理直气壮,偷得妙趣横生,甚至于,偷得光明正大。最可贵的一点是:孙悟空身上绝无铜臭气,他对“钱财”、“珠宝”等毫无兴趣。孙悟空之偷,常出于口腹之欲,像儿童恶作剧。更重要的是:孙悟空所偷的,都是神话故事的幻想物品,不是现实生活中损失了就影响普通百姓生计的钱物。人生不过百年,九千年一熟的蟠桃,谁见过?蟠桃宴龙肝凤髓佳肴,谁见过?当然是虚构。玉帝能吃、王母能吃、如来佛能吃,孙猴子吃吃又何妨?太上老君给玉帝炼的金丹成了孙猴子的零食妙豆,又有什么了不起?既然佛祖也认为众生平等,凭什么只有玉帝可以吃金丹?孙猴就不能吃?

孙悟空搅了蟠桃宴,偷了老君仙丹,知道闯下弥天大祸,“从西天门,使个隐身法逃去。”孙悟空这场祸事,导致十万天兵围攻花果山,成为古代小说百读不厌、脍炙人口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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