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藏于山马蹄寺

雪藏于山马蹄寺

宝嘉

2019-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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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随着甘肃张掖旅游热度的升温，“马蹄寺”也越来越频上热搜。业界认为，历史悠久的马蹄寺，“堪与敦煌的莫高窟、安西榆林窟并称为河西佛教胜地的三大艺术瑰宝。（百度百科语）”

河西是河西走廊的简称。春秋和先秦时期曾先后归属西戎、月氏、匈奴。汉武帝开通西域之路后始纳入华夏版图。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北凉、西凉、后凉、南凉在此建国定都，公元401～439年由匈奴酋长沮渠蒙逊统一于北凉，都张掖。这里不仅是丝路西去的咽喉，更是佛教东传的要驿。沮渠蒙逊笃佛，在他的治下开创了中国佛教石窟规模化开凿的先河。曾经，西域高僧大师在这里云集，大小乘佛教通过这里传入中原，伟大的译经家鸠摩罗什更是在这里居留十七年，为后世留下卷帙浩繁的佛学经典和“不负如来不负卿”的美好故事…… 

河西地区佛教三大瑰宝中，敦煌莫高窟自不待言。榆林窟位于甘肃省瓜州县（原名安西县，不是京口瓜洲一水间的那个瓜洲哦）城南七十公里处，因河岸榆树成林而得名。其洞窟形式、表现内容和艺术风格是莫高窟艺术系统的一个分支，是敦煌石窟艺术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属敦煌研究院管辖之内。（参见百度百科：安西榆林窟）

相比之下，雪藏于祁连山脉深处的马蹄寺石窟群则愈加神秘、久远和有故事。

上午离开临泽的七彩丹霞景区，我们设置了导航驶向马蹄寺。高德地图给出的距离是七十公里，但是好几个路段都在大修，看来当地是要全力发展旅游产业。车行因此很不顺畅。我们穿村走巷，边走边问，终于看到了这个路标和远处的大雪山。

马蹄寺位于甘肃省张掖市肃南裕固族自治县马蹄藏族乡境内、祁连雪山深处的马蹄山，海拔2800米，与青海省祁连县分别位于祁连山的南北麓。

广义的马蹄寺由千佛洞、胜果寺、普光寺、金塔寺和上、中、下观音洞七处组成，共有70余处窟龛，有文献记载始建于北凉，距今已逾1600余年。

千佛洞在马蹄寺石窟景区入口处不到百米距离。三公里之后是胜果寺和普观寺，此二者合起来即准确意义上的马蹄寺。胜果寺在南，又称南寺，目前不对游客开放；普观寺又名北寺，是马蹄寺石窟知名度最高的地方，介绍上说有大小窟龛30余个，其中第3窟（三十三天）、第7窟（马蹄殿）、第8窟（站佛殿）开放。普观寺建于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北凉，最早也是汉传佛教寺院，元以降逐渐成为藏传佛教寺院，属于藏传佛教格鲁派青海东科尔寺的分支。

金塔寺在距景区大门东南方向20余公里处，祁连山深处的一座红沙岩山壁上。已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不对外开放，只提供科研等特殊用途。

千佛洞石窟群。

这是景区内目前仅有的汉传佛教场所。现有近500多个摩崖佛塔窟龛，规模宏大，如今现存的多建于元、明时期。寺院内外的山崖峭壁上开凿有数百个佛龛，每个佛龛里原来都塑有一个到几个佛像或佛塔，据说是作为苦行僧们居住或存放舍利子的地方。“千佛洞”也因此而得名。

千佛应该是大乘佛教兴起后出现的一种崇拜形式。之前的小乘佛教追求现世独善其身的个人修为，而大乘佛教则认为只要虔心向佛，人人皆可在现世成佛。这种全新的宗教理念对急功近利的善男信女们充满了诱惑，也大大增加了大乘佛教的影响力与竞争力。千佛洞当是出现于这样的宗教背景。

据寺内的勒石记载，千佛洞石窟群保存有十六国北凉、北魏和唐时期的造像四十余身，北魏、西魏、元、明各个时期的壁画300多平米。

药师佛殿

摩崖佛塔

拾阶而上，坚硬的岩石上留着世世代代人们顶礼膜拜的足迹。不同的石窟中供奉着不同时代的佛像，而最古老的当属自唐代保留至今的这尊释迦摩尼雕像。

有没有觉得这尊佛像造像脸型丰圆、鼻骨高窄，弯眉连心，肩宽体健，手法稚拙，有着明显的异域格调？

这里是僧人们的生活区域

下图中的白房子应当是寺中“知客”的办公场所，相当于世俗中的接待处。当值的僧人（抑或是俗人？）不停地对着寥寥无几的游客喃喃低语：请柱香吧，保佑你长命百岁……或者表示不满：又不上香，来做甚呢嘛……有位信众请了香，千辛万苦来到药师佛殿却被上面的僧人告知禁用明火，要再买一份“电香”。

僧人不易，信众也不易。

山门内侧

天王殿

从千佛洞远眺祁连雪峰

从千佛洞往上走，先经过的是胜果寺。又名马蹄寺南寺。但是因维修而谢绝参观。

在去往普观寺的山路上有两座白塔很是抢眼，一座为纪念西夏王李元昊建的白塔，名尊胜塔；另一座为纪念乌斯藏高僧萨迦班智达所建的舍利塔，名菩提塔。李元昊在位期间曾对马蹄寺进行大规模的修建和开凿佛窟。班智达，在藏语中指学识渊博的大学者。乌斯藏地区历史上第一位被授予班智达称号的是萨迦派僧人萨班·贡噶坚赞。萨班曾促使乌斯藏和平归附窝阔台汗国。传闻他在前往凉州议和的路上曾经过此地，并在此讲经说法，后圆寂在凉州。不知为何却把舍利供奉在甘州？（潜台词：塔里真有舍利吗）二塔均在1958年的“反封建斗争”中被拆毁。菩提塔于1987年重建，尊胜塔于1997年重建，现在人们朝拜的都早已不是古迹了。

下图右下角，那块绿色石头上的字我都认得，但不明白什么意思：

乔 殿 尼 合

转经的藏民

马蹄寺北寺也叫“三十三天”石窟，依山体走势开凿在普光寺的红沙岩壁上，外面还修了挑檐。距地表四十三米，共七层二十一窟，下大上小，呈宝塔形，从白塔前，远远就可以看到“三十三天”石窟。

马蹄寺所在的马蹄山原名临松山。

相传藏族英雄萨格尔王的坐骑曾在山上巨石踩下了一个蹄印，又传说天马曾在此饮水落有马蹄印而得名。后人便将临松山改称马蹄山。传说中的马蹄印迹现存于普光寺马蹄殿内，成为镇寺之宝，还装上了玻璃罩子。

马蹄殿是马蹄寺的核心所在，也就是马蹄寺名称的来源。

殿内现在已无造像，仅留门内及中心柱两侧明代重绘的力士和供养人像残迹。

站佛殿在马蹄殿的左下方，三十三天石窟北侧。是马蹄寺规模最大的石窟，也是国内单体面积最大的石窟，平面似一个“凸”字。

分布在石窟内佛龛两侧的壁画，是明代早期的作品。在这幅壁画下端有一白色方牌，为1987年9月27日肃南县文化馆所立，内容叙述常嘉煌先生将自己在日本勤工俭学所得一千元捐给马蹄寺作为保护文物资金。文化馆用这笔钱加固维修了两块明代壁画。

这个无头石坐佛是北凉时期的作品，位于站佛殿前厅，站佛的身后。我绕到站佛身后，半蹲半跪，才得以正视这尊无头石坐佛。据介绍石佛发现和出土于三十三天石窟，文革中身首异处，佛头现存于肃南县博物馆。

石窟内有一道历代修行者开凿的石阶通向顶层。石阶陡峭狭窄，几乎仅能容一个人通过。我的同行伙伴到达了最高一层。她说，当她接近顶层的时候，仿佛隐约地听闻到从天上传来的梵音，金钟玉罄，鸟语花香，神奇，神秘而又神圣。顶层还有红衣喇嘛在用手工制作酥油灯。他们住在山下，日日登临劳作，修炼自己，满足信众的膜拜之需。

（以下五张图片来自于同行的伙伴们。）

台阶两旁的石壁上有历代信众所留下的刻痕，花草树木，人物动物，图形文字……

“三十三天”的最高层是马蹄南寺主神绿度母的专享殿，内塑有大型绿度母像一尊。据宗教界人士讲，密宗的绿度母相当于汉传佛教的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有很多的化身，但绿度母总摄其他化身，在度母中地位最尊。

绿度母是马蹄寺的主神。

格萨尔王是马蹄寺传奇故事里的主角，也是马蹄寺的又一张名片。

传说格萨尔王十六岁赛马选王并登上王位，迎娶珠姆为妻。早在十至十一世纪就赢得了雄狮大王的称号，是藏族人民引以为豪的旷世英雄。统一大小一百五十多个部落，使领土归于一统的故事。

格萨尔王殿坐落在卧龙山龙鼻子的洞窟里。

景区的演艺中心正在上演格萨尔王的故事。舞台上格萨尔跨上神骏、持刀负箭，珠牧手捧哈达送他出征。

胆怯于登顶石阶的陡峭险峻，我选择独自沿着洞窟外沿着山崖搭建的一条相对平缓的木头栈道信步而上，一直走到接近山顶的文殊菩萨殿前。雪山近在咫尺，白云触手可及。蓝天如洗，云淡风轻。物我两忘，心神俱无。

马蹄寺的具体建造年代目前尚存争议，比较普遍被接受的说法是始自北凉，终于清代，开凿的年代大约和敦煌莫高窟同期。据《晋书·郭瑀传》载，东晋人郭瑀曾“东游张掖……隐于临松薤谷、凿石窟而居”，又据《甘肃府志》记载：“普光寺又名马蹄寺，为晋之郭瑀隐处，石洞凿于郭瑀及其弟子，后人扩而大之，加以佛像”。巧合的是，郭瑀来自敦煌。

郭瑀(？－386年)，字元瑜，东晋十六国前秦、前凉时期敦煌郡人，少时好学，节操超人。青年时游学到张掖，拜隐居在张掖东山的著名学者、略阳人郭荷为师，潜心攻读，精通经义。郭荷死后，郭瑀为师守孝三年，到临松薤谷(今马蹄寺)开凿石窟，设馆讲学，著书立说，弟子多达千余人，著有《春秋墨说》、 《孝经综纬》等。前凉王张天锡、前秦皇帝苻坚前后派使请郭出山为官，均被拒。所以当地人有说法云：马蹄寺是敦煌人修的。

马蹄寺命运多舛。在1600余年的漫长岁月里屡屡兴建修葺，也屡屡遭遇来自各方面的严重破坏。马蹄寺原有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和石窟、壁画、佛像几乎被毁于战火、动乱以及文物贩子的拆盗。现在的马蹄寺所存的三十三天石窟、马蹄印石窟、藏佛殿石窟、胜果寺、千佛洞石窟等，多为改革开放之后重新修复，幸存的仅有大雄宝殿、站佛殿、观音殿、药师殿等为明万历年间旧迹。

在上述种种破坏因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不容小觑，这就是“三武灭佛”之一的魏太武帝灭佛。公元439年，魏太武帝拓跋焘率兵攻克北凉，北凉亡。去年曾经热播的电视剧《锦绣未央》就是戏说的这段历史。北凉亡国之后，河西地区的许多佛学信徒迁徙至魏都平城（今大同），使佛教在魏境内盛行起来。佛教的过度昌盛导致王权不稳，佛教徒的免赋税免徭役妨碍了太武帝崇尚武功一统中原，再加之佛教与太武帝及大臣都笃信的产生于中国本土的宗教——道教发生冲突，这使得太武帝对佛教失去耐心，最终怒而灭佛。公元446年3月15日（北魏太平真君七年二月初二日）魏太武帝下令：“先尽诛天下沙门，毁诸佛像。今后再敢言佛者，一律满门抄斩！”这就是史上所称“太武法难”。灭佛前后延续六年，至太武帝驾崩时方止。在那样的酷政之下，全国的寺院塔庙无一幸免。马蹄寺又何能偏安？！

以上，望就教于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