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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印,也不是那么容易 ——“意与古会”背后的故事

 李叔狠生气 2019-11-22

缘   起

——金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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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印,也不是那么容易

——“意与古会”背后的故事

不过,也没有那么难吧。

古时,以鬻印为生的大篆刻家并不在少数,大名鼎鼎的吴让之、徐三庚、齐白石都曾以刻印维持生计,想索得一方印,好像也不是很难。公买公卖,两相其乐。

除此,文人之间,以诗书画印作为情谊往来也是一件十分风雅的事,就连“张榜卖书”的郑板桥虽然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要东西不要赊账不要谈感情就是要钱,(郑板桥的润格,能买几斤猪肉?)却也在高凤翰刻赠他一方“七品官耳”之后,回赠了一方“凤”印给他的这位好友。丁敬在“洗句亭”一印边款中也记录了友人以诗换印: “曹子茎九,以诗来乞余篆刻,即应其请。因并来诗附刻此印之上,用托一时清兴云”。吴让之更是在见到赵之谦刻有“今日能此者,唯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的赞语,而久不操刀的他遂刻以二石相赠,以谢知己,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文人间互相欣赏,唱和往来的雅趣。

△吴让之

不过,如果上述的情况都没有,索一方心仪的印章,恐怕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清时著名的大画家毕兰泉,就遇到过这样的事,那时,他醉心邓石如的篆刻,邓石如呢,就是一个NO。要问为啥呢?好像也不为啥,不想,不爱,刮风下雨心情差,总之,就是不给刻,毕大画家索印竟遭拒绝,“乃怏去”,这是记录在邓石如的一方闲章“意与古会”的边款中的,而这方闲章,恰恰是邓石如为毕兰泉所刻,而这时,是1781年,是毕大画家“乃怏去”之后的第二年秋天。

这方印五面刻款,邓石如以篆、隶、行,详细记录了这一段印章背后的故事。

四面刻款云:

此印为南郡毕兰泉作,兰泉颇豪爽,工诗文,善画竹,江南北人皆啧啧称之。去冬与余遇于邗上,见余篆石,欲之,余吝不与,乃怏去,焦山突兀南郡江中,华阳真逸正书《瘗鹤铭》,冠古今之杰。余游山时睇视良久,恨未获其拓本乃怏怏而返。秋初,兰泉过邗访余,余微露其意,遂以家所藏旧拓赠,余爰急作此印谢之,兰泉之喜可知,而余之喜亦可知也。向之徘徊其下摩挲而不得者,今在几案间也;向之心悦而神慕者,今绂若若而绶累累在襟袖间也。云胡不喜?向之互相怏怏,今俱欣欣,不可没也,故志之石云。乾隆辛丑岁八月,古浣子邓琰并识于广陵之寒香僧舍。

毕兰泉得印后,即如邓石如所说“今绂若若而绶累累在襟袖间也”,爱不能已,特为此印撰写铭文,倾诉无以言表的喜悦和对邓石如的赞赏膜拜,并请邓刻于印石顶面,遂有了如下顶款:

辛丑秋,余寓广陵,石如赠我以印,把玩之余,爱不能已,用缀数语,以为之铭:“雷回纭纷,古奥浑茫,字追周鼎,碑肖禹王,秦欤汉欤,无与颉颃,上下千古,独擅厥长,我为郑重,终焉允藏。”兰泉仍索古浣子作字。

△意与古会(清·邓石如)

去岁索印不成,为何今日会有此印?我脑补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那一日,邓石如正家中闷坐,想起曾登焦山观《瘗鹤铭》石刻,觅拓本而不得,为此而郁郁寡欢,突然,毕兰泉来访。话说毕大画家去年冬也曾来访,并索印而不得,这时,他仿佛看到了曾经从这里离开时的自己。邓石如向他提起了钟爱的《瘗鹤铭》拓本而不得之事,古人多喜鹤,慕其闲逸、高洁与坚贞,邓石如更是爱鹤成痴,就曾有他人欲霸占他心爱之鹤而追到人家里索要之事,对《瘗鹤铭》拓本爱而不得的心结,可能也与爱鹤有关。毕兰泉得知,即以家藏的华阳真逸正书《瘗鹤铭》旧拓本相赠,于是有了邓石如回赠的这一方“意与古会”,“向之互相怏怏,今俱欣欣,不可没也,故志之石云”并将成印经过与其间的过往尽刻于其上。

此印印面为5.3厘米方形,高3.2厘米。四字气势开阔,小篆印化完美,充分体现了邓石如的“以书入印”理念。不仅记录了一段文人间的唱和佳话,更成为邓石如的代表之作,印史上的传世经典。印面四字“意与古会”意思很明显,即穿越光年,与古人对话,在邓石如之后,很多印人也多喜以此入印,至于是否真如这方印一样,实现了“意与古会”,可能,更多的只是自说自话而已。

全印章法上最突出的特点即是“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见的三密一疏的章法结构,“古”字的疏,不仅体现在字上,同时也体现在它与“会”字相接而产生的左右两大块的留白,更加强了“疏处走马”的效果。同时,四字之间的自由穿插,字与字之间,字与边栏之间,尽皆如此。

以圆转的字法为主要表现手法,每个字均以流动的曲线为主,唯一不同的是“会”字头“人”部的斜向取势,打破了四字在空间上相同的分割排列形式。“人”部左边与边栏相接,上部与“古”字下部的圆曲相接,向右和“与”字的挪让结合,而穿插在一起。“人”字的平衡结构在整个印面流动的韵律中,起着决定性的稳定作用,可谓是全印的“印眼”所在。

那么,我们或许会问,这样一方佳作,“人”的斜向处理,在全印中的呼应在哪里?篆刻中所忌讳的三角形的封闭处理,在“会”字顶部为什么就成为别出奇想的传世经典?难道唯一的答案,就是他的作者是邓石如?

或许是,或许不是。

也许,在邓石如的心中,此时有着另一种不同的构思,只是他选择赋予了柔美基调中揉入一丝刚健,也许他心中的另一方更为完美,但是不完美,不意味着我们不会被感动。

△邓石如

一方有故事的印章,往往会更容易打动人,而这方“意与古会”印面与边款如此震慑,也许并不需要背后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但是恰恰就是在经历了那个失落的秋天,双方各自的“怏怏”之后,它成就了文人交往的一段雅趣,同时也成就了它千古流传的美名。

《瘗鹤铭》拓本作为“意与古会”成印的关键,附以简介以飨读者。

《瘗鹤铭》刻于南朝·梁天监十三年,传为陶弘景书。其书法意态雍容,格调高雅,堪称逸品,是艺术性术高,影响极大的著名碑刻,楷书摩崖。存90余字。原刻在镇江焦山西麓石壁上.中唐以后始有著录,后遭雷击崩落长江中,南宋淳熙间挽出一石二十余字,康熙五十二年又挽出五石七十余字。乾隆二十二年嵌于焦山定慧寺壁间,共九十余字。未出水时之拓本称“水拓本”,字数不多;出水后初拓本(五石本)即上皇山樵书。唐人孙处元《润州经》认为系王羲之书,宋黄庭坚、苏舜钦等亦持此看法;因陶弘景曾自号华阳隐居,宋人李石《续博物志》即认为系陶弘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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