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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悯与救赎—人类有没有圣洁的灵魂?

 hyxz_ljf 2019-11-22

谁的身份比谁更高贵?谁的灵魂又比谁的更圣洁?妓女就应该天然低人一等吗?

关于这个讨论,我们从羊脂球说起或许会比较恰当。

悲悯与救赎—人类有没有圣洁的灵魂?

《羊脂球》是法国作家莫泊桑短篇小说的代表作。它描写了普法战争期间,法国的一群贵族、政客、商人、修女等高贵者,和一个名叫羊脂球的妓女,同乘一辆马车逃离普军占区时发生在路途上的故事。马车在一关卡受阻,普鲁士军官要求同羊脂球过夜,这样便可将马车放行;军官被羊脂球拒绝,这引得高贵者们十分气愤。马车随后被扣留,高贵者们开始施展各种伎俩并最终迫使羊脂球就范。马车最终被放行,此时,前一天还苦苦哀求她的高贵者们却突然换了一幅嘴脸,个个疏远她,不屑再与她讲话。

羊脂球最终得到的仍然是高贵者们的轻蔑。

“可是没过多久,三位太太又重新开始交谈了。车里的这个妓女,促使她们一下子成了好朋友,而且还可以说相当亲密了。她们似乎觉得,应该团结起来,把她们身为有夫之妇的尊严给这个不知廉耻的淫妇看,毕竟合法的爱情总要高过非法的偷情”。

小说的问世与莫泊桑的经历直接相关。普法战争爆发后,莫泊桑被征入伍,在军队里担任文书与通讯工作。在这场灾难中,他耳闻目睹了法军可耻的溃败、当权者与有产者的卑劣以及普通人民的爱国主义热情,这些都成为他日后文学创作的重要源泉。《羊脂球》便是其中之一,莫泊桑用逃亡之路上的一个图景便辛辣揭露了法国贵族资产阶级的自私、虚伪和无耻,也赞扬了羊脂球的牺牲精神。

其实,像羊脂球这样的女性,在很多国家都有存在;她们灵魂的高贵远胜于很多身份高贵的“贵族们”。但今天这篇文章,并不打算聚焦在文学作品中人物的象征意义上,而是要从人性的角度讨论一下贵族与其他旁观者持鄙视态度的“合理性”,尽管这很残忍。

人性如此,人是善恶同体的兽。

和羊脂球同在一辆马车上的妇人们,自诩出身名门,看起来贤良淑德,不屑与道德败坏、人格低下的人为伍,更遑论那些烟花柳巷中的风尘女子。这将有辱名门风范,践踏贵族尊严。他们看起来都很高贵,儒雅。看起来,都。

在中国也有羊脂球这样的存在,《金陵十三钗》中描述的秦淮河畔的妓女,十三钗们,便颇具代表性。1937年,日军入侵南京,战火中,这座六朝古都化为废墟,众多中国军民被困城中。避难期间,十四名风尘女子涌进教堂,寻求保护,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存在。但在教堂生活的日子里,与教会女学生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家境优渥的女学生对这些风尘女子始终投之以唾弃的眼光,一举一动全是不屑。但正是这些女子,最终拯救了她们。

影片中日本官兵要求女学生去参加晚会献唱,而这不过是一个幌子,每个人都知道此行意味着什么,对这群女学生而言,不啻于是对生命尊严的剥夺。

此时,身为十三钗头牌的玉墨在妓女中发起了代替女学生去参加晚会(接受强奸)的倡议,理由是这些女学生被强奸后会活不下去,而“我们什么男人都见过”--同是女人,她们为什么就可以不在乎被强奸?因为她们是妓女,她们已经没有贞操了,这是社会给她们贴的标签,也是她们对自己的半嘲讽式的定位,也是在世人眼中,她们与女学生最本质的区别。所以,强奸,对她们而言,算不上是强奸,也就算不上什么伤害。

悲悯与救赎—人类有没有圣洁的灵魂?

这些因为丧失贞节,被性污名化践踏到底的女人,在“特殊时期”看到了

捡回尊严的机会,身为“婊子”,她们也要做件“有情有义”的事给人看看:被践踏的身体遮盖不住灵魂中的仁慈;我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尊严的人,也不是全然不知亡国恨的。为了这个机会,她们甘愿受死,道德的洗白与尊严此时比生命更重要。

影片最后,教堂的几个年轻女学生换下身上的学生装时,心里对十三钗开始有了一丝敬意和感动,在这里看到了人性的温暖与复归;而十三钗的最终命运,是否会活着归来,则给观众留下了悬念。

此处,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她们最终活着回来了,仍旧回到教堂,那些女学生自此以后就愿意和她们同吃同住,不再有任何鄙夷吗?即便是她们曾经把拯救贞节的重任英勇地承担下来了。

我不敢做过于乐观的揣测。

回到现实生活中,影片播出后,十三钗在很多观众的眼里依然是被不耻的。在他们眼中,十三钗替女学生去“受死”,也永远不会比女学生更纯洁,妓女就是妓女,她们在身份上依然是婊子。那舍身救女学生的光辉,并不值得格外的尊重,因为她们早就已经不洁了,替换女学生,理所应当。

这些观众,此时与羊脂球身边的贵族阶层合谋了。

还有一个被遗忘但此处值得一提的群体,那些在战争中被强奸的女性们,战争结束后,她们在世俗的眼光中,仍然被区别对待;因失贞承受着国人自己的歧视,她们隐姓埋名,多数过得悲戚。

在这个层面,又不约而同地与羊脂球马车上的贵族阶层合谋了,至于主体是谁,不言而喻。

因为贞节已无,尊严尽失。

关于女性的贞洁问题,亚当·斯密在其伦理学著作《道德情操论》第七卷第四篇《论不同的著作家据以论述道德实践准则的方法》中论及背信弃义与欺骗时,曾有过涉及。他指出背信弃义与欺骗是非常危险和可怕的罪行,在任何环境和任何情形下,羞于背信的观念总是伴随着人类的想象。在这一方面,背信行为类似与女性的失节,女性的贞节是被极为看重的美德,人类对背信的情感和对失节的情感同样敏锐。

失节是无可挽回的耻辱,任何情况和任何诱惑都不能使它得到开脱,任何悲伤与任何懊悔都不能使它得到补偿。在这一方面,我们是如此挑剔,以至于女性被强奸一次也要蒙辱,而且,在我们的想象中,连心灵的清白也不可能洗刷掉肉体上的玷污。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不管是莫泊桑笔下羊脂球的遭遇还是为拯救女学生而主动“受死”的十三钗们,她们的做法在世人眼中,只不过是做了她们应该做的,这样的举动似乎是已经失节的她们应尽的“义务”。多一次被践踏还是少一次被践踏,对她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而对高贵的妇人们和纯洁的女学生们,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即便这些高贵的妇人们,灵魂深处才可能是真正卑贱的。

也基于此,羊脂球在“献身”之后,依然遭受着鄙夷的眼光;十三钗们,即便是穿上女学生的衣服也还是风尘女子,曾经的高光时刻,并不足以洗刷她们在世人眼中的肮脏低贱,即便她们的举动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因为,在某种情况下适用的东西(献身救他人的品质),可能很少会确切地适用于所有其他情况,并且,构成行为合宜性和恰当性的因素(只有在那种特定的情况下才具有“恰当性”),在每一种情况下又都会随着最微小的情境变化而变化。

“上帝说人生而平等”,在人性面前,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这一系列荒诞的行为,却又在不合宜中遵循着它的合理性。

写到此,我也顺便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灵魂。

悲悯与救赎—人类有没有圣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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