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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报~命定之事

 HXSSMADING 2019-11-23
读过当今作家的作品中,语言风格极尽勇悍决绝而又苍凉热烈的要数李修文了。这大约是他一个人在天地间奔走呼号、与命运相歌相泣而得来的词句,有刀刃般的锋芒,闪亮、锐利、坚韧、掣顿,直指人心,又有认命似的毫不退让、锲而不舍。那是以踏破山河的姿态承接生活排山倒海而来的各种困顿,从而在他人和自己的命运里看见自己的存在。因为修文作品以散文居多,读起来又多有一种亲历感。如果能深入文字之中与其携行,那么阅读中也会油然而生出负重前行的困顿与磨难,一如作者笔下道不尽那些尘世凡人的苦楚和艰难。尤其是作品中时常崩裂而出的一个词,读起来亦有惊心动魄的起伏跌宕,令人印象深刻。这个词,就是——命定。

  命定,即命中注定,可以理解为非此不可的一种选择和过程。直觉中的命定,虽近乎宿命般的臣伏于世,实则亦是一种领命而行、引军而战的决绝。面对来自命运的那些虚幻而又真实的赐惠,照单接收下来并不难,很多人都选择了逆来顺受。难的是坚持下来,坚持下来其实也不难,很多人也能咬牙苦熬下去,难的是把它们打烂嚼碎、和血吞下,最后变成自己的能量和勇气。李修文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品《山河袈裟》,展示的就是一种命运使然的安排,是一种踏破河山寻觅生活的人生跋涉。若不如此,将无法触及那些过去在生活里永远不会触及的遥远和苍凉。他的“命定”是对自己坚持不弃的一种承诺,是面对虚张声势的跌宕颠簸的一种体面回复,纵笔下写尽万里江山壮阔,也道不尽尘世风烟中那些数不清的命中注定。

  命定,亦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接受,接受了,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敦煌女儿”樊锦诗北大毕业后并没想过,此生会与敦煌联系在一起。她从上海走到北京,从北京走到敦煌,一走就是50多年。对于别人过多的赞誉,她不想多说什么,只认定“此生命定,我就是个莫高窟的守护人”。是的,樊锦诗当年也想过回到家人身边,想过离开敦煌,但是敦煌最终选择了她,她也发现自己深深爱上了敦煌,想为敦煌做点事。当她意识到保护莫高窟的使命在肩,那么扎根敦煌就不再是简单的承诺,而是一生的坚守。

  作家阎连科也写过一篇《命定的事》,是关于年轻时与谈了不久的对象突击结婚的事,为了完成农村老父病重时的心愿。结果,一切都像是最好的安排,巧合得分秒不差,所以他自然认为这是一种来自命运安排的力量,是父亲的生命给他命定的事情,如果不迎将上去定会铸成终生大错,既然是必然的事,当然却之不恭。

  我们总觉得命定是宿命思想作祟,是消极,是所有偶遇皆为相遇。谁没有无可奈何地做过很是作难的事,既艰难又棘手。但凡事情开始做,就变得不那么难了,很多时候我们都低估了自己。再说,难有什么好怕的?当它是命定的事、命定的坎、命定的遭遇,逃不掉的,我们也就认了。最后,所有命定的无奈都成了命定的无妨和无愧,所有命定的交恶也会成为命定的交情与交和。

  当然,我们也可以不接受命运安排,起来反抗,轰轰烈烈,但乖乖听从命运的安排也未必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坏事。别人可以取笑我们“迂执”与“无畏”,可以嘲讽我们“卖萌”与“扮乖”,但我们只负责从此低头躬身咬牙坚持,所有低头前行的日子同样可以成为被人仰视一生的光彩时刻。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很多人因为接受了命中注定,而认可了命定的结果,认可了也就从了,从了也就接受了,接受了也就安定了,从此毫无怨怼一条路走下去,结果总是能做成一些事情,可大可小,终有所获。如若不然呢?也许就在选择、掂量和怨恨中蹉跎了吧,这样的人仍是占了不小的比例。

  所以,我以为“命定的事”未必是坏事,它至少能让我们在有限的生命中排除幻想和杂念,干就是了,干就对了。命定的事就是使命,如其命数,也是命中率极低的事情。既是使命,舍我其谁?天可怜见,心意碰上了,命也就撞上了,一生中谁没有几件命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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