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风情 按语:借助此文,向朋友们求助,寻找本文作者刘硕民先生或者刘先生家人的的联系方式,谢谢。 刘硕民 津东小镇汉沽,解放后经历了四十年风雨艳阳,遭遇了世所罕见的大地震,又经过奇迹般的重建,终以崭新的风貌屹立于运河下两岸,成为一座拥有十多万人口的美丽新城,一颗渤海湾上璀璨的明珠。 历史犹如一条绵延的河,不断地向前流动,四五十年前的汉沽世俗风情到底什么样?我们应该追忆一下,为研讨源远流长的地方史添点可寻之迹:抚今追昔,还可以体察今天的家乡巨变确是来之不易。 一、兴街小景 营、寨、汉,寨上占一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数完北京,还数我们寨上,”人们都偏爱自已的家乡,把寨上比苏杭,不过是当年寨上人自己拔高、取乐而已。但当年的寨上称镇最先,人口超万,肩挑营城、汉沽而居中央,确是南北通衢的中心重镇。傍近蓟运河的一条兴隆街,北接盐场码头到汉沽,南至秦家台,杨家寨上而奔天化、营城,一条炉灰土路只能顺行一辆大车或马车,窄窄的街筒,两旁排满了店铺,著名的有:双元兴食杂货店、钩发合绸缎庄、海北春饭庄、玉生堂、荣庆堂中药店、仁德四药房、义昌印刷局、德新池澡堂,共和戏院、小朋友文具店等,商业曾经红火一时。 兴隆街和牌坊街交叉的“道口”,是个多年的市场,是寨上的“天桥“、“南市”,地方虽然不大,但经常是白天人挤人,晚上有夜市。摆摊的、算卦的、卖野药的、卖艺的,也是热闹得很,吴桥马戏来时就设在杨家寨上东头广场,皮影则在福神街或娘娘庙街搭台演出。 最有特色的要算街头小吃。人们为谋生,念起了各有所长的“生意经”,馃子炸“四劈儿”的,什么油稣火烧夹肉、缸炉烧饼、灌肠、大饼油条之外,还有一摊挨一摊的煎焖子,炸、煮丸子,肉饼,肉馅火烧,秫米茶汤、素包,五香大乌豆,肉包,烧麦,烧鸡,熏猫儿(兔)、熏鱼,炝虾,熟螃蟹,熟对虾。最突出的要算萧家的豆腐脑儿。白嫩嫩的脑儿加上红彤彤的对虾卤儿,真是色香味俱佳,远近闻名,别处没有。生的海鲜鱼虾的簸箩摆成一排,卖茶汤的把式,左手端着四个碗,右手推喷着响笛的、足有几十斤重的大铜壶,一一冲熟淀粉,而滚烫的水绝不会溅到手上,让吃客们赏心悦目。纷杂吆喝声中还夹着咚咚蹲签声和抽签的呼天喊地叫点声。串市的人们口袋里钱大都不多,有人空着肚子图侥幸也要抽几把,结果烧鸡、肉包没得到,吃摔子面的钱却输去了。 更有铤而走险者,在年节的闹市上围摊押宝,输得昏天黑地,全家饿肚子。还有高丽棒子开的白面(海洛因)馆,张文增的土膏(鸦片)店,毕氏弟兄开的小押(当铺),又一村胡同的妓女院,缩肩驼背骨瘦如柴的白面鬼,则是小镇的疮痍,横冲直闯的日本兵,到处乱嗅的日本警犬和特务,则是小镇殖民地化的标志。夜深人静,由日本1480部队院里,东洋化学厂河边小屋(刑讯室)中传出来的凄厉的叫声,则显示了小镇人民的灾难,愤怒、反抗和挣扎。 在日本侵华的1940年前后,我在道口亲睹过两件事,至今历历在目:一回是伪“五分所”的警察,拿了小贩两只大螃蟹就走,小贩说了句:“老总,小买卖不容易……”警察回头一脚把螃蟹笸箩踢翻在地,扬长而去。另一回是穿东洋服(协和服)的日本男人,抓起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卖的馃子就饱吃起来,然后拍拍口袋表示没钱,只见小该起姆指说:“太君你的真好,真你妈的缺八辈德……”,日本人一边点头大笑,一边“哈依,哈依”地走去。 二、听书、看戏 汉沽人爱听书看戏。1940年通电灯,可买得起电匣子(收音机)的人凤毛麟角。当时总的文化娱乐,除年节的花会、庙会,有钱兼而有闲的人打麻将、斗纸牌外,人们的兴趣大多集中于听书,看戏。 寨上的书馆就有过几个:兴隆街义昌印刷局隔壁的书馆,在三十年代就有艺人张田树说唱西河大鼓,兴隆街南头(后改大东饭店)书馆,牌坊街东头路北(又一村胡同南口)书馆有男女艺人换演。夜幕下垂,牌坊街“道口”露天摆摊的说《济公传》、《聊斋》,如遇路灯停电,摸着黑围着听书的不乱不散。 喜看落子、蹦子(评刷的前身)的汉沽入则是人不分老幼。自有评戏以来,就在汉沽生了根。三四十年代,甚至有些不识字的家庭妇女也能哼两口。 清早,共和戏院的戏报,在兴隆街南北头一贴出来,马上就引来路人议论。共和戏院几百座位常常爆满。三十年代初,汉沽庄也在国家庄建了戏院(泥皮墙,条凳)唱上了对台戏。四十年代初停业。 许多年来,在汉沽反复上演的评剧剧目,约在百个以上,“产地不如聚地”,说汉沽是评剧的聚集之地是当之无愧的。 那时,三通锣鼓后,先演“帽儿戏”,观众或陆续入场,或嗑瓜子谈笑,正戏(如京的大轴)开锣,角儿(坤角主演)出场,或一阵声或众口敛声,专心看戏。侯宝林说“卖瓜子、水的走来走去”,“飞手巾把”,都不是言过其实。 除评戏之外,赛上、汉沽两戏院也演过河北梆子,偶尔也演京剧。汉沽戏院京剧演得较多,“清洁事务所”演出过京剧《法门寺》,长芦盐场演过《赶三关)》、《黄金台》《四郎探母》、《失空斩》,小学校在儿重节出游艺节目。汉沽吴挂元、寨上杨宝全在三四十年代初就说相声,寨上小学还演过话剧(当时叫文明戏)《贤妻良母》,化工厂演过话剧《祖国的秘密》、《沉渊》。 当年戏院是点“汽灯”,坐旧条凳,夏有蚊蝇,冬无暖气。除名角、“正戏”外,布景、行头俱是灰灰颓颓,书馆更是狭屋窄凳,空气混浊,光线阴暗,烟气熏人,与地震前的“曲艺馆”远不能比,和今日现代化的汉沽影剧院相比更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要说和现在人们可以坐在家里电视机或录像机前听书、看戏,欣赏节目的安逸派头相比了。 三、花会 正月十五闹花灯是全国古俗。汉沽有自己鲜明的地方特色,既耍龙灯,也耍篓子灯。两条龙,一红一绿,龙身上吊燃许多蜡烛,节节通明,二珠引龙,二龙戏珠,首尾旋腾,有锣鼓铿锵。有锣鼓瘾的跟着龙,不断倒班敲打,遍穿各街,兴头来时直舞到午夜三更。年景稍好,营、汉、寨都舞双龙。而篓子灯,则是迎合人们文化素质低,迷信色彩浓而搞的“五鬼闹判”。大判和五鬼头面分明,灯火辉煌,活灵活现。家家都用准备好的鞭炮迎头痛崩,直崩得众鬼判“脚上擦油”伴着鼓乐一路蹦跳而去。人们因驱鬼胜利皆大欢喜。 元宵花会一闹三天,有时五天,未到正午即人声鼎沸,一拨接一拨的花会,曲调各异的喧天鼓乐,开始如潮涌般地在街里流动。计有:小车会、古典大秧歌、旱船、跑驴、舞狮、高跷、罗汉、飞镲、竹幡。高跷,狮子数寨上的拔尖。高跷有劈叉、坐地、起跳、鹞子翻身的绝活;狮子也有啃、逗、跑、跳、舞、直立走的鲜招。汉沽罗汉会八人站底,可叠上几十人,“单挑“能上七层,穿红挂绿的五、六岁小孩当“罗汉尖”,举上最高层。一且跌落,必有人接住。竹幡(一根近十米长的粗大毛竹上书有“保安胜会”字祥的大幡)能手李振山(退休键在)能把一杆大幡玩得旋转如飞:上肩、溜背、挎肘、嘴叼、升顶、落肩、落脚面、左右倒手回身转,常引起人海发出喝彩的欢涛。营、汉、寨成群的人能玩“飞镲”,连敲带舞,姿态万千。各类花会都有鼓乐套路。从教师、职员这些文化人,到目不识丁的壮汉甚至十来岁的孩子,都能够敲打“斗龙”、“高跷”、“大秋歌”的锣鼓,都能抄过大镲左右开弓、上下翻飞,过顶、抬胯、反背、下蹲,表演一番。 那时,人们奔波劳碌,一年到头好不容易盼来一次苦中乐。 四、神俗 历史上人民往往不信官,只信神,人们长期编织和信奉着一个天国的群神偶象。 (一) 家家观世音:又称观音大士,价称“老母奶奶”,几乎家家供奉,逢年过节燃香,升烛、烧纸、礼拜、放鞭炮,以求“四季平安”,对联是“白莲台上济世佛,紫竹林中观世音”,横批是“慈航普渡”。 (二) 灶君:俗称灶王爷,旧历腊月二十三送灶王,希翼他“上天言好事”,毫不客气地拿糖瓜粘他的嘴,意在不许他上天瞎白话,对他的题联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横批“一家之主”。 (三) 景钟山进香:秋风肃杀、霜降临冬,平时因病,因求“贵子”而许愿的善男们,都要去汉沽东北百里之外的景钟山顶峰大庙拜佛还愿。临去之日,寨上娘娘庙举行盛大法会相送,香烟缭绕,法鼓齐鸣,还愿者结队赤背跣足,身背马鞍,口衔马嚼,头顶佛像跑拜辞神,意在此去给佛祖做牛马以赎自身之罪。庙会人山人海,最后三呼“阿弥陀佛”,游行出发,有的人经一番寒冷折腾,从景钟山回来弄了一场大病,“贵子”也未生下来。 (四) 扫堂庙会:旧历四月二十八,家家带来扫堂娃。六七岁小孩,都由家长带到娘娘庙扫堂。叩罢头,烧一柱香,向“庙中”(管事人)交香钱。一生搞一次,意在析求终生平安。扫堂盛会除管宙、庙人外,大得“神利”的要算庙前赶会的剃头师傅,小孩剃头头顶要留个圈(人们戏称老道尿盔子),剃马(原文是马,我怀疑是头?)师较平时头要利市三倍。 (五) 戒烟公所:三十年代前,汉沽,塞上都设有戒烟公所,这里正殿供一个带花环的神像,不识何路尊神。戒烟公所也称“在理”,信士弟子交一定费用,吃一顿宴席,发誓终生与烟酒绝缘(包括鸦片、纸烟、旱烟、水烟),但可以闻“鼻烟”。 此外,汉沽地区尚有“三官庙”,“福神庙”,沿海有大小娘娘庙(疑为“天后”即“妈祖”,是海神)铁神庙、火神庙。寨上,汉沽还有崔、李、张等大姓的家庙,还有乡俗传奇神话:关公磨刀,老母奶奶、灶王爷,兔儿爷的生日,“二月二”引龙,正月剃头妨舅,七月十五鬼过年之类,至今仍有不少老人记得一清二楚。 五、逸事点滴 汉沽傍蓟运河,靠京山(铁)路,南滨渤海,东出雄关,西望京、津,渔盐稻菽丰腴,说是人杰地灵之地,该不算夸张。近代能人、趣人、巧人逸事当有不少,但人们多年来各谋生计,各走蹇途,相聚相知者少,“老死不相往来”者多,即有奇闻佳话,也难传播。笔者生来也晚,孤陋寡闻,谨为小缀,意在引玉。 小学生罢课,罢掉了校长,这在全国怕也是新鲜事:三十年代前后的汉沽小学,教师吴伯元思想、教学方法较新,“师道尊严”较少,对男女生“森严”界线比较开放,触怒守旧的校长崔星垣,学期开始,意对吴老师不续聘,这事引起高年级学生带头罢课游行,惊动了社会,宁河县政府派督学查处学潮,竟不得不屈服学生压力,撤换了崔星垣,代之以崔正之(崔正之为避争权之嫌,后来辞去校长职务,仍让崔星垣干)。 唱八路歌:解放前汉沽小学教师,竟教唱“读书郎”“二小放牛郎”等歌曲,国民党驻军一个军官在看打篮球时听到歌声说:“学生怎么司八路歌?” 大胆的调侃:汉沽人刘文忠,幼时出身富商,二十年代唐山丰滦中学毕业,家境衰微后在渤海工厂当职员。后因不得志,摆烟摊、粮摊谋生。他喜诙谐,在汉沽中街万玉成食品店门前“雨搭”下和“兴发”号合阶上常和张洪志、崔锐夫等人谈天,时而妙语连珠,使人忍俊不禁。抗战末期,日寇进犯洛阳,刘说:“日本这国要完了!“众人悄声惊问其妙,刘说:“日中人自称太阳之国,打的是太阳旗,而洛阳牡丹冠天下,芳草必盛,洛阳加草头,落阳也。”解放战争时,蒋介石曾任命卫立煌为“东北剿总”总司令,范汉杰为副总司令,刘文忠说:“东北二将必败无疑。”听者请解释,刘说:“蜊蝗是东北特产,他去喂蜊蝗(谐卫立煌)有好吗?人吃五谷杂浪没有不出汗的,那位犯汗截(谐范汉杰)更没救了。” 名厨芦子洲(寨上人)在天津为某阔老掌厨,请贵客点菜,来客知他是名厨,戏说:“怕你不能做。”芦说“请试一下看”,来客说:“你的饺子好吃,不知能不能做出一个饺子又能吃饱,又要一口一个?”芦下厨房准备好三鲜馅,上个三四斤重大饺子端上来。芦说“请吃饱,”米客说“你错了,我还要一口一个”。芦子洲把饺子皮扒开,里面上百个小饺子露出来。人们问他,何以能蒸透?又何以互不沾连?芦笑而不答,事后帮厨人泄底,先把小饺子蒸熟,然后再一一刷一层香油,做一大薄片把小饺子合围其中,上锅蒸皮熟即出锅。 日寇占领时,学生上了高小也是懵懵糊糊,只学点奴化课本知识,一般教书先生,只知照本宜科,一般不敢多涉世事。寨上小学高小语文教师郑安国教课大部时间讲“五四”新文化运动,讲历史上名士英雄,讲鲁迅、林则徐、詹天佑……每每启发学生思考社会,多读多写,他出的作文题“街头小写”,要同学们“把眼光放开,观察街头,观察社会”。作文题“怎样养成多读课外书籍的习惯”,一再提出堂的知识是有限的,他教的学生大多喜受看文艺书,喜欢鲁迅,巴金……。(全文完) 借助此文,向朋友们求助,寻找本文作者刘硕民先生或者刘先生家人的的联系方式,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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