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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友俞吾金

 老鄧子 2019-11-25
复旦大学哲学教授俞吾金曾有过十年当工人的经历,即使在最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停止学习。

俞吾金
曾任教复旦大学的俞吾金先生英年早逝,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每当从报刊上看到写他的纪念文章总是引我浮想联翩。在我看到的文章中没有提到他曾在电力安装单位做过十年工人的经历。正巧,那十年我与他朝夕相处。如今我年届八十回忆往事,可让大家了解这位哲学教授多彩人生的一个侧影。
在动荡年月,我们上电一处奉命开赴渡口市(今为攀枝花市),参加渡口电厂的大会战。一天,工地来了一批小青年,俞吾金在其中。他在锅炉工地钢架班,每天必须戴上安全帽,系紧安全带,攀爬到百余米高的钢架作业面上工作,非常辛苦。钢架班与我所在的辅机班在同一个工地,常有交集。从上海来的这批小青年不太适应野外作业,叫苦不迭。比起上海,那里的伙食更为简单,白菜、茄子为主,少有荤腥。大家每次探亲都带些罐头和糕点回来,从不见俞吾金带食品,他的箱子里总是装着一摞书。
钢架班的工作是把一件件庞大的设备或部件吊装到钢架上固定。俞吾金话不多,遇到不懂处会勤快地询问老师傅。我大他十岁,他总是叫我“何师傅”。在工地干活,二三个人组成一档,有一只工具袋,“潜规则”是学徒工背。袋里大小榔头、扳手、凿子等加在一起挺重的,这个苦差小青年们都不愿意接,但俞吾金每次都抢着背。
渡口电厂工程结束后,我们转战上海高桥发电厂。俞吾金表现突出,被选为工地团支部书记。那时大伙儿住集体宿舍,晚上工友们三五一群,喝酒或打扑克,自得其乐。俞吾金挨个去青年宿舍找他们聊天。厂里规定团支书每周可有一天脱产做团委的工作,可他从不。他与青年们相处融洽,他看书多,知道的事就多。那年中国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俞吾金就给大家讲关于联合国的事,青年们听得津津有味。他总带个小本,上面记着不少生僻字,如“踟踌”“静谧”等,还有不少名人语录。
有一年夏天,我们在闵行电厂施工,团委、工会组织畅游黄浦江。没想到俞吾金平时文质彬彬,却是游泳好手。一个猛子扎下去,很快就游到对岸奉贤摆渡口附近,还游了几个来回。见我坚持游着,他说:“不要急,慢慢游”。上岸休息时,他把毛巾递给我擦身。他处处照顾着我,让我挺不好意思。
我国第一台三十万千瓦发电机组望亭工程期间,指挥部办了一份《安装战报》,物色编辑人员,俞吾金是不二人选。他挑起这份简报的采编重任,白天穿着工作服深入工地采访,晚上写稿编稿,第二天就印出来。
那年单位有一个推荐工农兵上名牌大学物理专业名额,领导研究后决定让俞吾金去。可他坚持不去,大家替他可惜,他平静地说:“这个专业我不喜欢。”可见他是有主见的人。
恢复高考后,俞吾金第一志愿是复旦哲学系,果然金榜题名。他学业有成,留校任教,后任哲学系主任、现代哲学研究所所长。
我有次去看他,他热情留饭,还一个劲地称我“何师傅”。有一次原单位请他作报告,有人觉得他“衣锦还乡”,但他还是他,还是那样浅浅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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