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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吟丨八年前的中秋夜

 昵称45109175 2019-11-26

八年前的中秋夜, 那时鬼火要带着他的吉普车,远去新疆。

扳着手指头数,从左手数到右手,确乎只是八年。然而遥远得像十六年前。

那是近乎狂欢的夜晚,在望海楼的诗歌晚会上,月亮被乌云半遮了去,黑暗给了情绪一个很大的出口。我们在歌声里敲击桌面,打拍子,呐喊,欢呼,雀跃;那一晚,还有茶道,灯谜,魔术,古筝,它是闹热的。灯光把望海楼的五层飞檐斗拱翘角琉璃网,亦打发得闹热。整个望海楼和望海楼山下的世界,都是发亮的,激越着我们心中所有的颓丧与热情。那时候,摊开双手,连手掌缝里都还挤满理想。理想热活得像刚从笼屉里端出的冒着热气的肉包子。

那夜的歌声,把夜色撕拉得没有穷尽。我们唱了很多歌,如今只记得一首,叫做今宵珍重。那时候手上似乎得了一本诗集,随手翻了一段,每人挑一句,生生把一首诗背下了:春天,是浪漫热烈的季节;春天,是可触摸可怀念的季节……那是中秋的夜。八年后,仍然不明白在中秋之夜,为什么那么热烈地朗诵一首春天的诗。

那夜,我们都准备好了要沉醉。也许喝过酒,也许没有。那时候,确乎是秋天了。是的,秋天了,叶原本该黄了,败了,那夜望海楼山坡上的泡桐,却鲜活地像女人丰润的双唇;秋天,月圆了,天凉了,望海楼山坡上的笑声,现在落到心头,还暖,暖得像刚烧热的老酒。

望海楼下山,穿过山头顶茂密的山林,曲长的道路,穿过集市里安静的市场,和跃起的烟火。那些黑暗里发光的树,发光的瓦,发光的山坡,给人无限的自我感,成为宽阔的自由的世界。甚至那逼仄的岭背路,那条窄小的山路,起伏绵长,站在坡这一头,望不到那一头,都知道,这一条路的尽头是海。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头就会有热泪。有人对着山路两侧的居民楼呼喊,中秋快乐。快乐。有人打开窗户应和。那时候,彼此都快乐。

在垅头岙的篱笆前和东海上的月色下,我们停下脚步,打电话给远处的没能赶来的朋友。中秋的月亮太圆,让人忍不住想要团圆。月亮爬到我们头顶的时候,男士们排排站,朝天阙。老妖说,他可以爬到铁杆子上,放开手脚,真去爬了,头朝地摔了下来,可是快活得不得了,趴在那里笑。那晚,靠着,趴着,围成一圈,即兴舞台剧,讲粗犷的西北的故事,隔着一条马路,听车里的音乐,跳舞,喝酒。互发短信,嘲弄这样的夜晚。那个夜晚,在东海之滨,挥一挥胳膊,就拥有了整个世界。那些喧哗腾起的海浪,可以陪伴整夜。只是不知,是我们太贫脊,还是世界太富有。

那是个多少有些迷失的夜晚。不知道明天是怎样的明天,不知道自己坚持的理念,正确与否。那时候年轻。

凌晨了,明天,会怎样?离别的时候,我们挥手,微笑,转身,没有人回头,没有依依惜别。为着鬼火的诗里,那轮心中的太阳。

八年的时间里,十二妖里,五零后,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都在老去了。经历了人生更多的变故,退休,离婚,生子,失去父母,生死考验,远走他乡,人散了,酒凉了。孩子优秀,职位升迁,更换新居,心有归属,各得其所,日子也在朝着好的方向,一步步迈进,只是人散了,酒凉了。再没有那样子一个人哭,十二个人哭,一个人笑,十二个人笑的境况了。在明媚的世界里,我们甚至更羞涩。没有人去触摸内心。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些我们偷过瓜的瓜地,连狗都不呔了。我们山庄上的池塘石头和鱼,都被荒草遮盖了。

八年前的中秋夜,鬼火是带着悲壮的诗意去的新疆。他不知道前方长长的路,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我们也愿意扩大这些悲伤,那时不悲不壮似乎不够生活。那时候,生死在我们心里,也都还只是一声短浅的轻叹,像秋天风吹过一片纸,发出的声响。 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得可怕。

时间太慢,日子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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