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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苏三冤案《二 三 》

 韦诡 2019-11-27

卷二  从戏班女到烟花名妓

  原来这位“义父”是个人贩子,拉骆驼经商无非是个掩护。这天,  他把玉姐领到一家“大户”宅第,交给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说是他的朋友。而后嘱咐玉姐在此稍等一会儿,等装完货物立即接她并启程上路。  玉姐毫未怀疑,静静地在此深宅大院等候着。谁想“义父”一去不复返,  玉姐再去追问那位衣冠楚楚的老人,老人告诉她,她已经被卖给皇家戏班了,这里就是戏班的调教处。

  三天之后,玉姐开始跟班学习歌舞。起初,玉姐不从,戏班班头便给她一顿皮鞭,而后拉她到演练场去看演练。次日,再让跟班学唱。再不从,再打皮鞭.... 这时,有叫始青、贻红的两个姐妹劝玉姐不要再挨死打了。要想出头有望,只有权且忍受管教,学好歌舞,而后才有出路。玉姐无奈只得依从。不料,她一上场,立即引起班头和教师的注意。玉姐不仅琵琶弹得迷人动听,而且歌喉婉转,舞姿袅娜,举手投足,恰到好处。从此,教师对她格外精心调教,玉姐自忖既然“入了套”也只有搞出点名堂来,才能自救自解,所以,她学起来十分刻苦认真,不到半年玉姐已成了戏班中的领班。

  这个戏班,  是宦官刘瑾办的专用戏班,名义是学歌舞,  实际上是为后宫及权臣们培训歌伎,有的就被刘瑾当作礼物送给武宗皇帝作随身侍女,有的被送给某个权臣作家妓。有几次,玉姐作为伴奏的琵琶手跟随贻青、贻红两个姐姐到王公贵族府第去演出,演完后,玉姐自己被送回戏班,二位姐姐却留在官府去“陪夜”。1 4岁的玉姐已经看出了其中端倪,也预感到自己大祸临头的日子就在眼前。  因为这时的玉姐,已经显露出少女的风韵,腰肢娘娜,酥胸乍起,明眸皓齿,粉面朱唇。总之,少女的娇柔、妩媚、羞怯、含情诸多特征,都在玉姐身上闪现出来,这怎能不使那些拥姬狎妾、淫乐无度的“老爷”们动心!

  一个隆冬的傍晚,玉姐被告知今夜要到什么王府去“陪夜”。玉姐知道厄运已临到自己头上,  她左思右想,不甘心被人任意宰割。于是壮了壮胆,一狠心, 逃出了皇家戏班。皇城的夜幕下。又多了一个走街串巷,踯躅行进的少女身影。

  上次被继母逼迫出逃,是在寨北边城;这次避祸出逃,是在帝王之都,地域不同前景却是同样渺茫。所不同的是她这次比上次长了点见识,不再把说好话的都当作好人,不再轻易和陌生人靠近。不过,命运似乎不依从她的意志,最终她还是走进一个陌生人之家。这个陌生人就是刚被罢职的大学士、左相国刘健。

  刘健罢职后搬出相国府第,在京郊一个小山庄隐居下来。这天晨练归来,在一条小溪旁发现了一个冻僵的少女,救回家来一经询问,才知她是大同府尹的女儿。  刘健安慰她先在此调养几日,待身体复原后,再设法送她回曲周老家。玉姐感到这才真正遇到了好人,心情逐渐好了起来,一有闲时,便给刘健弹琵琶唱曲解闷,刘健一看玉姐竟有如此高超的艺技,更加怜爱,有时自己写几段词,谱成曲儿,让玉姐弹唱,不知不觉中竟将罢官之后的郁闷心情排除了许多,老人的生活有了生机。刘健有个不肖的儿子叫刘之廉,他在父亲被贬、烦忧国事,无暇顾及子女的当儿,废弃学业,到处游乐厮混,结交了社会上许多不三不四的人。十八九岁年纪, 吃喝嫖赌无一不好。他见到父亲身旁忽然多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打听又是被父亲救下的落难之人,心中遂生歹念,多次用语言挑逗,都被玉姐搪塞过去,后来竟在夜间去扣门击窗,欲行非礼。刘健得知大怒,把儿子叫到厅堂进行训斥,刘之廉不但不听,反诬老人想纳人为妾。刘健一气病倒在床,并斥退刘之廉不许他进家。这样以来,玉姐整日服侍在床头,安慰劝解老人莫再动气,声称,父子反目都因自己引起,待老爷病好以后,自己立即离开刘家。

  一日,玉姐正在为刘健弹奏裴神符的《倾杯乐》,忽然仆人通报:有南京王琼老爷的三公子前来探望。王琼是刘健的同僚,都因阻谏皇上而被革职,王琼赋居南京,得知刘健患病,特派三子王舜卿来探视。舜卿原名景隆,  年方十九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温文尔雅,潇洒风流。玉姐没来得及回避,王景隆已步人房中。他向刘健行过礼问过安之后,开始注意这位如花似玉的少女。经刘健引见,二人施礼相见,玉姐为王景隆的一表人材所吸引,不禁反复打量这位三公子,偶尔,二人目光相对,羞得玉姐赶忙低下了头。还是景隆大方一些,明知故问地说:“伯父,方才是何人弹奏琵琶?”刘健说:“是玉姐为老夫解忧。”景隆说:“玉姐竟有如此高超技艺,能否再弹一曲,以表今日相识之情。”玉姐有意试试景隆的学识,羞答答地问道:“三公子如此雅兴,不知钟情何曲?”景隆回答说:“昭君的《湘妃滴泪》过于悲怆,裴洛儿( 唐代琵琶名家)的《火凤》过于喧器,玉姐能否奏曲王维的 《石上流泉》,以他耳福?”玉姐点头称是,立即拨动丝弦演奏起来。  由于对王景隆的敬慕和相知之感,  琵琶弹得更显得心应手。一曲过后,玉姐又即兴弹奏了一首 当时的名曲《海青拿鹤》(明代琵琶名手张雄所作),把琵琶的长轮、滚、扣、拂、扫等手法,全都展现出来,曲调雄健活泼,流畅清新,使在场的刘健、王景隆赞叹不已。玉姐和王景隆的这次相见,在二人的心目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王景隆在“怡春院”得见“苏三”,就是循琵琶之声找去的。因此,说他们  一见钟情”,  倒不如说是“ 知音重逢”更为恰当。

  王景隆走后,  刘健的病情日趋严重,尽管玉姐日夜守护,也无济于事。终于在一个仲冬之夜,老人与世长辞。  刘健既死,一切家事当然都由刘之廉料理,玉姐不忍心立即离开恩公自去,有意伴随老人的灵柩回故乡安葬以后,再离开刘家。刘之廉心怀鬼胎自然应允。

  刘健安葬以后,玉姐意欲回广平认亲,刘之廉说,他已在京城为她找到一个去处,前门外一家裁缝店需要徒工,管吃管住,每月还有散碎银两零花钱。玉姐自知回乡认亲也无把握,便跟随刘之廉回到北京。第二天,刘之廉把玉姐领到前门外草帽巷一家姓苏的宅第。这哪是什么裁缝店,这里是苏淮和“一秤金”夫妻俩开的“怡春院”,刘之廉向苏准过取了千两白银的身价, 就将可怜的玉姐卖给 了他

卷三  从百花楼到关王庙

“一秤金”本是个老妓女,年轻时在北京城里名噪一时。她风流美貌,通达弹唱歌舞,风韵不凡。嫖客要想搭上她,不花一秤重的金子是不行的。也有的说她嘴甜心辣、贪财无足,只要进了她的妓院,纵然有一秤重的金子,也得全给她撩下。这就是“一秤金”外号的由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一秤金”人老珠黄,失去了当年的风韵,就和个叫苏淮的生意商人,原来的老嫖客搭在一起,在草帽巷买下一所小院,干起了老行当。

  怡春院在玉姐到来之前已经收养了“ 翠香”、“翠红”两姐妹,玉姐排在其后,称老三”。苏淮自称为“义父”,把周玉姐改姓为苏,“苏三”的名字,由此叫开。怡春院里有了苏三,“一秤金”夫妇就像得了一棵“摇钱树”,巴不得她快快长大,早一天长出金银来。根据“一秤金”的经验,苏三定是个有希望、有赚头的“奇货”,所以,她进院以后,并没急于让她卖身接客,而是一边调教,一边让她为客人们伴唱、陪酒。即使这样,许多纨绔子弟已被苏三的姿色所倾倒。有的花几十两银子,听苏三弹唱一曲自感满足,有的只让苏三道个万福或敬上一杯清茶,便出银二十两,还认为是个幸运。这样,不到一年光景,苏三的艳名已经传遍京城。这时,不少文人骚客也经常造访,他们和“一秤金”说,“苏三”的名字不雅,应该换个好名。经过一番争辩,都感到来到苏三客室如入金玉之堂,顿时满室生春,于是冠名“玉堂春”,为此,他们还特意办了一个“贺庆宴”。“玉堂春”的名字又很快叫响。

  苏三长到十七岁时,出落得更是如花似玉、妩媚动人,许多王孙公子都争出巨资,争度这个“破瓜”(指处女破身)之夜,争行这个“挽头”之礼(妓女初始接第一个嫖客之礼)。“一秤金”再三规劝,苏三坚决不从。后来,又经过逼迫劝说,辗转半年之久,苏三无奈提出条件:  我的“挽头”礼,必须是我选中的意中人,如果不从,宁可撞死在怡春院,也不屈就他人!“一秤金”只好依从,只盼她早日选中意中人。不知是天公有意安排,还是玉堂春命里注定,在一个阳春三月,百花竞放的日子里,王景隆居然鬼使神差似的走进了怡春院。

   原来这年是春科御考,王景隆奉父亲王琼之命,一来赴京科考,来催讨账目, 并派老仆王定伴随人京。景隆在考场自觉应对很好,得不了头名也不会逊于前列。但皇榜一发却名落孙山未及上榜。景隆又气又恼,烦闷不解。原来,主考官发现他是贬官王琼之子,便报告给宦官刘瑾,刘瑾说,岂能让贬官之子登金榜,一句话就从皇榜上抹去了他的名字。老仆王定怕公子忧虑成病,劝他到市井游逛一番,以消除心中的闷气。当主仆俩走到前门外草帽巷的时候,忽然一曲悠扬的琵琶声传人耳鼓。一会儿如万马奔腾,江河咆哮;一会儿如泣如诉,哀怨悲咽。王景隆越听越觉耳熟,好似听过一时又想不起在何时何地,他循着这动听的乐曲,信步走进了怡春院。“一秤金”一见来了一位贵公子,而且又是那样高雅不俗,料定绝非一般人家子弟,少不了金银花费,赶忙笑脸相近,殷勤接待。老仆人王定一看是妓院,赶忙拉着公子往外走,连说,此处千万去不得!去不得!景隆说,我只是寻访这位弹曲之人这有何妨?

  王景隆和苏三一见面, 便认出了她就是在刘健老伯家见到的周玉姐,苏三也认出了他就是前几年来刘老爷家探病的南京王家三公子。二人在这里相遇,谁也没有想到。特别是景隆,对玉姐如何沦落到“怡春院”更是迷感不解。他要问个明白,但是碍着鸨儿、老仆在旁,二人都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只是一般地见过了礼。老仆王定只以为公子见到弹琴人便走,谁想景隆还要在这里吃饭,他立即上前提醒公子,不可在此逗留。他哪里晓得景隆的心事。景隆告诉王定:“今晚不走啦,你自己先回去,明早再来见我。”老仆无奈只好告退。“一秤金” 等走后,王景隆立即询问苏三,苏三声泪俱下,就把刘之廉如何气死父亲、如何骗她归京卖人娼门的过程讲述一遍。 景隆听罢痛骂刘之廉不孝不义,而后劝苏三好生保重,并表示定设法救她出火坑。 苏三感激万分, 立即跪倒在地,以谢公子知遇之情。王景隆表示非苏三不娶,苏三立誓非公子不嫁。“一秤金”得知此情,当然很高兴,一来王公子必然不惜金钱,纵情怡春院;二来即使王公子走后,苏三“破瓜”后也可以另接新客,财源会滚滚而来。当晚,“一秤金”备好了“挽头”之礼,重摆了“成亲”之宴,把苏三的绣房改为洞房。这对几年前就互相倾慕的人儿,终于圆了婵媛之梦。

  一个绝色佳丽, 一个英俊少年,如今水乳交融,情深意洽,怎能不使他们忘却了一切、抛弃了一切,去享受这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王景隆索性从馆驿搬到怡春院来住,催讨账目所得的三万两白银,全都用在怡春院和苏三身上。  老仆王定无法阻劝,只好自己回南京向老爷去复命。王景隆和苏三整日沉浸在绵绵情思、缠缠密语的热恋之中,苏淮和“一秤金”却日夜不停地算计着如何使三万两银子流进自己的腰包。为了使苏三过得更惬意,这位王三公子不惜重资,在怡春院后院盖起座百花楼。 楼分三层九阁,雕廊画栋,斗拱飞檐。近可俯瞰京师,远可眺望燕山。楼栏上陈列四时名花异草,楼壁上彩绘南北花木丹青、春兰秋菊夏荷冬梅,虚实相映,四时不败,朝暮晨昏,花香扑鼻,真是名副其实的“百花楼”。楼内还设有琴室、棋苑、书斋、画坊,可供王三公子和苏三尽兴玩耍嬉戏、读经论史,可谓兴致所至,尽皆满足。遗憾地是,这种日子是靠金钱支撑的,而王三公子的金钱再多,也是有数的,三万两白银,不到一年便花费干净。没有钱的嫖客,“一秤金”焉能容得下,即使有苏三的情面和一年“ 常客”的资历,让王三公子在怡春院多住,上一月、两月,终究还是财尽势消,无法再拖下去。“一秤金”由以贵客相待到客套应付,转而冷言冷语,再到直接轰撵。王景隆怎能受得了这种气,便和苏三计议:  自己回南京向父亲禀明真情,筹集三千两银子,再将苏三赎身出院归里,去过常人的安静生活。“一秤金”巴不得让王景隆快走,以便让苏三重新接客,所以还故作大方给了王景隆一些路费盘缠, 王景隆拒之不受。

 王景隆只身出了京城,刚刚过了通州,便被强人劫去了银两,  扒光了衣服,真正成了光棍儿一条。多亏几户农家帮助,才没被冻死饿死。手中无分文南京是回不去了,只好再回北京。本想找苏三再借些银两, 可是怡春院的门又那么容易进吗?当年的王三公子如今是蓬头垢面、青衣小帽一幅寒酸相,那“一秤金”还不把我打出门?再说,苏三见我如此光景,是否还钟情于我?思来想去还是暂谋个栖身之所,找机会再接近、求助于苏三。王景隆先谋得一个更夫的差使,后因贪睡误时,乱了更次,被人家辞退。再寻别路又无一技之长,只好流落街头,靠讨饭为生。此时已接近隆冬,风雪难熬,王景隆白日讨饭,晚上到关王庙借宿存身。这天,天降大雪,王景隆正在庙堂来回走动以驱身体之寒,突然,从庙门外撞进一个十二三岁小儿,他手提竹蓝,头戴破毡帽,战战惊惊跑进庙堂。景隆定晴一看,原来是怡春院门前卖瓜子、水果的小儿金哥。因他经常到院内送瓜子果品,又会说话,王景隆和苏三都很喜欢他,经常给他一些散碎银子,让他买些食品杂物,所以,相处很熟。景隆还没有开口,金哥先惊叫起来:“这不是三老爷吗?您怎么在这儿?”王景隆只得将自己的遭遇讲述一遍。金哥深表同情,说:“为什么不找苏三姐姐求助呢?”景隆说:“我这般模样,如何进得去怡春院呢!” 金哥说:“我去给你报信。”景隆沉思片刻说:“你若报信,只向她说明遭遇,不必向她求情,她若听后不睬,你也不必代我乞求。若做不到这一点, 宁可不去为好。”金哥答应了景隆的要求,立即跑去怡春院报信。

  苏三闻报大吃一惊,恨不得马上跑去关王庙见景隆,怎奈无故出院,会引起“一秤金”的疑心。正在无计可施之机,忽然想起“一秤金”近日不断逼迫接客的情景,苏三心中有了主意。第二天,“一秤金”又来催逼接客之事,苏三面带愁容地说:“不是我故意让妈妈为难,因我有一桩心事未了。”“一秤金”说:“女儿有事尽管直说。”苏三说:“我与那王三公子有约,如果谁若有意背盟,必须向神灵还愿求赦,方可他适。妈妈非让我背盟,只能还愿后才行。”“一秤金”听得此话,喜出望外,忙说:“ 这点小事有何难处,  女儿自去还愿,  多好多贵的香烛供品,妈妈都舍得出。”苏三说:“女儿打算去关王庙还愿。只让金哥陪我同去便可,不必烦劳别人。”

  王景隆和苏三在关王庙相见,自然是番悲楚番庆幸,悲楚王三公子竟落得如此地步,庆幸二人仍不忘旧情,恩爱依旧。最后,苏三将带出来的二百两私房钱给了景隆,让他明日更装易服,再去怡春院,详细计议。便撒泪而别。

卷四 从虎口到狼窝

关王庙泪别以后,王景隆用苏三给的二百两纹银,买了一套上好的衣服,鞋帽,雇了一辆车和两个小厮,有意在怡春院门前显赫,立即被门前小乐工们发现,报告了“一秤金”。“一秤金”出门一看王景隆如此气派,当然不会放他走去, 赶紧上前问安邀进。景隆故作嗔怪地说“ 当初妈妈不容小的,今日为何又来相邀?难道不怕我无钱付账吗?”“一秤金”说:“ 公子容人海量焉能记小人之过。再说千不念万不念,  也该看望一下日夜相思的三姐呀!”王景隆这才假意随从,进了怡春院,并让小厮将两个大皮箱抬进院中。皮箱加锁贴封十分沉重,“一秤金”故意问道:“ 公子将此箱放在何处?”最隆不在意地说:“那是五万两纹银,放在一个较安全处所算了。”“一秤金”听大喜过望, 立即令人将箱子抬进账房锁了起来。  然后,  给王景隆摆下接风酒,随即亲自上楼去请苏三。苏三假装不信,说“这又是妈妈骗女儿下楼接客。”“一秤金”赌咒发誓。苏三故意反问:“即是王景隆来了,他没有银两付账,我又要挨打挨骂了。”“一秤金”奸笑着说:“三姐不必担心,三公子这次带来五万两银子,足够咱二年的开销,还怕什么?”

  景隆和苏三相见,表面并不火热,“一秤金”生怕二人感情不洽,还极力给他们撮合。待茶饭已毕,二人重新步人百花楼绣阁以后,那久别恩爱之情,那青春热恋之火,一起进发出来,这是“一秤金”无法领略的了。但景隆和苏三都知道,今夜恩爱之后,便是诀别。景隆说:“这次回南京,一定说服高堂,回来迎娶三姐。”苏三说:  “公子乃世家子弟,苏三是青楼贱人,只恐家严碍于门风,不肯应允,还望公子自重。”景隆说:“家父若不应允,我也终生不娶,那怕十年八载,我也筹措赎金,救三姐于水火。”苏三说:“公子满腹经纶,何必为一烟花女子贻误青春。不如勤奋苦读求取功名。只有公子出人头地,苏三我才脱身有望。”说罢,二人抱头痛哭,依恋难分。苏三将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器皿,打成包裹,交付公子,并催他连夜出走。景隆说:“我走之后, 三姐如何处置?”苏三说:“我自有办法应付。”当夜,苏三悄悄打开后门,送走了王景隆。

  发现王景隆不辞而别,来责问苏三,苏三正在翻箱倒柜,声称所有首饰全被盗走,正要找妈妈询问。“一秤金”赶忙去打开王景隆的皮箱查看,原来里面尽是砖头瓦块。“一秤金”自知上当,便说是苏三和王景隆勾结作案,要责打送官。苏三平静地说:“送官正好,  省得我报官。本来我不接待王三,妈妈偏要我接,还说带有五万两银子。现在,银子变成了砖头,人也不见了。究竟是王三骗了怡春院?还是怡春院图财害命,转移了金银害死王三?我还要官家公断此案!”“一寸金”听了这番话没了主张,赶忙去找苏准商议。苏淮说:“这件事果真宣扬出去,真有点说道不清。不如先稳住苏三,找个机会,把她卖掉算了。”

  苏三自王景隆走后,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云鬓不理、钏簪不带,一个水 灵灵的人儿,不几天变得形容憔瘁,病态缠身。“一秤金”眼看这棵摇钱树摇不下钱来,不敢再去责打逼问,只有好言劝慰,望其早日康复。恰在这时,来了一个叫申鸿的贩马商人,他慕名来访苏三,偏偏苏三谢绝见客。申鸿以为是老鸨有意抬价,便自我炫耀地说:“我没听说过有妓女不见客的。 你不要瞧不起大爷,我这里有得是金银,你就开个价吧!我非要会会苏三不可!”说着,申鸿把钱搭子往桌上一甩,只听“咣当”一响,那是金银在说话。“一秤金’  赶紧赔笑作解,申鸿还是坚持要见,他张手搁下五十两纹银,说:“这五十两纹银,我只求见一面,以后陪茶陪酒我另加赏赐。”“一秤金” 见钱眼开,即刻答应领他到苏三病榻前去看一眼。美人的病态有时比无病时更美,申鸿虽然只见到苏三侧卧的身影,但已使他神魂颠倒,表示非要把苏三弄到手不可。  苏淮和“一秤金”经过一番计议,对申鸿说:“实不相瞒,苏三本来已卖给南京的王三公子,只因身价不足,回南京取钱,  很快就会回来,到那时,你就是出十万金也办不到了。”申鸿急切地问:“那么,我想得到苏三,该怎么办呢?”“一种金”故作为难地说:“如果官人想得到苏三,只能出高于王三公子的身价,而后骗苏三上路。”申鸿说:“我愿出大价钱买苏三为妻,如何骗法,听从妈妈安排。”

  当夜,“一秤金”、苏淮和申鸿写下了字据,以三千两纹银身价,将苏三卖于申鸿,并言明在京郊十里淀,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人钱两清后, 各不相扰。次日,“一 秤金”来到苏三房内,假装关心地说道:“看你病得这般可怜,妈妈也想通了。你和三公子天生的缘分,我们一定成全你们。”苏三开始不信,便问:“妈妈果有此心?”“一秤金”说:“我若欺心天打雷轰!”苏三连忙俯身下拜。“一秤金”说:“既然女儿如此倾心,明日妈妈陪你到城隍庙讨个签,问个卦,卜算一下三公子的前程,也消散一下你的闷气。”苏三欣然答应。

  就这样,苏三在“进香”  的时候,她的小轿没去城隍庙,却直奔了山西大道,陪轿的不是“一秤金”,而是山西贩马客申鸿。当苏三发现受骗以后,从轿上跑下来,又哭又喊,非要在路旁大树上撞死。申鸿一见没了主张,只好用“一秤金”教他的另一套骗术,欺骗苏三。申鸿自称,他从口外贩马到河北,在河间一带遇到强人, 多亏王三公子驱马报告官衙,赶走了强人,才幸免于难。从此,二人结成八拜之交,誓同祸福。这次在怡春院,得知三姐和公子有海誓山盟,为报答公子教命之恩,为使公子爱妻不受凌辱,才出三千两赎金将三姐赎出。现先随他回洪洞老家安顿一下家务,再亲自送三姐到南京和三公子团圆。苏三虽然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只好将计就计。她先拜谢申鸿赎身搭救之恩,而后要求今后要以表兄妹相称,以避人言。申鸿满口答应。他想:“只要你路上不哭不闹,到了洪洞县,还怕你不听我的摆布。”苏三离了怡春院,似乎是逃出了恶虎口,现在来到了洪洞县,岂知又进了野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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