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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白绘成的《悲惨世界》︱好莱坞服装设计师(三)

 公司总裁 2019-11-28

《悲惨世界》中沙威的制服诱惑


因帕克凭借《悲惨世界》提名第85届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奖,我们采访了他。

那日,帕克正在西班牙的片场,为《丹麦女孩》做准备。第二年,帕克又凭《丹麦女孩》提名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

虽然并没有获奖,但是对于帕克来说,“在电影中看到自己呈现出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
 

帕克小传:

他第一次接触服装设计是在高中担任舞台设计。由于舞台设计并不需要太多工作,他就兼任了服装设计,而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

在马德里自治大学物理专业毕业后,帕克并没有选择继续在物理这门学科中深造,成为一名科学家。相反,他从一个极理性的世界,走进了一个充满想象力、创造力的艺术世界——西班牙的戏剧殿堂——巴塞罗那戏剧学院。


帕克在那里学习了舞台设计和服装设计,毕业后成为了小丑剧院设计课程的一名讲师。那之后,帕克开始参与一些舞台剧的设计工作,包括西班牙戏剧大师佩德罗的舞台剧《世界是个小集市》、法国喜剧家马里沃的《双无常》等等。

“为了能够参与电影美术设计和服装设计,我多次与西班牙导佩德罗·阿莫多瓦合作,参与他的电影《不良教育》、《吾栖之肤》的服装设计工作。”这之后,他的作品《白雪公主斗牛记》,获得了素有“西班牙奥斯卡”之称的戈雅奖最佳服装设计大奖,为他迎来了来自好莱坞的邀请。

这个邀请来自曾成功执导《国王的演讲》的奥斯卡获奖导演,汤姆·霍伯。汤姆带来的,正是成就他第一个奥斯卡提名的《悲惨世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改编一部文学巨著已是不易,再加上这版《悲惨世界》又改编自世界四大音乐剧之一的音乐剧版《悲惨世界》,亿万小说读者和音乐剧观众都会对这部全新的《悲惨世界》有着不同的期待和质疑。
 
为了准备这部电影,帕克日夜攻读《悲惨世界》原著,并且飞到巴黎采风,希望能够深入巴黎人的生活,得到他需要的灵感。

另外一方面,诸多艺术史上颇有成就的画家都成为了他的研究对象,欧仁·德拉克罗瓦、弗朗西斯科·戈雅、雅克-路易·大卫、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这些璀璨的名字,都成为了他灵感的来源。

也许正是这种地毯式搜索的研究方式,让一个19世纪的法国,一个贫富差距极大,上流社会穷奢极欲、下层人民挣扎困苦的法国,一个各处充满了革命、热血和追求自由民主的气息的法国,逐渐在帕克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悲惨世界》讲述了法国历史上一个追求自由、热血奔腾的年代


《电影》:对于《悲惨世界》这样一部时间跨度在半个世纪,上字幕的演员就有二百余名的大制作,你一共设计了多少套衣服?
帕克:这部电影中我设计制作了将近1500套服装、又租赁了2200多套服装去满足4500位演员和群众演员的需要。
《电影》:对于你和你的团队来说,《悲惨世界》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帕克:电影中用到的2000套服装中,我们需要把其中很多套服装用泥、油脂、刷子和喷灯进行加工,比如为每件服装磨光、抹润滑油、在上面绘画、撒土、用喷灯加热等等,把做好的服装漂白或弄褶皱,因为我们想要呈现出巴黎人那时候极度贫瘠的生活。

我们尝试着去还原真实生活,就像当阳光一遍遍晒过你的衣服,你肩膀上的颜色就会变淡、而肘部的颜色会变暗。而我的团队,让这些在真实生活中积年累月才会产生的变化,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神奇地出现在我们电影中的服装上面。
 
《电影》:《悲惨世界》是一部歌舞片,场面上需要更大的奇幻感和想象空间,你是如何通过服装设计来增强这点的?
帕克:我通过颜色来传达影片的奇幻感。比如,红色的运用,红色是一种非常戏剧化的颜色,也是我们人眼第一个会看到的颜色。红色有很多的寓意:危险、鲜血、激情,它同时也传递着巨大的力量。红色的运用会让我们感觉到更多的情绪、描绘处于危险中的人、或者失去尊严堕落的人——当然,红色也隐含着勇敢。




同时,导演汤姆(霍伯)和我经过讨论为电影的整体服装设计定了主题,我们用法国国旗的颜色作为主体贯穿整部电影,将工厂的戏份用蓝色、革命的细分用红色,最后将白色放在婚礼上。


《电影》:《悲惨世界》讲述了一个偏黑暗的故事,为什么最开始冉阿让的服装却用了红色,还是当他最潦倒的时候?而后面却用越来越深的颜色呢?
帕克:汤姆想要表现冉阿让的一生是一种成为圣徒的过程。汤姆认为冉阿让是一个一直在探索的人物,一开始他是一个非常粗鲁简单的人,但一点一点,这个人物开始越来越具有复杂性。所以我们一开始用了非常戏剧化的颜色:明亮的红色表现冉阿让在监狱中的日子,并且用非常粗糙质地的布料、粗糙的线条和粗糙的羊毛来设计他的服装。而随着他人物越来越复杂,他服装的颜色搭配都越来越复杂。电影的最后,我们想要让他的服装呈现一种简洁、发白的、圣僧一样的感觉。




同时,我也想运用不同的布料来表现冉阿让社会地位的变化,所以我选择了许多材质的布料,来定义他不同阶段的服装。
 



《电影》:芳琼的扮演者服装的颜色由粉色到蓝色,最后再到红色,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颜色过渡呢?安妮·海瑟薇有没有参与服装的设计呢?
帕克:在雨果的原著中,芳琼是一个非常美丽、诱人的女人,并且对于这个世界有着美好的憧憬和幻想,所以我想要她工厂的工服能够属于她的过去。芳琼的服装是纯手工绣制而成,所以有着一定的订制感,让她在所以在工厂女工中很出挑。


芳婷出场时的粉色服装隐含了她曾经不错的人生



芳琼出场时的服装是淡粉色和淡紫色的,既隐含了她曾经不错的人生,也能和圣母玛利亚和修女们联系在一起。后来,芳婷的服装经过了六次漂白,每次漂白程度不一样,预示着她逐渐坠落...当她被迫成为一个妓女,她的服装变成了深红色,和曾经冉阿让在监狱中的服装遥相呼应。对比起工厂中其他的女人,她戴着蓝色的袖套和帽子,影射艺术形式中圣母玛利亚戴的斗篷。


芳婷的服装经过了六次漂白,每次漂白程度不一样,预示着她逐渐坠落



安妮是一个非常敬业的演员,她想要从外在上赋予角色一种态度。她想让自己看上去消瘦憔悴,这样才符合角色很多天没吃饭的状态。那么如何做才能让她显得消瘦呢,可能要把服装的两侧用深色。同时她服装的颜色一开始是淡粉色的,但是会越来越发白,我们一共制造了六到七件同款的服装,然后把它们按照不同等级漂白,同时每件的破旧程度不一样。如此,每次芳琼出现在电影里,她衣服的破旧程度都会加深,直到那件亮眼的红色服装出现——她终于病倒并被送到医院。

直到她被迫成为一个妓女,她的服装变成了深红色

《电影》:你在设计马瑞斯这个角色的时候,用了怎样的核心理念?
帕克:对于马瑞斯,穿在破旧夹克下的华丽丝绒和刺绣着图案的背心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我们想要这种马瑞斯身上的对比贯穿这个角色的始终。他明显是一个假装成穷人的阔少,所以这些都要多多少少在他的服装上表现出来。
 



《电影》:珂赛特的服装设计非常甜美,能讲讲这背后的初衷么?
帕克:珂赛特就像一朵花,所以我们用桃色和粉紫色,还有你在她家花园中看到的所有颜色来表现她的特点。她出场的时候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女孩,仿佛生活在修道院,有一种圣徒的感觉——一个在修道院生活的乖女孩。我们希望之后,从她的爱情中迸发出她所有的情绪。

珂赛特小时候的服装非常破旧

《电影》:为什么艾潘妮这个人物的服装设计色调很灰暗?
帕克:艾潘妮和珂赛特的形象正好相反,当珂赛特小的时候,她穿着脏脏的破布,因为那个时候她很穷、受到虐待,而艾潘妮则非常漂亮、穿着光鲜。但是当她们的命运反转,艾潘妮生活在穷苦当中,她的颜色搭配就要能够表现泥泞和尘土。
 


《电影》:德纳迪埃夫妇的服装上加上了各式各样的图案、材质和符号?
帕克:这个故事讲述的主题太过沉重,故事中其他人都太过紧张严肃,我们要把所有神圣的概念融入他们的服装,所以有德纳迪埃夫妇这两个角色其实是一种调和,因为终于可以换几种颜色搭配,并加入一些喜剧元素。我们认为这对夫妇喜欢偷一切他们能偷到的东西,并且把我们这种想法融入了他们的服装设计里。


德纳迪埃夫妇



但是我们的电影里出现了两位优秀的喜剧演员。萨莎·拜伦·科恩就是一个优秀的小丑演员,而德纳迪埃先生这个角色身着装饰着穗带的短裤和军夹克,就像个超大号的玩具士兵。在书中,他谎称自己一直在滑铁卢帮助拿破仑。我们分析,他可能会从军队偷了一件已经快烂掉的大衣,甚至不是从一个军人那里,可能是从一个将军那里偷的。


扮演的德纳迪埃太太海伦娜·伯翰·卡特在一次跟我谈话的时候对我说,“你知道我妈妈也是西班牙人么?”所以我开始考虑把一些西班牙元素放到她的服装上面,她的束衣和领子都源于斗牛士服装,而我把这些元素拼贴到她的服装上。
《电影》:《白雪公主斗牛记》是一部黑白片,你给它的定调是什么?
帕克:整个设计是围绕着“西班牙”这个主题展开的,电影中所有闪耀的符号描绘的都是我的国家。我希望能够做一部让观众忘记其颜色和声音的电影。我是默片的粉丝,我认为从电影有声后,一种纯艺术形式便随之消失。

为了设计电影服装,我们需要和各种材质、形状打交道-闪耀的和低调的感觉、布料的动感和固感、暗和亮的对比等等-其实所有这些已经可以汇聚成为一种特殊的语言了,而我们需要的只是去探索。
 
《电影》:你重读小说《悲惨世界》给你的最大灵感是什么?
帕克:我几乎在任何地方都在读《悲惨世界》原著,在飞机上、伦敦地铁、车上、浴室,然后发现重读这本书非常有帮助。我从书中了解到那个时候巴黎人的每日生活细节:他们吃什么、穿什么、街市是什么样子、人们在社会上的地位是怎样的。原著给了我一个大的框架去开始将所有事情视觉化。
 



《电影》:你去巴黎采风带来什么灵感?
帕克:在巴黎做调研的时候,我曾坐在一条小街上边,而我当时阅读的那一章节中提到了玛瑞斯祖父居住的那条街,居然就是我所在的那条小街!我当时觉得有点上天注定。能够沉浸在巴黎实在是很棒,巴黎人的生活、建筑和这座城市的氛围,统统都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我还发现法国有一个非常赞的二手市场,在那里衣服会被一遍一遍重复买卖,直到它们彻底变成破布。
 

帕克灵感来源画家雅克-路易·大卫代表作《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

《电影》:为一个发生在19世纪的故事做服装设计,你有没有去找一些参照?比如一些著名的画作等等?
帕克:我们在研究那个时期的油画时发现那是法国历史上一个非常热血奔腾的年代。那是一个人们开始形成个人自由和民主意识的时代。所以那个时代的油画有着大量的红色、白色和蓝色的运用,所以我们希望这三种颜色作为这部电影的主色调去描绘那个时期那个热血的法国。
 

帕克灵感来源画家欧仁·德拉克罗瓦的代表作《自由引导人民》

《电影》:在为《悲惨世界》做服装设计的时候,你认为最重要的环节是什么?草图阶段?寻找面料?资料查找?还是别的什么?
帕克:我对于面料和材料都有着特殊的偏爱,我认为一件衣服的70%需要归功于这两样东西,当你开始加入颜色,你基本上就完成了对角色的塑造。
 
《电影》:你用了很多纱质的材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帕克:我热爱具有透明感的材料,因为这样的材料可以带给人一种脆弱感,同时可以适应不同的光线,我也喜欢把不同层次这样的材料叠加在一起产生不同的效果。
 



《电影》:又为什么选用了大量的蕾丝?
帕克:蕾丝是非常西班牙的材料。它是西班牙最为传统的服装面料,尤其是作为女子参加宗教活动时戴着的面纱。另外,蕾丝传递着一种脆弱和柔美感。
 
《电影》:你最喜欢哪个版本的《悲惨世界》?
帕克:我记得小时候看过1958年让-保罗·李塞诺导演的版本,影片由伟大的让·迦本主演,这个版本总是在我的脑海中。
 
《电影》:你曾在一个采访中谈到,“服装设计是一种妥协,是一种横跨在演员、  导演、观众和我之间的四向过程。”请问这种妥协是什么?
帕克:是对观众的妥协:电影是造梦机器,我为电影故事设计衣服,是为了能让成千上万的观众在电影世界里,随着人物的成长历程去痛苦和快乐。我必须认识到,《悲惨世界》拥有着万千读者,所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让他们失望。


《电影》:通常对于一个服装设计师来讲,你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帕克:一切都是从剧本开始的。我会分析剧本中的用词、角色之间的关系、他们所处的社会等等。同时也需要考虑大的颜色和材料质地,和这两个因素如何帮助演员们塑造角色。
接下来我可能需要去针对故事本身,去寻找一些相关的绘画和摄影作品,总之尽可能地查找能够看到的跟角色和他们的时代有关的一切。

最后,我可能会画下或剪贴下一切可能会塑造角色的画面,同时开始寻找合适的布料。有时候,我的灵感甚至来源于那些布料、颜色、材质。
《电影》:在为《悲惨世界》工作的时候,能描述一下你们普通的一个工作日是什么样的么?
帕克:通常我们从早上六点开始做一天的筹备工作,然后我们回去造访服装制造商、材料提供方等等。我们从未在晚上九点前下过班,我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周七天完全不休,但是但是整个经历都是值得的,我非常享受。


导演汤姆·霍伯和饰演冉阿让的休·杰克曼在拍摄现场

《电影》:这个行业很多成功者都是女性,作为一个男性,你认为你脱颖而出的原因是什么?
帕克:我从来不认为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我认为你只需要诚实面对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灵感和画笔去工作。

《电影》:能谈谈你的下一部作品么?
帕克:现在,我正在和汤姆霍博合作另一部电影,《丹麦女孩》。这是一部从男性为主转到女性为主的故事,我想这对我来说一个新的挑战!
 

导演汤姆·霍伯在现场执导发动革命的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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