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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卿轶事·中行偃

 youxianlaozhe 2019-11-29

序章、认识中行

中行偃(?-公元前554),也称荀偃,姬姓,中行氏,中行氏的第三任家主,也称中行献子,晋国中军将、执政卿*。

 (中行偃,图源网络)

历史的长河滚滚而过,许多珍贵的信息已经无法得见,我们甚至难以知道中行偃确切生于何时,但是我们可以了解的是,中行偃一出生就已经是一位贵族,这来自于他的家族和他的父亲。

执政卿:晋国实行三军制之后,三军的军事统帅即为中军将,出将入相,这位最有权势的卿同时也会成为晋国的执政,即为执政卿。

中行偃所在的中行氏之名来源于晋文公“作三行以御狄”之中的中行,是一支军队的名字。先祖中行林父在晋国初设中行之时,即是它的领袖,并在之后成为了晋国的中军将、执政卿。杰出的军事成就和身为执政卿的无上荣耀,让这一辉煌的称号得以被当做氏名代代相传。而中行偃的父亲中行庚,则是晋国国政的二把手,身居中军佐这一高位。优良的出身,给予中行偃顶尖的教育、开阔的眼界以及深厚的人脉,这无疑为他之后走上政坛奠定了基础。

虽然中行庚在政坛之上没有乃父中行林父那么强势,但是总归令中行氏这艘大船平稳地发展。公元前577年,中行庚去世,中行偃正式走上了晋国的政坛。此时,他遇到了时任晋国中军将、执政卿的栾书

(栾书,图源网络)

栾书此时已和晋国的另一个老牌家族三郤*(音同“却”)交恶,迫切需要中行氏和站在其身旁的知氏、荀氏的支持,这位中行氏的新家主甫一上台,就被破格提拔为上军佐,成为了晋国权力排位第四的权臣。

而正巧,此时的晋国国君,乃是历史上毁誉参半的晋厉公。厉公一改前几任国君对于强卿的依赖与纵容,大力在朝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使他们参与诸多军国大事,压制强卿的势力。对外的政策显现出扩张之势,与齐楚秦展开争霸,还在鄢陵一战大胜楚军,俘获了楚国一位公子。可谓是对内宽严相济,对外刚猛霸道。

三郤:三郤是晋国在春秋中期形成的一个政治集团,由来自郤氏家族的郤犨(音同“抽”)、郤至、郤錡(音同“其”)三位权臣组织形成,三郤在军事、政治领域担任要职,守望互助,共同进退。是当时晋国中的一支强大的政治势力。

(晋厉公,图源网络)

虽然在战场上晋军取得了一次次胜利,在国内强卿们也没有往日那般强势,国力日上,霸业可期,但是“晋无公族”与强卿做大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事实,表面上看强卿们面对国君的打压步步后退,其实一股暗潮早已积蓄,凶猛的反扑即将到来。

暗潮的源流,就是栾书与中行偃。他们和背后的卿族势力对于厉公已然无法忍受,竟试图拉拢三郤之一的郤犨,谋废厉公。

不过,始料未及的是,郤犨拒绝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废立的念头既已被三郤知晓,二人便策划了一场借刀杀人的大戏。一出被俘公子的诬告,一个精心安排、百口莫辩的事实,厉公便令自己的亲信胥童灭了三郤满门,但是胥童明显想得更远,他建议厉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杀中行偃和栾书。

然而,晋厉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他放过了栾书和中行偃。犹豫就会败北,中行偃和栾书显然不会将自己性命悬于他人之手,新一轮的反扑即将到来。

此后两人密会多次,联络诸卿准备废掉国君。猛虎终于出山,中行偃走到了台前。带着荀氏将门对于军队的统辖力,以魏氏为同盟,即使韩氏韩阙极力反对,范氏态度模棱两可,终究大局已定。中行偃和栾书利用自己在朝中独大的势力,一举挟持并弑杀了晋厉公,杀死晋厉公的,是与中行偃一样来自荀氏的程滑。

中行偃派知氏的知罃(荀罃,罃字音同“英”)拥立新君孙周,是为晋悼公

注释:荀氏分为中行氏、知氏和程氏,因此上文说程滑来自于荀氏。不论是中行氏、程氏还是知氏,都可以以荀氏统称之,诸如中行偃也称荀偃,知罃也称荀罃

二、大鹏同风起,扶摇入云天

公元前573年,在晋悼公即位后,中行偃却一度被冷落。韩氏的韩厥顶替栾书直接成为中军将,让本该顺位继承中军将位置的中行偃十分尴尬。韩厥告老后,又由知氏的知罃担任中军将,而且范氏的士匄(音同“盖”)占据了中军佐的位置,中行偃被挤到了上军将的位置。可以想象,本来离权力的中心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却因为弑君的案底,始终无法走到权力的顶点,中行偃心中郁闷非常。

(晋悼公,图源网络)

终于,在公元前560年,知罃病逝,按照传统的继承顺序,本该由中军佐士匄升任中军将,但是晋悼公破格提拔上军将中行偃为执政卿。中行偃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国上卿,成为了号令中原雄军的晋国第一军将。

蛰隐十三年,中行偃来到了先祖中行林父曾经坐过的位置!中行之氏名在中行偃手上再次闪耀,一飞冲天的中行偃先后主持了伐秦、伐楚的两次大战,走到了他政治生涯的巅峰时刻,也带领晋国走向了中原霸主的宝座。彼时那个站在栾书身后的年轻家主,已是功勋卓著,名动天下的执牛耳者。

三、长歌付东流,英雄不复现

公元前555年,大河畔,各国大将在祭天台下肃立,晋军三军的大纛(音同“到”)在风中猎猎作响,锐士集结,战马嘶鸣,千乘兵车整装待发。大军在此祭天,随后他们将强渡大河,向齐国进击。

台上的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他的背已经有点佝偻了,看起来远远没有其他人那么英武健硕,但台下的人们都在看着他,眼中崇敬彷佛仰视高山,因为那是晋国中军将,大国上卿中行偃。

老迈的将军对着奔流的大河,发出了一生中从未发出过的重誓:苟捷有功,无作神羞,官臣偃无敢复济。唯尔有神裁之!(如果得到成功,不使神灵羞耻,官臣偃不敢再次渡河。惟神灵加以制裁)

为了此役,晋国大卿精锐尽出,范氏、中行氏、韩氏、赵氏、栾氏、魏氏的家主都率军征战,再加上各国搬来的同盟军,强悍的部队顺利冲过大河的阻碍。就像一辆精密的战车,楔进了齐国的腹地。

当年十月,联军一路势如破竹,带着狂飙突进的气势杀到了齐灵公选择的决战场地--齐地平阴。堂堂正正的一场攻城战,就把齐军打得伤亡惨重,一仗打没了齐灵公的胆。

第二天,熟稔兵法的中行偃玩了一出“草木皆兵”的把戏,他命战车部队左侧站人,右侧放一个草人,走在阵前,后头的战车拖曳干柴,为大军造势。影影绰绰间,齐灵公看见漫山遍野的晋军在晨雾下向平阴扑来。他抛弃了自己的军队,逃回了临淄。

齐灵公自己的失误导致平阴惨败,而老辣的中行偃自然也不会给他耍花招的机会,晋军一改中央突破的进攻态势,反而直接兵分三路,向着齐军剩下三个重要的战略支点、邿(音同“诗”)、卢三城进击。十月平阴战役结束,十一月,晋军便攻城拔寨,连下兹、邿,三晋军马的实力可见一斑,只有卢依然坚守并且在晋军上军的围攻下成功地拖延了宝贵的一个月。

十二月,天寒地冻,坚城久久无法攻下,晋军锐气有些挫折。中行偃在漫天的风雪中,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衰老,十余年纵横捭阖,苦心经营,年华也如同大河东流般奔逝,也许真的像是给河神发下的大誓一样,再也无法越过大河了啊。恍惚中,眼前突然出现了别的景象,那温暖的绛都,一年又一年,看似没有变化,但是坐在宝座上面的国君,统御军队的将帅,都已经换过了几茬了。或是更远的,中行氏的封地柏人。想起当年一起在朝阳下练习六艺、无忧无虑的同族弟兄们,他们还剩下几个呢?

下属的呼唤将他拉回了老迈而无力的身体里,面对寒冷的冬日和赵、韩两卿失利的战报,中军元帅枯瘦的手指在半空划出凌厉的弧线。军令层层下达,蛰伏了一个多月的晋军中军、下军如同冬眠被扰的巨熊一般开始狂暴地运动,直接绕过卢,如同铁锤一般锤向临淄。

 晋军的杀气更甚大雪的寒冷,临淄如同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中行偃望着这座孤城,心中已有了八成把握。然后在出兵的大鼓声中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沉眠于意识的深处,中行偃看到了那些逝去的人,同为弑君者的赵家之阳赵盾,他彷佛神祇矗立云巅,傲视国君与其他卿族;自己的祖父中行林父和他的兄弟知首,他们笑着站在万军之中,带着儿郎们向前拼杀;自己的父亲中行庚,他躺在病榻之上,将中行的大任交托;三郤和栾书,都是才华横溢的才士,他们曾亲密无间,最后刀剑相向,但与他们为敌为友,都是天底下的一大乐事;最后,是那个被自己弑杀的男人,满地的鲜血,地狱般的图景,那个男人手持长戈向自己冲来……

是你们在召唤着我吗?

他惊醒了,头愈发得疼了,医者说是生了一个恶疮,建议他将养一段时间。趁着睡意全无,他通知下属叫中军佐士匄进来交代下一步方案,突然头晕目眩,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士匄从中军大帐走出,望着远处渐渐变小的临淄,心中一片怆然。行军的行列中,将士们也不愿多说话。不久前,中军将、执政卿中行偃的头疾突然加重,在大帐一病不起。尽管晋军遵照军令四处大掠,临淄只剩一座孤城,但是主将病危,军心涣散,前几日又传来了楚国袭击郑国的坏消息,大军不得已只能西撤。这几天来看他的卿大夫他谁都不见,只能从侍者那里听到,他还没有离去,只是一日差过一日。大河不久之后就要到了,但中军将还能撑到那一天吗?

中行偃躺在病榻之上,又听到大河的涛声了,我的终点也要到了吧。河神啊,我终究是输给了命运,我无法活着渡过大河了啊。那个噩梦也不再出现了,厉公啊,你也知道,多年以前那位中军佐就要死了吧,我早已知晓了我的命运,也不为我的一生感到遗憾。可惜,我在秦地听过赳赳老秦的呐喊,在楚国看过瘴疠之地的恐怖神奇,但终究死在了异国的土地之上。儿郎们,渡河,渡河啊!

公元前554年,

中行偃长眠于齐国冰封的土地上

悲哉,

雪茫茫,河汤汤,

功业未成,两鬓已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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