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观察】乡村振兴如何避免空心村？计家墩理想村的实践可供借鉴

乡村振兴是近年的热点。

2017年，十九大报告提出了乡村振兴的概念，乡村振兴被推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上。2018年的党中央1号文件又公布了乡村振兴的相关意见，明确了乡村振兴应该有的内容。

尽管颇受重视，乡村振兴毕竟是个新生物，面临许多问题，如制度保障、产业振兴等。尤其是“空心村”现象值得警惕，一到周末，人声鼎沸；周末一过，冷冷清清，成为常见景象。

在昆山有这样一个村落，外有香樟林护卫，内部水系纵横，粉墙黛瓦，小桥流水，船只穿梭，桨声欸乃，充满了原生态的气息。不仅如此，这里不论工作日，还是双休日，都是熙熙攘攘，人气指数很高。它就是坐落在昆山淀山湖与锦溪古镇之间的计家墩理想村。

为了避免沦为“空心村”，计家墩理想村的运营者——乡伴文旅集团很是动了一番脑筋。

让乡村回得去，留得下

曾经有一位乌镇的运营者这样描述他在开发乌镇3年里的感受：游客的天堂，员工的噩梦。

最初的乌镇，没有酒吧，没有咖啡厅。可以说，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在乌镇找不到任何可以休闲、消费、娱乐的方式。

当然，后来的乌镇经过运营，已经变了模样。

那么，怎样从最初就避免这样的窘境呢？

乡伴文旅集团的高管仇银豪透露，他们深思熟虑过这个问题。“乡村振兴，必须突破人才瓶颈的制约。这一点是我感触比较深的。”

乡村振兴包含5个方面的振兴：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其中的人才振兴不解决，“空心村”就难免出现。乡伴文旅集团最初与锦溪镇政府商谈合作的时候，计家墩的情况也很糟糕，142户原住民都受够了当地落后的生活状态，要求把村子拆掉，搬到锦溪镇上生活。当地政府与村民签了拆迁合同后，如果人去屋空，就会出现一个“空心村”。

不仅村里的原住民不愿留下，城里人也不愿意来。

仇银豪分析其中原委时提到，在国外，如美国纽约，郊外区块的土地价值远远要高于市中心的。如硅谷大企业的集群总部都放到乡村环境里，乡村有很低的容积率，有良好的生态环境，企业、中产阶级更愿意跑到农村。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则恰恰相反，大量的人口从乡村跑到城市，不愿意回到农村。城市和乡村是双行线，乡村到城市是非常通畅的，城市到乡村是不通的。城市聚集了教育、医疗等大量优质资源，工作生活都非常便利，就像一个黑洞，吸引了大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开发者和投资者往往会从总部派许多人到项目所在地。但是，这些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内心还是抵触留在农村的。

怎么办？

理想村进行了一种“1 X”模式的尝试。

“1”是民宿。民宿是最容易回到乡村的业态。乡伴文旅集团利用两年的时间，建设了一批自持业态，先是居住业态，后是餐饮业态，再是休闲体验业态，如咖啡厅、乡村生活馆。计家墩身处江南水乡，当年的老百姓每户都有3条船，是主要的出行工具。如今计家墩不仅有船只，还有木工坊、陶炉，游客在这里可以划船，也可以做木工、陶艺。

计家墩做的不是单一的民宿，而是民宿集群。在打下基础之后，乡伴文旅集团引进了很多品牌民宿。“计家墩有很多天然优势，比如，区位优势明显，昆山与上海只有40分钟左右的车程，类似于上海的卫星城，是全国百强县之首，承接了很多上海溢出的功能，大量台商在此建厂。再如，从上海到昆山的线路上集中了众多古镇，如同里、周庄，保留了大多江南水乡的肌理。尤其计家墩保留了完整的风貌，具有江南水乡典型的风貌，很容易打动外来人。”

引进品牌民宿，既缓解了乡伴文旅集团的现金流，又形成了民宿集群。而计家墩整体由于有了众多品牌的进入，知名度也越来越高。

知名度高了，游客量上来了，计家墩并没有停步。

仇银豪说：“很多游客只是过客，对计家墩没有更多的情感。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到村子里生活，于是设计了新乡村生活的示范区，做了另一种产品——微民宿。我们可以造一间房，租下这间房，你可以随时回来居住。”微民宿这种方式很受欢迎，更多人更长时间地居住在村子里，成了新村民。“常住在村子，才是真正的新乡村生活。我们甚至成立了新的村委会，制定了新的村民公约，形成了新村风。”“由于业态的植入，新村民加入了村子，在这里花费了很多精力、时间，做了大量贡献，再次激发了村子活力。从历史的维度上说，他们是村子的新生力量。”

计家墩不仅引来了新村民，还留下了原住民。“乡村振兴，生活富裕是根本。国家希望通过乡村振兴改善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包括收入，富民强村就是要让原来在地的老百姓和村集体在乡村振兴这件事上获利，而不是纯粹为了服务于城市居民的诉求。”

乡伴文旅集团为此开展了乡村就业创业行动，比如计家墩村口的咖啡厅就是以较低的租金租给了一个回乡创业的小姑娘。咖啡厅、茶馆等经营场所都需要人员，许多原住民也愿意在这里工作。“等到业态慢慢呈现出来，经营活动活跃了，可能才会有人慢慢回来。”

为了解决人才匮乏的问题，乡伴文旅集团还在计家墩开设创客学院、就业指导中心，通过技能培训，一些年轻人进入了公司实习、工作，更有一些人在掌握了技能、具备了一些经验后，回到老家开启了民宿。“他们真正意识到了回到乡村是有价值的。”仇银豪很自豪地说。

仇银豪总结到，在“1 X”模式中，最基础的是“1”，它能确保村子有活力；但是，光有“1”，人流量峰值上会出现巨大差距，周五晚上到周日下午，人很多。但是，周日晚上到周五白天，人很少。因此，“X”很有必要，它能在非周末的时间保障人流量。

然而，有人提出，这种“1 X”模式以民宿为基础业态，适合江浙沪，是因为江浙沪本身具备高交互的前提和基础，这种模式适合内陆地区吗？

仇银豪坦言，乡伴文旅集团也有这种顾虑，因此主要还是在长三角地区布局。“我们也在云南进行了尝试，希望能把一些产业如养老、健康，甚至一些企业移到云南的农村，如果可行，必然带来大量的就业人口，而不会受到区位的限制。”“每个地方每个项目具备的条件，都有引流的窗口，这个‘1’到底是什么？是可变的。比如袁家村就是以小吃为主。”

制度如何保障乡村振兴？

乡村振兴，产业兴旺是重点。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休闲农业、乡村旅游精品工程，乡村民宿、特色小镇，对于利用闲置的农房发展民宿、养老等项目出台特许行业的经营许可等管理办法，都是试图通过引入产业，把乡村的宅基地、闲置的集体用地重新盘活。但是，乡伴文旅集团在3年的乡村建设摸索中，制度板块经常遇到空白。

仇银豪举例说，开发商在城市拿地后怎样开发的全流程，从规划局到建设局等相关部门的制度和程序是完善的。比如可以通过规划局报批，到建设局报建，更多部门在开发过程中可以给予支持和管理。但是这些制度在乡村则没有。

“比如民宿在大政策层面可以划入酒店行列，也可以划入农家乐行列。我们在计家墩利用的是宅基地，从国家政策层面，宅基地是不许买卖的，也不能当作商业经营性用房使用。而我们可能直到已经对外经营了，也很难找到相应的制度去匹配。最终，可能民宿已经开业了，市场监督部门也不能依照哪一套制度来对我们发放特许行业许可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经验是先做，再由顶层设计反向来约束。”

据悉，计家墩遇到的这种情况目前很普遍，比如浙江省德清县的莫干山民宿很火，已经有数百家民宿。最初是资本在无组织状态下进入民宿领域，后来，当地政府部门发现如不监管会出问题，于是，德清县颁布了一个地方性的民宿管理办法，当地政府部门就能从制度构架上对民宿进行管理和推进。

“昆山、苏州也开始起草民宿管理办法，这种做法就使得企业和投资商就有了保障。因此，乡村振兴，制度建设要贯穿始终。”

乡伴文旅集团还非常感谢锦溪镇政府在土地开发上的勇于尝试。“按照原来的以土地财政作为支撑的做法，计家墩村拆迁后，土地就变成了居住用地，政府可以邀请开发商把土地拍走，从中获益，填补拆迁所花费的费用。但是，恰在此时，国家要求乡村振兴，锦溪镇政府就想到了能否保留土地的集体性质，以租赁的方式开发。”这是一种创新模式，它不再依靠土地拍卖获得报酬，支撑政府开销。乡伴文旅集团从而以轻资产方式租赁了计家墩75亩村集体用地20年的使用权。仇银豪对此评价到：“20年之后，这些房子、土地等仍旧还给政府。对政府来说，短期是亏的，但是，政府追求的长期效益和社会效益，这就是一条适合乡村振兴的道路。”

如今，计家墩已经声名鹊起，锦溪镇也已经从只依靠部分古镇资源转为了乡村旅游的样板。但是，仇银豪感慨，计家墩项目开始的时候做的比较累，直到后来政府相关部门逐步重视，项目才步入快车道。“乡村振兴面对的问题是还没有找到特别好的介入模式和方法，许多大企业还没有进入，还在观望。”“政府更希望看到的是产业振兴，正是因为有这个基础，乡村振兴才有了星火燎原的趋势。”

归根结底，乡村振兴，离不开政府的支持。

一点体会：

    避免乡村空心化，无非就三种方式：留住村里人、让城里人来农村、让农村出来的城里人再回到乡村。

如何实现呢？计家墩是一个模式，但是计家墩本身又是不可复制的，全中国没多少多少自然村愿意整村申请拆迁的。另外，村子的自然环境、地理位置、所在地政府的支持力度，都是不可复制的。

不可复制，是不是就可以不尝试、不努力了呢？

其实，还是有许多路子可走的。比如我所知道的浙江省安吉县鲁家村，就是另外一个模式，鲁家村通过村集体领导班子的努力，发展本村经济，村里人也自然不会外溢了。

此次考察，我最高兴的是，有一群从农村走出的、对乡村发展有情怀的高知，正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乡村的面貌。 乔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