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体验

Allen2008 2019-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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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曾做过一个梦，他梦见自己是一只蝴蝶，在飞翔，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是个人，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自己会不会就是一只蝴蝶，而人的状态就是蝴蝶所做的一个梦而已。这便是《齐物论》中的庄周梦蝶。

极端的唯物论者，都有类似的倾向，他们是典型的无神论者，但无神论者是否就没有信仰的倾向，有，他们信仰就是自己。

我也是这样一个人。

我年轻时在露台上，常闪过这样的念头，就是自己跳下去未必会死，哪怕10楼的露台如果往下跳，没准会蹊跷得活下来，甚至会毫发无伤。

至于说为什么不实践，一，我不确定，二，我不需要验证。

所以无神论者的神就是自己。那个第一个说出佛挡杀佛的人，应该也是此类人。

那天在一私人群里，讲述小时候遭受养母虐待的往事。

我说在这样强势的母亲下，换个人没准一辈子就唯唯诺诺，怕事而惶恐。而我居然挺了过来，以成倍的强势站立了起来。

（说起母亲的强势，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你们可曾见过插队插得hold住场面的人？我母亲如遇到急事插队的时候，可以hold住全场。强势感就像一种无形的气场震慑着人群。她还曾训斥过交警。当然她时而也正义感爆棚，有次在地铁上看到一流氓在猥亵一女孩，女孩怕事不敢吱声，我妈直接站到女孩前面，隔离流氓并严肃得看着流氓，流氓一看遇到硬的，就溜了。）

另一好友，书库分析说这个类似于养盅。说有一种残忍的方法可以找出虫斗中最厉害的那只虫子。就是将100只虫子通过药物作用进行厮杀。最终会活下来唯一的一只。而活下来的那只就是最强的，不光是身经百战的格斗技巧，更重要的是在他的意识中没有失败二字，它是最刚的那一只。他说同理，100个强势母亲会造就99个软弱性格，但偶尔会有一个会以更强势的姿态登场。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天以后，我的强势盖过了我的母亲。

是初二某一天，我因为什么事例行罚跪，跪还不解母亲的气，还扇我耳光，一下，两下，三下。我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抓住母亲的双手。我发现我事实上力量很大，母亲的力量比我想象得小很多，母亲一脸错愕，而我当时的感受就仿佛控制了整个世界：再惧怕的东西，只要去做，无不是纸老虎而已。

至此以后我的性格中就植入了一种几乎无法妥协的刚性。

我大一时有一次，挡在马路中间拦截不打算停站的公交车，司机见这架势，就执意不减速，甚至略有加速，他一定在想，我就不停，你难道真敢用肉身挡我车子？我一根筋上来了，直接作出一副迎接撞击的姿态，结果司机怂了，刹车了。你要问我当时那个姿势的意义是什么，难道是给司机传递横下一条心的姿态？不，那电光火石之间我可没想那么多，我纯粹觉得我这姿势没准能把汽车蹊跷得撞飞，就如我觉得我20楼跳下去没准能蹊跷得毫发无伤一样。当然成年后渐渐成熟的我没再干过类似的傻事。

我的人生似乎经历过几次重生。

第一段是5岁前的童年，家徒四壁，然而我很快乐，那种在稻草堆上与哥哥嬉戏，拿了馄饨皮子去包泥土的快乐，大人们没空管束我们，再加上有哥哥疼的童年再穷也是快乐的。那种无拘无束的撒野式的童年甚至造就了我一定的裸露情节。我记得在幼稚园时，有次午睡，老师走后，我就开始把衣服脱光了裸奔，甚至怂恿其他小孩也裸奔。

5岁后我被养父母领养，开启了另一段人生，过上锦食无忧的优越生活，然而严厉的养母对于从小顽皮过来的野孩子不知如何管教，选择了打，还打上了瘾。因为每次她打我，我从不求饶。

她以为我不疼，也不掉眼泪，所以打起来变本加厉。

因为人是很奇怪的，如果亲人打你，你会哭，这哭或许是因为疼，更是因为对亲人态度的一种失望：妈，你不爱我了么？但养母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是个陌生人，陌生人打我，那种感受除了恐惧，没有其他。所以我最多就是在凌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朝着太阳拜一拜，祈求这种日子能早点挨过去。直到初二我抓住她手的那一次以后，她再没敢打过我，我仿佛获得了重生。

当然养母对我偶尔的好，就格外记忆犹新，比如有次生日，她问我要什么，我说我想吃西瓜，但那个季节没有西瓜，后来养母托人真找来个西瓜，虽然是涩的，根本就不甜，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一只西瓜。养母崇尚棒头底下出孝子的理念，讽刺的是，她做到了，我现在对她很好，换位思考，要她爱上一个不是自己的，脾气倔倔的孩子，不也是一场磨难么。好在她和我都熬过来了。

有次看一讲心理机制成因的视频，他说，他见过一类人，无法获得幸福，有幸福障碍。说他的岳父就是这样一个人，得了腰间盘突出，终日疼痛，家人劝他看医生以缓解症状，他却沾沾自喜状得说，你们这些个人，是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的，尤其是那么深的夜的深痛，你们常人是根本无法承受的。他几乎把这种承受痛苦视为一种乐趣。而溯源到岳父的童年，他有过这样一段苦楚而铭心的遭遇。偏远山区的村里有种陋习，孩子一但得了一时好不了的病，就扔家门口，任其自生自灭。而岳父当时就被丢弃在了家门外，奄奄一息之际，亲戚看不下去，救了他。这造就了之后的一生，岳父从来不会以享受幸福为追求，当痛苦来的时候，他才感觉舒适与真实。

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空乏其身。

讲的其实是有些道理的，你看很多财富无休止的追逐者，其本质没准就是幸福障碍者。常人看来，哇，他好能赚钱，哇，他那么优秀居然还那么拼。但事实上，其往往是幸福障碍者。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贷款不停买船的践行者，负债以亿为数量级，虽是老板却常年拼杀在业务第一线，每每做到凌晨，视线模糊的时候，甚至用放大镜照着显示屏在扣合同细节。妻子与儿子在澳洲买了块地自建了个豪宅，过着悠哉悠哉买买买的生活，而他过着996式的生活。没人能理解他图什么，但我现在明白，他在享受痛苦，享受煎熬，他正是典型的幸福获取障碍者。虽身家不菲，但熬夜吃着泡面加着班才是他享受的点。

有句话叫富不过三代，这似乎是贬义指向的，但辩证的看，富够三代往往才能造就一个“败家子”，终于不再缺失安全感，懂得赚多少，没有意义，花多少，体验多少才有意义。加勒比海盗的饰演者鼎盛时期曾45亿身家，然而连年私人飞机，游艇，建造豪华海岛，挥霍无度之后，如今沦落到变卖物业来偿还债务的地步。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上次结识了一个影片搞灯光的，业内小有名气，据说很多年前就收入不菲了，他和我聊天的时候，言语间他后悔没像我那样早点囤一堆房，他说以他当年的年薪全款买房都可以一年买一两套的，却把钱都挥霍了，每次去酒吧都几万几万的花。而我安慰了他一句：但你年轻时也玩到了呀，他说那倒是的，除了毒品，几乎样样都玩过了。虽说只是寒暄安慰之词，但其实他这样的人恰恰是幸福获得能力强的人。

买房车的时候，我结识过一个玩房车的朋友，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工薪，但他酷爱极限运动，比如降落伞带螺旋桨从山顶飞下去的那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并不崇尚赚到多少钱之前所有的兴趣爱好都得是赚钱这种，而是崇尚在几岁之前，哪些东西必须得玩一下这种。

我庆幸小时候常年被打造就了我的坚忍与延迟满足的性格。

即便完全有资格败超跑，却至今也还是忍着没败。

我也庆幸5岁前有个宠着我的哥哥，拥有快乐的童年，让我即便遭受后来的常年的毒打也依然没有完全丧失获得幸福的能力。

我很庆幸，在追逐财富的路上还能看清这些：人生就是一场体验。

追逐财富的意义，是拓展你体验深度与广度的工具而已。追逐的财富是工具，而不是目的。

那天，我回到那个久违了的如今几乎已被荒弃了的童年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