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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

 东夫 2019-12-03

​1月8日举办的“2014理想国文化沙龙新年场”,陈丹青、蒋方舟同台对话。蒋方舟谈到自己的童年记忆,对于女孩来说,父亲一直是一种性张力的存在。以下是腾讯文化整理的文字实录。


蒋方舟:我有一个特别明确的概念,假定每个人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童年开始了。比如达芬奇记得婴儿时期一只鸟飞进他的嘴里,这个记忆当然可能是虚假的,但是他将其写进自传。达利清楚的记得自己小时候在母亲子宫里的形象,他记得这边是蛋黄状的东西,那边是什么样的颜料,这也是虚假的记忆。三岛由纪夫记得自己刚出生时见到的第一束光。小时候我妈说我是捡来的,所以我一直有很清晰的记忆是关于我怎么被捡来,怎么在水龙头底下冲干净身上的泥,被当成正常的小孩长大,我把这一刻假定为童年的开始,但它是虚假的。


我看过木心老师一篇文章《童年随之而去》,里面讲到碗掉到湖里的一瞬间,标志着他童年的结束。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也有类似于童年开始的一瞬间,那一刻你意识到童年结束,青春开始,甚至暮年开始了。我当时假定一个结论,童年是以产生羞耻心的那一刻结束,然后你的青春随之开始。我看很多作家或者艺术家的自传,他们将产生性冲动或者开始手淫的这一刻作为自己童年的结束。


陈丹青:你有很多词语来谈论你的写作,子宫、性意识、存在感、告别童年……50后、60后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些“工具”去解读我们的童年,所以时代还是在进步,到你们这一代开始解读自己的时候,有工具了。


我并不像你这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童年,因为你的童年没有灾难,而我的童年全是一个接一个的灾难,所以我记住了灾难,反而忘记了童年。现在我会试着回想一个小孩子在当时是什么反应,欧美有很多电影都是从小男孩的视角看大人,尤其是看政治灾难或者战争,咱们这这类电影还少。你在书中写到幼儿园时刻骨铭心的恋爱,你摸着那个男孩子的名字牌,然后立刻摸自己的名字牌。这种经历我也有过,但是我经常在想,为什么女作家能写出这些,我很少见过男作家写出小时候的经历,小时候的委屈和怕,他不敢讲,到他写的那一刻他已经长大了,他要写出来报仇。我也有第一段恋爱经历,中班5岁左右,每个人靠墙坐在那里,有一个小女孩贴着我耳朵,用上海话说我们长大了结婚。她很柔软的搂着我的肩,那感觉舒服死了,外面在下雨,我们都很被动的坐在那里。但是我从来不会想到写出来,很难为情的,写这个干嘛?男孩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和女孩是不一样的,这有性别的原因。


蒋方舟:西蒙娜·德·波伏娃有一个自传,像解剖医生一样解读自己小时候对于表哥的性冲动,那一刻她既是躺在手术桌上的病人,也是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她解剖这个小女孩小时候对于表哥的热情。但是作家里面现在也有人把童年描述的过于美好,比如毕飞宇。是不是对于每个人来说,因为长大成年变得非常痛苦,所以他们把童年自动的美好化,简化得只剩下玩耍这些快乐的事。


我写个人经历的时候会失控,不知道个人经历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就像我写我的父亲,一开始不知道要写什么,后来开始写我和父亲之间的斗争,写到父亲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一直是性张力的存在。我记得十一二岁时渐渐发育,对自己的身体产生好奇,我站在一个很高的凳子上,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裸体,我爸一声呵斥说:“你干什么?”我立刻从椅子上摔下来。那个印象特别深,觉得他代表着家里所有的性紧张和张力,是很别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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