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种优美的心境中,我述说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说着一生相知的美好。“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说,表情肃穆而感伤。 ●本卷目次: ●最后的晚餐 ●永远的遗憾 ●忏悔 ●醉歌 ●丰盛的晚餐 ![]() 最后的晚餐 1992年3月29日晚,上午欲疯未疯的经历已变得淡了,但不时仍有不安的念头袭扰心神。在一种对T君的期待中,我和同事走进了市电影公司旁的一家饭店。余真陪着我,汪波和老许到车站接T君。 不几时,他们把T君接回来了。 仿佛从“天国”赶来,来赴一个喜庆的宴会,伊人一脸的笑容,容颜焕发,好美好美。 谁也没有料到,这是我与T君的最后晚餐。 “今晚是怎么回事啊,给我接风?”她完全是一副纯真的样子。 我说了什么,忘了。 老许说:“小T对象去接她,我们说科里有事,才给她‘劫’来了。” 大家落坐。我和T君坐在对面,我的左侧是余真,右侧是汪波,老许在T君旁边坐了。 他们点了几样菜,要了几瓶啤酒。 T君红润的脸映照着我的心,一片温暖。 喝酒。 “这一天,我要发疯了。”我对T君也对大家说:“这几天来,我在思考,把一部人类历史看作是我与T君的爱情史。来吧,干杯!” “你说什么呀?”她嗔道,脸红红的,但眼神很柔和。 我低着头说:“没事,他们都知道。” 我又要了一杯酒。 “福成不能喝酒。”她似对大家说,实是在劝我。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喝。 “你不能喝酒,别喝多了。”这时她不顾忌什么,语调充满了关切。 我放下酒杯,说:“没事的,这点酒我能喝。” 说这话的时候,我又看她。 我的心被她的温柔的目光彻底照化了,融化得一片纯净。 在我的人生中,我还没有见过这种俊美的、温柔的、关切的、纯粹心灵朋友的眼神。 那一刻,我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女人,完完全全的自己的女人,一位纯精神上的情人。 不知什么时候,老徐他们都出去了,餐桌上只剩下我和T君。 无限美好的空间。只有我与伊人。 她的样子是那样地美好,楚楚动人。 我知道这是三天前我们以心灵朋友相许后,她所焕发出来的心灵相通的美。 原来一个女人可以这样地美。 我醉了,精神上的迷醉。 在一种优美的心境中,我述说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说着一生相知的美好。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说,样子肃穆而感伤。 我们两人的筵席是不可能散的,我心里想。这样美好的联系怎么可能中断呢? “(咱们)想叫它不散,就不能散。”我动情说。 同事们又回来了,大家都走出了餐厅。 到了门口,我对T君说:“我送你回家?” 老徐几个笑着说:“哪用科长亲自送。” “那么,”我对老徐说:“请你代我送小T回家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T君说得很对。但一场筵席说散就散了,这是最后的晚餐。 当日,我没有写日记。 在未来的岁月中,我一直想写点文字来纪念这最后的会餐。 然而事过六年,至今也写不出那当时的感受。 那日的心灵体验不可重复。 所有的美,都在被岁月封存了的T君那如精神情人的眼神中珍藏了。 ![]() 永远的遗憾 一 1992年7月,我从丹东三院出院回家疗养。自以为精神完全康复,便回到理论科。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是怎样地严重,也不知道T君在心理上早已远离于我。因而我不知趣地特别想见见她,于是叫于振庭安排一次午餐,并让T君回来。 电话里,王博请她。她拒绝了。 我随他们来到一家小餐馆,在雅间坐了。菜都是老许他们点的,我吃而无味。当我问他们病中的情形时,几位同事都回避着,将话支开。而且他们在我面前也不再提及那个女人,好像随时能引发我发疯似的。 二 1993年夏天,我休养结束,正式上班。那时,T君在工厂锻炼期满也回到理论科。这是一段心痛的日子,我们见而无言,相互躲避着。这年6月,部机关到东沟县春游。中午在东沟县委党校吃饭,本是理论科的同事围在一桌,而我故意(也不得不)躲着,到别的科室中间就餐。 餐后,我到万亩苇塘散步,排遣心中的痛感。当我回到县委党校,上楼时,正遇到T君下楼。我强装镇静地向她打招呼:“你好!”我的声音都发颤。她看了我一眼,脸毫无表情,也没有说什么,迅速走开了。 我心被刺痛。 从此,再也没有一起就餐的机会了。 三 随后不久,我被调离理论科,到党员教育科工作,虽常能见到T君,但此时已形同陌路。 更痛心的是,在我精神复苏的最痛苦的日子里,部领导决定把我调离市委机关,我坚持不走。因为若我当时走出这个大楼,那么我可能很难洗掉精神病的“美名”,我要在这里证明我会重新站立起来,然后再从容走出这座大楼。我们两个必须被调走一个。是留我,还是留T君?部领导决定留T君。知道消息我找领导申明自己的想法,坚决要求留下。最后的结果是,T君被调出了机关。 四 1999年4月,我被任命为市委讲师团团长。在完成讲师团的“三讲”任务后,我主动要求到一家报社工作。 2000年初,我从容地走出了工作十三年、给我许多难忘回忆的市委大楼。 我的结局比较圆满。然而T君呢,则离开了这座城市。我不知道我的精神爆炸对她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但可能肯定地说,假如不是我的精神失控,弄得机关里尽人皆知,那么,她不会那么快地离开这座城市,也许她会成为这座城市一位极有前途的女干部。 她的理想是做一个名记者,她是奔她的理想去的;我呢,我今天也工作在新闻岗位。虽然都离开了机关,殊途同归,但她的远去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2001年3月 ![]() 忏悔 那晚,你伤感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你说对了,而且你我的宴席竟散得这样的快,这样的早,让我一生为之叹息。 最后的晚餐,席散人空。而你我还存在,共同生活在这片已变得无情的土地上。 哲学人生,使命平生。岁月云烟,炼狱修行。当我从精神病院出来,重新拥抱这世界的春日暖阳,你已弃我远行。 望不见你消失的背影,我独立于你故乡的山上,披发迎风,如此述说-- 我这一生--为了一种使命,也许要超越那最难超越的东西:世俗的“情”。为此,我必付出代价。 我追求诗与哲学、智慧与理性。上苍或以特殊的安排,让我踏过雷区,超脱精神与感情危机,失去一次理性。 失去一次理性,然后新生,拥抱宁静的阳光。 此刻,我心充满朗月清风。一颗经历过雷电风暴的心灵,变得如此轻松。然而,每念及因我的痴狂而伤害了我最不愿伤害的灵魂,我心便如此沉重。 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我愿穿着圣洁的白袍在他的面前伏首请罪。 对过去的一切,我并不后悔,那是我最凄美、也最宝贵的人生经历。然而,让你蒙受尘俗的伤害,我这颗心就为之痛切地颤栗。 固然,在我心底也有千种声音说我无罪,可我还是要向上苍忏悔…… 1994年7月4日 ![]() 醉歌 日隐西山,星辰步出,山林静谧。在这寂寥的冬岁,我独立大野,伴风起舞,灵魂因你而醉。 总是在我空漠如诗的宇宙里,你悄然浮现,似乎伫立于彼岸,云蒸霞蔚。如是,我苍茫的情怀便无端追逐你的流霞飞云,任情染天地。 桦林颂日,漫山红晖。回眸你的回眸,天蓝蓝,草凄凄,鹊喳喳,风习习。在这日暮的时刻,我欲敲响漫天星星的钟声-- 你听到了吗? 登上回归阁,问你几时回归。整座城市的灯火都仿佛摇曳着你的秀发,醮一江碧水,来抚我的心衣。又似触到你周流天地的形迹,我的空灵盈满汝之香气。 千百次地想象将你拥在怀里,轻吻你圣洁的美丽。然而我只能以心灵的至虚来吻你我生存着的这个多情的世界-- 好想去寻一把瑶琴,弹拨我的心扉。或者挥剑狂舞,醉不知归。也许,此刻你会感觉灵魂的颤动,在一间优雅的小屋独品咖啡。你那样端庄地坐着,谛听心跳,直到人去灯稀。 时空错位,几时才能重合,对话继续?我陈酿的酒,何日约你品上一杯,在这疏朗的星空下与我的灵魂同醉! 1997年12月27日 ![]() 丰盛的晚餐 什么时候你能为我做一顿丰盛的晚餐,这成了我一种无望的期盼。多少次想象,你在我的面前晃动着至美的容颜,如一位风姿卓约的少妇,利落地为她的心灵朋友做一顿晚饭。 在你温情的磁场中,我感觉着你青春的气息,一种无形的优美将我包围。还不曾饮酒,我心已微生醉意。听着你播放的古典名曲,喝着你端给我的咖啡,我兴奋而甜蜜。 厨房里传来你下厨的声响,而你让我安坐着,来感觉一个女人生活中的美丽:为她的心灵知己做一顿可口的晚餐。 什么时候,你成了我灵魂里的女人;而什么时候,我又成了你心中的男人?这生活中的珍奇叫我感谢上苍的巧机妙运,把一个女人变成了我的友人! 音乐悠扬着,悠扬在一种温馨的情调里。生活原本这样地丰富,人生原应当这样的丰足!而我们经过了多少年相寻的岁月,才终于可以相聚在一个屋檐下,共同品味一生的友情! 一顿丰盛的晚餐,今夜与你共享。色香味俱全的你,为我端上一份饱足的礼品。所有的菜谱你都经过了精心地思量,所有的点心你都一再地挑选,而你双手捧着的,却是我为你酿造的百年老酒…… 今晚,你准备着与我共品我珍存世纪的陈酿,醉透你的一颗春情万钟的心。 你迅速启开那瓶老酒,仿佛怕岁月再度将它封存。 一屋的酒香…… 不待细品,你已醉透。有些酒量的你竟抵不过我酿的酒醇,让你腮飞丹霞,满脸红晕,娇媚的目光里,你照耀的是永不消逝的精神友人。 这酒我自己已品过千次百次,醉颠过日月,醉透过乾坤。而今在你的沉醉面前,我只是微醉着,感受你跳动的春心,轻启而不欲再合的红唇。 你仰着面颊,醉的样子很好看,优美而柔情。你手中酒杯缓缓地移向自己的红唇,端正的鼻翼微翕着,来嗅那酒香的流韵。 一杯下肚,但见你满脸的桃花。 “你喝呀!”你用一种纯粹的情人的声音劝我喝酒。然后又一口喝完了那剩下的酒滴。 “谢谢你!”你说,你动情的样子生动而优美。这时,你站起来再把美酒满斟。我一直欣赏着你的一切,腰肢的摇动,微敛的胸腹,还有一头秀发在脖胫上散开收起,卷舒如云。 就这样,在一种纯美的姿质里,你把美酒满斟。我们共同举杯。 钟声响起。夜幕降临。 “让我们忘了一切吧!”你不敢正视我坦然的眼神,说。 “一切都在酒里。”我说。 “这酒真好喝呀,”你将头低着,似在回忆什么,说,“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好喝的酒啊!” “从此,你可以天天喝,年年喝,世世喝,直到宇宙关上了演化之门。” 你忽然抬起头来,脸儿变得纯净而天真。“我做的菜,好吃吗?”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以后,我可以天天为你做这样丰盛的晚餐。”你说。 “没有以后,”我说:“这是最后的晚餐。” “为什么呢?”你问。 我说:“我为天下所有的情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包括今晚以你的名义做的筵席。” “这顿晚餐难道不是我做的吗?”你有些生气地问。 “是的。这只是一场我的自我精神会餐。留给你将来去品,也留给世人。” …… 梦忽然就醒了,永远地醒了。 然而那满屋的酒香却是真的。灵魂里的最后的晚餐,也如生活中的现实一样,永远逝去不可再寻。这场丰盛的晚餐,我将把它留给这个我爱着的滚滚红尘。 2001年3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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