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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东:我的师傅成师父

 修东 2019-12-05

总觉得,我这大半辈子与姓张的有缘。从未谋面便驾鹤西游的我的祖父延续家族张姓,由此打我一出生就冠以和他人不同内容和辈分的张姓。时至1981年底,到肥城煤矿参加工作,分配到以开拓掘进为主要任务的建井三区,区队安排给我的师傅正好也姓张。看着老师慈祥的面容,高挑的身材,不住地忽闪的大眼睛,尤其又是对眼的张姓,心里乐开了花。

跟随师傅下井,算是平生第二次下井了,第一次下井是区队的汪技术员带着下的,当时他让我们把矿灯揣在怀里,刹那间,矿井比黑夜还暗,伸手不见五指,怪吓人的,这是第一印象。在坐上钢缆皮带下井前,张师傅就一个劲地嘱咐:矿灯不是玩物,那是咱矿工的眼睛,不可鼓捣关停。加上第一次下井的体验,对师傅说的一些话,我们言听计从,从不违背。煤矿上的师徒关系,说白了,就好像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家人,因为命运都拴在一起,也就有了恩同父子情同手足的底蕴。师傅入矿比我们早几年,可在掘进区队却是把啥也能干、啥也会干的好手。才下井时,师傅开绞车,我和同入矿的师兄(长我半岁多)一边一个,双目圆睁看着师傅开,心目中,师傅很厉害的。后来,师傅干上了班长,班前会分活的时候,他总是照顾我们师兄弟俩,要么干轻省些的开水泵抽水,要么去倒矿车干辅助,那时候才慢慢体味到有个撑劲的师傅,真好!一年半载后,师傅才让三师兄(实际上师傅已经有两个毕业的徒儿了)接触迎头上的活计,师傅可能以为,干煤矿,终究要掌握一些技艺的,要不早晚会被淘汰。三师兄没辜负师傅的期望,工作很努力,不几年,就干上了挑大梁的组长。对于我,看到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师傅就想方设法腾出时间,鼓励我多读多写,打那,一直笔耕不辍的我,才有了文学道路的追求,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在井下,师徒是共患难同生死的师徒,你照顾我我看管你;在地面,师徒又成了无话不拉的伙计互为体贴的朋友。全然不像有的师徒,徒儿是“家属院”的职工子,认师拜师不几天,就拍着师傅的肩膀,“老师”变“师傅”,“师傅”变“哥们”,失却了应有的师徒含义。我们师徒就不这样,得益于师傅看好我们,我们尊重师傅。一次,在迎头砌碹时,我和工友负责倒运冒石。一走神的功夫,搬起的冒石准备扔出去时,却发现前面有人。不得已,只好踉踉跄跄抱着冒石前倾,将自己的手指垫在了冒石下面。等师傅发现时,右手中指已经浸出血来。那时,师傅和我们一样还是住在单身公寓并且在一个房间。仔细听得事情经过后,师傅说着这孩子也真是实在,一面安慰着。到点吃饭了,师傅不由分说,拿起我的饭碗,就去食堂打饭买菜了。父母远在十几里外的矿上,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省得牵挂,这时,他的体贴我的感觉,就是师徒已经等同父子了,师傅变成师父了。

时光飞逝,唯有真情永驻。二十几年了,师傅的孩子结婚,我们跑前跑后,张罗喜事;师傅的徒儿徒孙结婚,都能见到师傅依旧慈善的笑脸。好事情总是发生在喜欢微笑的人身上,退休后,师父开始全身心照顾多了亏欠的家。前几年,和师傅还能过年过节的聚一次,后来,经济条件不允许了,与师傅慢慢疏远了,虽然见面还是那样子亲。这几日在社区再见到师傅,唯一的变化就是瘦削了,但身子骨依旧壮朗,走起路来依旧风风火火的。

【这就是我曾经生活过的社区。左侧不远处的红砖楼,就是我与师傅所住的单身公寓,现在改造成家属宿舍了。】

说这话时不几年,师傅全家已经“农转非”来到了矿上居住,我和师兄也相继在矿上安了家找到了窝,变化最大的还有,我的大师兄也带上了徒弟,我的师傅就成了师爷爷辈了。师傅的徒孙之后,徒孙没再带徒弟。形势变了,招工方式变了,原先的职工子和社会招工慢慢退化了,固定的就业模式更迭了。据师傅的徒孙小付说,这几年,教的徒弟倒是不少,可在矿上待的时间长的不多,轮换的频率始料未及。他说,新来的徒弟,看着收入稳高,工资开得及时,弟兄们之间友情浓厚,就干一阵子;不合适,就窜烟了,在矿上的东西也不要了。小付就慨叹,人,定不下心来,那干事业,只是一种假想。

还是回忆起已经久远的师徒关系,多少年后,越来越觉得,师傅成师父了!那纯真,那纯净,那情真,那情浓,叫人怀想一辈子,深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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