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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人】马岐:西河鼓王赵玉峰

 明日大雪飘 2019-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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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流派,都不是自封的。西河大鼓演员之多众所周知,但西河大鼓的根基是说大书,一人一个风格,很难求其统一,所以始终没有流派的分别。直到1961年5月,中国曲艺研究所在河北省成立曲艺工作室,召集京、津、河北、东北等地的西河大鼓同行,一起商讨,才推出了西河大鼓“四大流派”:即朱派(朱大官派,当时由传承人王书洋代表)、马派(马连登、马增芬派)、赵派(赵玉峰派)和李派(李德金派)。

当时在场的西河名家颇多,如北京的王艳芬、刘田利、蔡连贵,天津的田荫亭、艳桂荣、陈凤云等等,百十来位都是西河界的大将、专家,都是从小学艺,说唱为生,具有相当叫座能力的、颇有艺术造诣的大家,但都没被立成派。由此看来,一旦成派,也就是说,要成为“师”一级的人物,绝非轻而易举。

不但艺术风格要成熟,而且要有自己的代表作品,还要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有系统的传承,得到行内外的公认,才能叫人心服口服,即艺术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本文所说的赵派,即赵玉峰先生创立的这一派艺术,在当时的西河界,就是百里挑一。那时,京、津、河北、东北一代唱西河大鼓的人恐怕数以百计都记不过来,但所有业界人士,不论男女老少,提起赵玉峰先生,全都高挑大指,称赞其为“西河鼓王”。

我有幸见过赵老先生一面。他晚年落户在辽宁鞍山。上世纪60年代,我曾奉父命到东北去看望这位老人。其实当时我并不了解他的艺术和为人,只是借演出的空暇,替父亲马连登给老先生带一点儿烟之类的小礼品,还有一张赵先生要的我三姐马增蕙的照片。据说老先生特别疼爱三姐,非要看看“三丫头”大了长成什么样了(当时我三姐已经20多岁了)。那次是杨田荣师叔(东北的评书大家)带我到的赵老先生府上。记得老先生大高个儿,很黑,但是神采奕奕,精神矍铄,见面就跟我说:“你爸爸都管我叫爷爷辈儿啊!你也别捣辈分了,就叫个师爷就成了。”

因为赵先生辈分相当高,叫师爷还差着辈儿呢,应该叫师太爷。我见过了这位师太爷和他的老伴师太奶奶,重重地给二老行了礼,跟?1?7谈了两个多小时的话。他说,他到东北就落在了鞍山,曲艺团聘他当顾问,他教了很多小青年(其中就有现在的评书大家刘兰芳以及王印权等)。他还说,组织上对他很照顾,吃住都好,也就不愿意再回京津了。

我问他我们马家的西河是怎么成长起来的,他反问我道:“你学西河了吗?”我回答我从小就不喜欢西河大鼓,我喜欢京韵、梅花、单弦之类的。老先生笑了,又问:“那说书呢?喜欢说书吗?”我赶紧回答我特别喜欢。他说:“那好,有机会我教给你说书,一个鼓书演员,说功和唱功都要好才对。”他给我讲了一个我二姐马增芬的小故事,这个故事我还真不知道,因为故事发生时,我还没出生呢。

有一年赵先生在天津谦德庄上地,时不常地总有个小姑娘来听书,还专门爱听唱。有一天开书之前赵先生问:“你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懂得怎么听吗?”小姑娘回答:“我还能唱呢!”赵先生高兴极了,说:“好啊,那今天开场你先唱一段,唱好了,打下钱来都归你!”说完了,赵先生从弦师手里接过弦子来,亲自操琴,这个小姑娘唱了一段《打黄狼》,赢得了全场喝彩,赵先生也颇为吃惊,问道:“你是内行的孩子吧?”小女孩这才说我叫马增芬,我爸爸是马连登,我母亲叫吴书善。赵先生笑了,说:“好啊,原来你是我重孙女儿啊!我给你提提辈分,我收你做徒弟吧?”

二姐趴地上就要磕头,当时在场的观众都笑了(因为当时是不许这么隔着好几辈儿收徒弟的)。赵先生说:“你真磕啊?这么着吧,每天你来我这儿一趟,我教你唱,你先别跟你爸爸说,等唱好了,再唱给你爸爸听。”就这样,二姐每天跟赵先生学,一共学了三个段子,一个霸王别姬,这段在30年代还灌了唱片;第二段是芈建游宫,第三段是马前泼水。

父亲慢慢地发现了二姐的唱法上有了变化,越唱越好,突飞猛进,也就发现了是赵玉峰师爷暗中的栽培。在这个基础上,后来二姐才慢慢地唱出了自己的艺术,唱成了名。赵先生说完了这段故事,我才知道,原来“马派”西河的根源是“赵派”。那天出门时,老先生一再地叮嘱我,一定要学西河,别忘了你是吃西河饭长大的!杨田荣师叔一笑,说:“您就随他吧。”其实到头来我也没听赵老先生的话,一辈子都在钻研京韵、梅花、单弦,也说书,但没唱过一天西河大鼓。

很可惜,我没有亲耳听到过赵先生说书,更没听到过他唱西河大鼓。他也没有留下影音资料,所以我所有的对他的了解,都是从其他前辈口中听来的。

赵玉峰先生是西河界的正门正户,按着“玉福起连增景祥”的辈分,他排在“福”字儿。他的师兄叫邦福兰,邦先生收了耿起树(就是父亲马连登的师父),还收了刘起林。刘起林就是天津评书名家张连仲的师父(张连仲是当今著名弦师张子修的父亲)。赵先生本人收了朱起云、田荫亭、田起山、张起荣等众多高徒,这些位都是后来的书坛大将。而这些个传承资料,都是田荫亭师爷告诉我的。

我们说赵先生是书坛当之无愧的魁首,首先因为,西河大鼓是赵先生定的名。早先,西河大鼓从河北流入京、津、唐、奉(辽宁)等地,叫的是“河间大鼓”,也叫过“梅花大调”、“梅花老调”,还叫过“大鼓书”等名称。再早,北京的焦秀兰灌制过一张唱片,上面写的就是“河间大鼓书”。

赵玉峰年轻时,首到京津演出,听人家说,京津两地早就有“梅花调”(即南北板梅花大鼓),跟当时这个曲种的叫法重名了。他根据河间大鼓发源于子牙河以西,才把它定名为西河大鼓。20年代,在天津的四海升平戏院,由赵玉峰、王凤永、刘宝全等人共同商定,正式在海报上贴出了“西河大鼓”四个字,从此这个名称流传并使用到了今天。

其次,赵玉峰继承的是前辈鼓书家朱大官、马玉峰、何老凤等,并把这门艺术推向了新的高度。从唱、弹、说、表四个方面,都推进到了新的艺术水平,因此,可以认为他是西河大鼓历史上划时代的代表人物。赵先生6岁学艺,12岁先后到天津、北京献艺。他先学“怯大鼓”(就是京韵大鼓的前身),后改学河间鼓书,15岁就响名了,可以说是“挑帘红”,名列当时的“京津书坛五虎将”之首。

赵玉峰第一个在说书时摒弃了河间府的怯字音,改用北京话,使城里人能够接受他的艺术;在书路的安排上,他主动向北京的评书界学习,使得长篇鼓书更有魄力;在唱腔上,他把当时河北柳子腔、京剧以及京韵大鼓的好唱腔都揉到自己的演唱中,多走“下把腔”(即三弦下把位的唱腔),对传统的“一马三涧”、“蚂蚱蹬腿”、“双高”都加以丰富,同时在伴奏上要求随腔,而不再是简单的“跟着走”,间奏中,丰富小过门的音乐;在表演上,学习戏曲中的身段,使出来好看……总之是把西河大鼓书推向了极致。

此外,很多现在的流行唱法,都是以赵派为基础的,尤其是,有“赵”才有“马”。父亲马连登和姐姐马增芬都受过赵玉峰的传授和指导。俗话说饮水思源,应该说马派西河大鼓,是赵派西河大鼓的推进。

虽然赵先生的音像资料现在见不到了,但是,他的传人田荫亭先生的录音还在。田先生嗓音条件好,又有深厚的文化功底,因此,他继承赵先生的艺术十分到位和正宗。内行的老先生回忆,田先生学的最像赵先生,同时又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条件,有自己的更多发挥和再创造,他的艺术是内外行都赞誉的,现在基本上都公认他为“田派”了。

田先生拿手的段子录了不少,现在可以找到的有《马鞍山》《九里山》《将相和》,还有长篇书目《三侠五义》等。从田先生的录音中,就能领略到赵派西河大鼓艺术的精髓,他表现赵先生的沉雄刚劲、火炽动听、韵厚腔浓、板俏声圆等特点,都是十分到位的。

说到这里,难免有些遗憾。马派西河还有人在学,因为那是女腔,多少还有几位女演员在唱西河大鼓,或多或少地有所传承。可是赵派是男西河,学者凤毛麟角。西河大鼓在京津,男演员的数量已经基本是零了,再过几年,别说是赵派,连男声的西河大鼓都听不到了,真是可悲可叹啊!

说到这里,难免有些遗憾。马派西河还有人在学,因为那是女腔,多少还有几位女演员在唱西河大鼓,或多或少地有所传承。可是赵派是男西河,学者凤毛麟角。西河大鼓在京津,男演员的数量已经基本是零了,再过几年,别说是赵派,连男声的西河大鼓都听不到了,真是可悲可叹啊!(来源:北京档案2013年第06期,作者:马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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