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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贼的《诡秘之主》无疑是起点这两年来非常优秀的西幻作品，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笔者的几个群友更是对此欲罢不能。每当更新来临之际，他们便纷纷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共赏新章。然而正如高潮之后的空虚感一样，他们在享受了几分钟的愉悦之后，短小精悍的章节和神乎其神的断章就会让他们陷入到又悲又喜的二象性之中。更有甚者，对乌贼的断章骂不绝口，表示再也不追此书。不过，喊着再也不追的嘴巴和诚实的身体似乎总存在着某种紧张的关系。随着下一次更新的来临，一切如同舞台上的戏剧一样，周而复始，循环往替。 作为一名西幻小说的爱好者，作为一名蒸汽朋克爱好者，作为一名克苏鲁小说爱好者，笔者本人亦为《诡秘之主》所吸引。此书的第一卷更是让笔者拍案叫绝，在心中点了个大大的赞。通过寥寥数章，乌贼就将一个带有克苏鲁神话色彩的蒸汽朋克世界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无论是机械齿轮相互咬合的美妙声音，还是超凡者形态各异的能力，或者是故事中或隐或现的线索，都为《诡秘之主》增添了不少色彩。 不过，小说总是有其现实写照。几乎每一个蒸汽朋克世界的背后，都有一个维多利亚时代如影随形。即便是40k战锤这样的太空歌舞剧，依旧有着维多利亚时代富丽堂皇的影子。探讨维多利亚时代与蒸汽朋克的隐秘关系无疑是个有趣的话题，但是这可能远离了本文的主旨。我们现在可能更好奇的是，一个真实的维多利亚时代又是什么样呢？ 女皇陛下的荣光 在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有一家瑞典游戏公司名叫Paradox。该公司以制作发行历史大战略游戏在游戏界独树一帜。旗下P社四萌更是成为玩家口耳相传的经典。在这四款游戏中，有一款游戏的名字就叫做维多利亚2。在这款游戏中你将扮演一个国家，在1836年到1936年的这一百年时间里，与其他国家在殖民、经济、军事上相互竞争。这段时间大概就可以被称之为维多利亚时代。 如果我们用一种更为严肃的说法，维多利亚时代则指的是维多利亚女王从1837年登基到1901年去世这段时期。学术界也有人认为应该以1832年的《改革法案》通过作为开始的标志，并以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作为时代的终结。 一般民众并不关心这种学术上的细节。对绝大多数人而言，维多利亚时代就是维多利亚女王统治英国的时代。作为英国历史上在位第二长的君主（第一长的就是现任君主伊丽莎白二世），维多利亚女王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那个时代充满复古哥特式审美的建筑也被称为维多利亚式建筑。从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为了纪念维多利亚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到今日英国权力的象征威斯敏斯特宫，今日之英国依旧充满维多利亚时代的遗产。 大英帝国这个戏称亦是如此。我们都知道，英国今日的正式名称应该被称之为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在欧洲的传统中，王国和帝国具有明确的区别。从王国到帝国的转变恰恰是维多利亚时代大英帝国的巅峰成就。 随着1857年印度莫卧儿皇帝最后反扑的失败，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还不是北爱尔兰的时候2333）进一步加强了对于印度的控制。此后，英国首相迪斯雷利建议维多利亚女王（Queen Victoria）加冕为印度女皇（Empress of India）。1876年5月1日，女王正式加冕为印度女皇，完成了英国从王国向帝国的升格。从此时此刻起，英国真正成为一个成熟的全球性殖民帝国。从加拿大的冰原到澳大利亚的沙漠，帝国的旗帜飘扬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大英帝国骄傲地宣称自己不再是一个欧洲普通王国，而是一个新的世界帝国——日不落帝国。（当然现在已经没了） 这是大英帝国的最为强盛璀璨的时刻。它迫使古老的东方帝国屈辱地打开自己的大门，命运中的宿敌法国也只是潜在威胁，美国与德国这样的后起之秀尚没有对它构成真正挑战。19世纪是大英帝国的世纪，是英式和平（Pax Britannica）的世纪。皇家海军舰队以其无可抗衡的力量，统治着所有海洋。大英帝国冠绝世界的铁路系统则努力将力量投射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全世界的产品如同流动的血液般，随着铁路和海运被输送到世界的心脏——帝都伦敦。 以自由贸易之名，无数如同乌贼小说中克莱恩哥哥所供职的进出口公司从全世界攫取财富。在大英帝国最为鼎盛的时候，它只靠自身就足以与世界匹敌。当克莱恩第一次到达鲁恩王国的首都时，乌贼这样描写道，“这座城市被流向东南入海口的塔索克河斜着分成了两个部分，由贝克兰德桥和渡船连接，拥有超过五百万的人口，是南北大陆最繁华的城市。” 荣光下的奢华 “‘那我必须预先提醒你一些事情，15号那栋房屋没有这样的管道，没有这样的安乐椅，没有牌桌，没有桃花心木基座的餐具柜，没有上好的陶瓷餐盘，没有银制的刀叉，没有镀金的茶具，没有可拆卸的地板’”，乌贼借克莱恩房东萨默尔太太之口的这段话，惟妙惟肖地反应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审美情趣。大英帝国已经征服了世界。当中国的瓷器、印度的棉花、澳大利亚的牛羊制品，以及全世界所有的产品都涌入英国时，一种奢华的审美品位就自然而然流行了起来。 对于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而言，黑色西服三件套、高顶礼帽、精致的怀表与格子手帕都是自己高贵身份的表现。而一个维多利时代的女士，则以紧身胸衣和充满刺绣装饰的连衣裙武装自己的身体。1840年由安娜女公爵所流行开来的下午茶，更是成为了一项时尚的社交活动。阿斯特利露天剧场的马戏表演与迈克尔·巴尔夫的歌剧都是他们晚间消遣的项目。在周末的假期，绅士淑女们则可坐在火车的一等或者二等车厢里，随着蒸汽的轰鸣声前往各地旅行。（今年刚刚倒闭的世界第一家旅行社托马斯·库克Thomas Cook正是出现在维多利亚时代） 对于更富有冒险精神和寻求刺激的人而言，海外探险更是不二之选。无论是像约翰·斯皮克一样深入尼罗河探寻它的起源，还是像达尔文一样在巴塔哥尼亚挖掘新的化石，都可以让你成为社交圈中的名人。人们更是津津乐道关于乡间鬼怪、催眠、通灵术的超自然故事。柯南·道尔的《巴斯克维尔的猎犬》就展现了维多利亚时代人们对于科学和神秘关系的暧昧态度。《诡秘之主》由于加入了克苏鲁神话的元素，将这种科学和神秘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凸显了出来。真正的克莱恩就是在和同学探寻“第四纪”文明真相的时候触发神秘，导致我们的主角借尸还魂。 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的丰富魅力，无疑将英国的文化推上了新的台阶。狄更斯、勃朗特姐妹、布朗宁的作品一直流传到今日。不过，单以知名度论，他们都要为柯南·道尔笔下智力过人的福尔摩斯和查尔斯·道奇森笔下梦游仙境的爱丽丝让步。特别是福尔摩斯这一形象，深刻影响了日后的侦探小说和大众文化。正如克莱恩所假扮的夏洛克·莫里亚蒂这一形象一样，私家侦探成为了维多利亚时代挥之不去的浪漫想象。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现实历史中私家侦探并没有如此夸张的地位，苏格兰场也不会允许私家侦探侦查犯案现场。事实上，真实的私家侦探干得最多的就是乌贼在小说中所描述的调查偷情的案件。通过收集配偶通奸或者其他的不良行为证据，私家侦探得以帮助当事人在儿童抚养和婚姻财产纠纷上的优势地位。 维多利亚时代的繁荣是建立在大英帝国对于世界的统治之上。这种繁荣如同熟透的水果一样，虽然甘甜可口，却充满了一种腐败的气息。随着电力的崛起，在蒸汽动力时代占据统治地位的英国，逐渐丧失了自己的优势。到了19世纪90年代，美国和德国的GDP已经接近或者超越了英国的水平。在晚期维多利亚时代，英国虽然还能凭借其历史优势维护霸主地位，但是它愈发力不从心，随着维多利亚女皇的去世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开启，大英帝国丧失世界霸主的日子已经悄然临近。 阴影与改革 阳光之下，必有阴影。维多利亚时代的璀璨光辉背后，阴影如影随形。随着英国工业化的飞速进行，英国社会发生了前所未有之剧变。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高速增长，统治疆域不断扩大，人口从1831年的1390万人迅速上升到1901年的3259万人。然而，贫富差距也日益扩大。越来越多的农民涌进城市试图寻找可能的立足之地。 随着大量人口涌入，原有的城市系统根本无法有效承载如此大量的人口。自由/辉格党政府对于市场的迷信，更促使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大行其道。大量低收入的新移民不得不龟缩在缺乏下水道和供暖的拥挤房屋里，饱受伤寒与霍乱之苦。当中上层人士正在关心伦敦上空挥之不去的烟雾时（鲁恩王国煤烟减排协会需要你），底层人民不得不在贫穷中挣扎求生。卖淫、酗酒和赌博更是广泛流行。当克莱恩第一次来到下街时，乌贼入骨三分地描写道，“这里的路人都穿着陈旧而破烂的衣物，对陌生且光鲜亮丽者的出现既充满警惕，又流露贪婪，仿佛盯着腐食的秃鹫，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 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写道，“自由竞争不能忍受任何限制，不能忍受任何国家监督，整个国家对自由竞争是一种累赘，对它来说，最好是没有任何国家制度存在，使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剥削他人”。在市场万灵论的背后，商业阶层漠视将一切的社会保障都视之为阻碍商业活力的行为。如果我们读过狄更斯的《双城记》，那么久更不会忘记那句经典的话语，“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维多利亚时代的情况无疑是高度复杂的。对政府而言，在高速变化的环境中保持有效治理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挑战。赌博和酗酒的问题，也是中上层民众的普遍问题。政治的问题亦远非数学般对错分明，非黑即白。例如《谷物法》的废除，虽然降低了城市工人阶级的生活负担，却导致不少农民破产，被迫涌入城市。这一法案的废除顺带导致当时的保守党直接分裂，做了几十年在野党的冷板凳。直到迪斯雷利重新改造保守党，强调重视工人和农民的物质生活水平时，才重新夺回执政地位。 不过客观的数据显示，与早期维多利亚时代相比，中晚期维多利亚时代下层民众的生活状况的确逐渐好转。一般民众的储蓄率和实际工资得有了不小提高。《公共卫生法》、《济贫法》、《公共教育法》等一系列法案的颁布和实行，缩短了工作时长，废除了童工和奴隶制，增加了社会和医疗保障，建立起了国家公共教育。 《诡秘之主》最初的血肉感就是如此被构建起来。与其他以维多利亚时代为背景的网络小说相似，乌贼更多是以维多利亚时代中晚期作为自己的写作背景。那是一个电力尚未兴起的时代，那是蒸汽时代最后的辉煌。在煤气灯、由蒸汽驱动的钢铁巨兽和对神秘世界的无限向往中，维多利亚时代散发出一种迷人的浪漫气息。无论是鲁恩王国的《初等教育法》还是废除《谷物法》，亦或者是公务员考试标准化，这些小说中细节都与维多利亚时代中晚期完美同步。真实的物价水准也使得《诡秘之主》比起许多西幻小说，多了些真实感。至于为什么会那么像，那我们可能只有去找罗塞尔大帝问个明白了。 作者简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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