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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节制了中国人色彩表现的欲望，却放纵了艺术家空间想象的灵性。自然顺畅的白描勾勒，干湿浓淡的层次渲染，水乳交融的山水映像，一个水墨中国，青白世界，朗朗乾坤，就这样在如此简约的玄白之间跃然纸上。 翻越雨季，刚刚从南方沐浴归来的鹤，一身逼人的仙风道骨。她们在北飞的途中，愿意降尊纡贵在我老家的滩涂作短暂巡演，这使我曾经有机会瞻仰道地的水墨丹青、飞白艺术。海滨，沼泽地。成片的芦苇，乐意做一圈圈浓密的眼睫毛，将一湾湾闪亮的水汪，装饰成海滩瞬变的毛呼眼；漫空飞舞的鹤，如同我家乡早熟的芦花，将绵软而飘忽不定的倒影，降落于水汪汪的眸子。 如果说，熊猫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泼墨涂鸦，燕燕是一幅心灵手巧的白描剪影，那么鹤则是一幅超凡脱俗、匠心独运的水墨大写意了。我个人认为，中国人之所以特别喜欢鹤，大概与这黑白分明、浑然天成的大写意艺术情怀，是分不开的。 鹤本素朴纯洁，无意邀宠于人。无奈鹤舞翩跹，羽色黑白简约，体态飘逸雅致，最易于水墨丹青表现，更能迎合东方审美情趣。知白守黑、大道至简。一气呵成之后，消消停停盖一枚鲜红的中国印。这是刻意讲究的“顶上”功夫：点染而非随意的点缀，不可省略。溵湿蔓延的宣纸效果，由不得国人不受诱惑；鹤出道的艺术路线，又极易于沟通释家空灵、汉儒伦常、黄老玄学，以及神形兼备的中国戏剧表演、忍隐内敛的自恋式哲学体系。因之，在中国古代神话和民间传说中，鹤被誉为“仙鹤”，成为高雅、长寿的象征，穿梭在现实与玄幻之间的中国神话第一鸟。 仙鹤是天生的舞蹈家。它们头顶鲜红的图章，孩子们认为那是一顶漂亮的小红帽；修长的脖颈如魔术师手里的绳子，一圈四季咸宜的黑羽毛，是一条别致的小围巾。羽色亮丽，双腿纤挑，端的是形体优美，举止优雅，神采飞扬的绝代佳人。鹤群长距离飞行，在蓝色的天幕上排成“V”形或“Y”形，提示“人”字的多种写法；远远望去，飘飘然融入闲云，呈现一副散淡而洒脱的风姿。仙鹤站立时，总是高高挺直胸脯，伸直脖子四下张望，犹如初上舞台从容谢幕的舞蹈演员，由于站立良久，让观众反而无可适从：此处是否该有掌声？因此，人们常用“鹤立”、“鹤望”来形容戏剧舞蹈中引颈环顾的优美姿态。“昂昂然如野鹤之在鸡群”——“鹤立鸡群”一词源自《晋书·稽绍传》，比喻才能出众。可与她的舞姿相比。“人各有其所好，物固无常宜。谁谓尔能舞，不如闻立时。”白居易的《鹤》诗，既赞扬直立之美，又借以申明自己怀有与众不同的志向，让鸡们稍许有些安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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