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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火 为解决经济问题，张志强自导自演了一部跨境“偷车”大戏，却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虚荣心作祟，踮起脚尖买跑车 5月的夏威夷，风和日丽，游人如织，不远处就是夏威夷著名的威基基海滩，世界闻名的冲浪基地。忽然间，草坪上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只见一辆婴儿车沿着缓坡慢慢向沙滩滑去，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婴儿车。 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母亲飞奔而来，一个劲地道谢，他劝她以后多加小心，万一弄丢孩子可就麻烦了。她安慰地说，婴儿车上装了GPS定位系统，相对普通婴儿车安全多了。 她的话让他身体陡然一颤，去年发生的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次浮现在眼前。 他叫张志强，浙江省宁波市人，今年31岁。2015年，在父母的支持下，他前往美国圣地亚哥市，比很多同龄人更轻易地实现了梦想。 张家在国内拥有一个中型餐饮集团，自2012年开始，在已转战海外的朋友的建议下，加上张父的努力运作，以餐饮集团分公司名义开办的中餐厅终于在大洋彼岸正式开业了。为了开餐厅，家里拿出了一百万美元，最后将餐厅交由张志强打理。他自认为凭借不懈的努力，能在美国闯出一番天地。 事业之初，张志强每天都给老爸打电话汇报生意进展，听取他的指导意见，虚心求教。他们的餐厅地处华人区知名度较高的购物中心，生意不温不火，基本能做到开支平衡。 一段时间后，因父母不在身边，张志强也懈怠下来，开始混迹于美国大大小小的华人圈，各行各业的人也结识了不少，俨然成了华人圈子里的活跃分子。很快交到一帮狐朋狗友，孙武便是其中之一。 孙武26岁，来自杭州市萧山区，是当地华人旅行社的导游，人长得挺精神，脑子也活泛，号称三教九流都有他的朋友。谁也没想到，和孙武的交往，让张志强成了卑鄙而冷血的“刽子手”。 孙武总是半开玩笑地说：“张总，你这么大个老板再怎么也得弄台跑车彰显你的身价不是？很多人来到美国就是为了能轻松开上豪车，你倒好，开个二手破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混得不好呢！” 2016年初，孙武给张志强介绍的车行销售小高向他推荐了一款保时捷跑车，当时价格仅12万美元出头，而同款车型在国内的售价在168万人民币左右。便宜的价格，时尚的车型，让张志强蠢蠢欲动。小高口舌如簧地劝他贷款买下这台车，并立刻帮他算了算，前期他需要支付的购车款、手续费等合计5万多美金，一咬牙，他从餐厅预算中抽出了这笔钱。 提车后，张志强心中欢欣雀跃，却也夹杂着一丝沉重，可沉重感一闪而过，终于能开上豪车的兴奋劲儿让他忘记了其他。他沉浸在买车的喜悦中，并未留心关于贷款的算法，后来才明白其中的陷阱。 保时捷跑车到手后，朋友圈里关于张志强是“富二代”的传闻不胫而走，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张志强成天开着车四处转悠，参加聚会，店里的生意很少过问。 自2016年底开始，餐厅的生意急转而下，他们所在的商业区连续有好几家同类型餐厅开业，导致一些老客户被分流。2017年底，账面连续出现亏空。店里生意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维持收支平衡都难。 2018年初，张父将他的工资和补助降到了仅仅3000美金，说是生意有好转再给他加钱，张志强日渐入不敷出。时间一久，他的经济严重赤字，每月昂贵的车贷还款、保险费和油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经济现危机，策划一场偷车大戏 张志强找到原车行销售小高咨询卖车事宜，她噼里啪啦地计算了一阵，无奈地告诉张志强：“你现在卖车的钱仅够还你剩下的贷款。”他傻了眼。小高解释道，美国二手车的售价很低，车行回收二手车的价格更低，他的车折价了近一半。 她盘算下来告诉张志强，即便卖掉车，银行贷款还是需要还清，他還欠银行三年多的月供，而此时车辆售价已经低于剩下的银行欠款和所需支付的各种手续费。张志强哑口无言，感觉自己被坑了！转眼又到了还款日，收入微薄、存款用尽的他竟然连1800美元都拿不出来。张志强实在难以向父母开口。 此时他的经济状况大不如前，从前围绕在身边的那帮“朋友”四散而去，与他的交往默默转淡，唯有孙武对他还如往常那般热情。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面临的窘境讲给孙武听。 电话那头的孙武沉默片刻，毫不掩饰地说：“兄弟开口了我肯定是要帮的，但我帮得了你这个月，也帮不了以后。就算我现在借给你1800刀，你把这个月贷款还清，下个月怎么办呢？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好好商量一下。”他们已有一个多月未见，看着眼前的张志强，孙武满脸吃惊：“你咋瘦成这样了？”张志强苦笑：“压力山大。”孙武竟然轻松一笑：“别发愁了，哥们给你想了一个好办法！” 张志强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仿佛看见了希望，孙武悠然点起一根烟，跷起二郎腿，一脸神秘地说：“你知道吗，在美国也有偷车贼，尤其是像圣地亚哥这种离美墨边境不远的城市。” “如果你的车被偷到墨西哥了，保险公司赔偿你所有损失，你不仅不用还车贷了，兴许还有富余！” 张志强疑惑道：“我总不能自己把车开去墨西哥扔掉吧？”见他仍不明所以，孙武得意地说：“当然没这么简单，我给你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孙武有个表弟在美国读大学，名叫秦勇。按照孙武的计划，先由秦勇“偷走”张志强的保时捷，开到墨西哥，他在当地找家修车行把车低价卖掉。 只要车子一到墨西哥人手里，他们自会立即拆除车上的定位系统，车子就很难再被找回来了。保险赔偿加上卖车款，可谓一举两得。 张志强还是不放心：“你表弟会撬锁偷车吗？总不能让我把车钥匙丢在地上让他捡起来把车开走吧？警察又不傻！” 孙武白了他一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很多洗车行管理不严，车主的钥匙随意挂在墙上，偷车地点就选在管理松懈的洗车行，既方便偷车，又能趁机讹车行一笔，那么就是一举三得！” 听罢孙武一环套一环的策略，张志强顿时对他刮目相看——果真是只“老狐狸”！孙武约来秦勇与他见面，秦勇看上去是个活泼聪明的大男孩，才22岁，即将毕业回国。张志强隐约有点担心。 秦勇自告奋勇地说：“如果偷车成功，我就直接开车从圣地亚哥过境墨西哥的蒂华纳，无需过边检，没有任何出境记录。等我把车卖了再通知你报警挂失，一切办妥后我再想办法回美国。”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即将踏上冒险征程的兴奋。张志强上网查到美国丢车事件层出不穷，一来美国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交通摄像头，二来从圣地亚哥开车出境很便利，所以查偷车并不容易。张志强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孙武和秦勇肯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他，当然不是免费的。他们约好事成之后卖车所得全部归他们，保险和洗车行的赔偿归张志强。如果秦勇能侥幸将车子卖个高价，他们显然能大挣一笔。 经过几次沟通和敲定细节，张志强信心满满，基本认定此行必然胜利在望。于是，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他把车开进一家多次踩点后选定的洗车行。 看见洗车小弟把他的车开到等待停车坪、漫不经心地将钥匙挂在简陋的前台墙边，张志强长舒一口气，大步走向洗车行附近的饮品店。 在远处观察的秦勇很快展开行动，头戴鸭舌帽、避开摄像头走向车行前台，迅速取下张志强的车钥匙，飞快地把车开走了。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二十分钟后，后知后觉的洗车行工作人员拨通了张志强预留的电话，一个略带墨西哥口音的小哥焦急地问他是不是把车开走了。他佯装听不懂，与小哥反复周旋，尽可能地为秦勇争取时间。 计划失败，富二代偷车贼殒命 小哥费了大半天劲儿才和张志强确认清楚：张志强的车被陌生人偷开跑了。他的语气越来越焦急，他知道那辆车价值不菲。小哥作势要报警，张志强连连强调由自己报警，这样他才放心！ 挂了电话，张志强拨打了911，假装听不懂英文，趁着接线员转接中文服务之际，匆忙挂了电话，又胡乱拨打保时捷公司的自动语音系统。 整个过程中，张志强装作一副病急乱投医的狼狈样，在几个号码间来回切换，无论如何他都得为秦勇争取两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不到，当张志强还沉浸在自作聪明的窃喜中时，一个陌生电话陡然打了进来，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小心地接起电话，竟然是警察打来的，不祥的预感使他的双手微微颤抖。 对方麻利地确认了他的身份，继而不带任何感情地通知道：“你的车被人在洗车行偷走了，连人带车发生了车祸，需要你亲自来现场确认失窃车辆。” 什么？车祸？张志强的头一阵眩晕，无数猜想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高速旋转。“那，那偷车的人怎么样了？”他忐忑不安地问。 “当场死亡。”刹那间，他犹如五雷轰顶，整個人如坠深渊，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孙武跟自己开的一个大玩笑，可警察威信感十足的语气残酷地击碎了他的侥幸心理——秦勇真的死了！ 警员确定了张志强的位置，三分钟不到，一辆警车火速接上他奔赴现场。警察在一旁自顾自地说明情况，兴许是洗车行的人怕担责任，率先报了警;警察一听是保时捷跑车，立刻联系了车商，车商饶有经验地立即配合警察追踪跑车的GPS实时定位。最后，警察出动了数辆警车对秦勇进行了围追堵截。 秦勇开车一头撞上了高速护栏，当场殒命。那是一个Y型的高速分叉口，他的保时捷飞速撞上隔离墩，飞出隔离带，仰面翻在高速公路旁待建的空地上，车身完全变形，地上淌着由汽油、机油和鲜血混合后的黑褐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气。 警察带张志强去警察局录口供，他强作镇定地撒了谎，成功扮演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对偷车贼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孙武作为秦勇的亲人，也被警局叫去了解情况。他也撒了谎，说秦勇热衷观看赛车节目，也喜欢豪车，当天可能一时贪玩就把洗车行的保时捷开出去转了转，没想到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之下慌不择路出了车祸。 谁也不知道秦勇在他人生中的最后时刻究竟是怎么想的，其实只要他马上停车，向警察说和张志强认识、借他的车开一会没跟他打招呼，这出惨剧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也许是年轻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追捕阵仗，也许是警车的轰鸣扰乱了他的心智，他才惊慌失措，连人带车飞了出去，落得车毁人亡。 在整个处理的过程中，张志强和孙武好像是有了默契似的，都没有提到对方，逝者已逝，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保。 不知是孙武的证言误导了警察，还是警察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起案子定性为命案，他们最终将案子定性为偷窃未遂，草草结案。张志强松了一口气，可心理上的负担一天也没有消减。 一个月后，孙武用他人的手机联系张志强，说秦勇的父母来美国认领他的遗体时，他妈妈哭得昏天黑地，几度昏死过去，他爸爸流着泪拼命摇头，始终无法接受儿子是个偷东西的贼。 秦勇家里的经济条件中等偏上，父母做生意多年，在当地有些人脉，谁知就在独生子即将学成归国之际，居然背上了盗窃不成反至身死的恶名。二老脸上不光彩，又要承担老来丧子之痛，那份煎熬与痛苦可想而知。 洗车行因过失致使张志强的车子被盗并造成车辆被毁、车内财物损失、车主精神损失等严重后果，最终赔偿给他五万美金。他托律师联系警察局，将全部赔款辗转交给了秦勇的父母，理由是年轻人因为他的车子造成了死亡的悲剧，他深表同情。 办事的警察直夸张志强是个好人，秦勇的父母也托人转达了他们的感谢。他们提出和他见面，他婉言拒绝了，他对他们的愧疚之情太深，怕一不小心露了马脚，搞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告别了豪车，告别了包括孙武在内的狐朋狗友，张志强关闭了亏损的圣地亚哥中餐厅，独自前往夏威夷。他晚上打零工，白天为快递公司送货，用繁重的体力劳动麻木绷紧的神经。只要他一闲下来，就会想起秦勇曾经那么快乐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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