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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已经知道大自然的享受不仅限于艺术和绘画。大自然整个渗入我们的生命里。大自然有的是声音、颜色、形状、情趣和氛围；人类以感觉的艺术家的资格，开始选择大自然的适当情趣，使它们与自己的精神融合起来。这是中国一切诗文作家所共持的态度。不过其中以十七世纪中叶的诗人张潮在他所著《幽梦影》一书中说得最透彻。” ——林语堂 《幽梦影》是清代文人张潮写的一本笔记小品文集，其文字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诸多要素，以从容简洁而韵味深远的笔法书写个人生命的直观体验，带有强烈的古代文人的性情气质。 想必大部分读者对于作者张潮都比较陌生，其实在不经意间可能早已有过擦肩的缘分。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中学学过的文言文《口技》和《核舟记》的话，可以回想一下这两篇课文的出处。没错，那本明末清初的短篇小说集《虞初新志》正是由张潮编撰的。他写的《幽梦影》也是明末清初清言小品文体黄金时代的代表作之一。 今天我们从中摘取了一些有关读书的文字，来和大家一起分享《幽梦影》中的妙语连珠，余味无穷。 关于读书境界……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张潮将读书的境界分为少年、中年、老年三个阶段，并以赏月作为比喻，形象地阐释了人在不同年龄阅读感悟的深浅广狭，让人不由联想起宋代词人蒋捷在《虞美人·听雨》中对于少年、中年和老年人听雨的不同感受的描绘，可谓异曲同工。 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 所谓的“读无字之书”，既可以理解为要超越于书本之外与社会实际相联系，也可以理解为超越于字句表面去体察作者在文字背后蕴含的深意。
善读书者，无之而非书：山水亦书也，棋酒亦书也，花月亦书也。善游山水者，无之而非山水：书史亦山水也，诗酒亦山水也，花月亦山水也。 张潮认为对于读书人来说一切事物都可以是书，或者说对待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把它当作书来读。而读书与游山玩水的联系，张潮在书中也多次涉及，如“”。 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能用不难，能记为难。 一般我们都说“学以致用”，但张潮这里把“能记”排到了比“能用”更为困难的地位，可见对于博览群书的张潮来说，能否把读过的书尽量记得住也是一个十分困扰的问题。 惠施多方，其书五车；虞卿以穷愁著书。今皆不传。不知书中果作何语？我不见古人，安得不恨！ 读书如见人，而那些失传的古书对读书人来说，就代表着丧失了一个与古人对话的机会。因古书失传、不见古人而充满遗憾，可以说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读书境界了。
关于读书方法…… 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 经传宜独坐读；史鉴宜与友共读。 先读经，后读史，则论事不谬于圣贤；既读史，复读经，则观书不徒为章句。 张潮在读书方法上分得很细，对于不同类型的书，不仅会挑选不同的季节去读，而且是独自读还是与朋友一起读也有讲究，至于阅读的先后顺序不同也会收获不同的阅读效果。 创新庵不若修古庙，读生书不若温旧业。 读书要在巩固好旧的阅读基础之上开辟新的阅读领域，否则就像狗熊掰棒子一样，读一本忘一本，最终貌似读了很多，其实相当于一本没读。
著得一部新书，便是千秋大业；注得一部古书，允为万世宏功。 读书的时候进行批注，不仅是一种阅读方法，也是一个创作的过程，是阅读与思考的结合。 凡事不宜刻，若读书则不可不刻；凡事不宜贪，若买书则不可不贪；凡事不宜痴，若行善则不可不痴。 为人不能尖酸刻薄，但读书却要深入每一个细节去斤斤计较，才能真正把一本书读精读通。
关于读书感悟…… 读书最乐，若读史书则喜少怒多；究之，怒处亦乐处也。 读史书比读别的书更容易有代入感，陆云士就在张潮此条文字下评论说：“读《三国志》无人不为刘，读《南宋书》无人不冤岳。”而张潮所言“怒处亦乐处”更是道尽了读史之妙。 许氏《说文》分部，有止有其部而无所属之字者，下必注云：“凡某之属，皆从某。”赘句殊觉可笑，何不省此一句乎？ 读书要有自己独立的思考，不能盲目以古人为尊。张潮似乎只谈了《说文》中的赘句，但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说文》在分部过多过细方面的问题，这一观点放在今天的学术界依然是不过时的。 严君平，以卜讲学者也；孙思邈，以医讲学者也；诸葛武侯，以出师讲学者也。 不论是读书还是治学，不仅要进行广泛的涉猎，还要有一个一以贯之的“道”，最终才能超越具体领域的局限达到更高的层次。
《水浒传》是一部怒书，《西游记》是一部悟书，《金瓶梅》是一部哀书。 阅《水浒传》至鲁达打镇关西、武松打虎，因思人生必有一桩极快意事，方不枉在生一场。即不能有其事，亦须著得一种得意之书，庶几无憾耳（如李太白有贵妃捧砚事，司马相如有文君当垆事，严子陵有足加帝腹事，王之涣、王昌龄有旗亭画壁事，王子安有顺风过江作《滕王阁序》事之类）。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但若真做成一桩极快意事，也是不会太遗憾了。 《水浒传》武松诘蒋门神云：“为何不姓李？”此语殊妙。盖姓实有佳有劣，如华、如柳、如云、如苏、如乔，皆极风韵；若夫毛也、赖也、焦也、牛也，则皆尘于目而棘于耳者也。 张潮提到的武松“为何不姓李？”这一话题确实很有意思。至于说姓氏有优劣之分，就只是字面上的游戏文字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编辑/排版：郭磊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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