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惦记一坛窖藏的美酒 要有足够的耐心，等着一坛封存的美酒。 火焰隐身越久，在血液里就会烧得越旺。 时间锋利， 寒光却照得一坛酒愈发绵柔。 湘水流到周家坳就有微醺的样子。 山峰迭起，鸿雁高飞。 酒。水中之魂，它们在衡山的首峰聚啸。 一坛酒，在黑暗中打坐，消磨着 万顷麦粒的锋芒。 我并不急于让它见到光，一杯酒 多半的清欢，是黑夜里熬出来的萤火。 遁 术 己亥年正月初九，雨夹雪。 她躲在流水另一端，练习遁术。 小时候也玩过这种游戏， 藏身于柴垛或缸中，其实她 并不想隐匿太久。这一次， 她习惯了黑暗，想看到生命尽头， 雨水是什么颜色。 对那些没有来得及历经的事物， 像一只幼兽一样舔嗅。她瘦身于 一枚松针，想去缝补一片树叶的虫洞。 不慎落水，她披着波光上岸。 这一次，被人发现时， 她有斑斓的容颜， 蝴蝶一样泊在纸花上。 小 寒 风在山顶盘旋，夹着雪花 一层一层往下泼。 半山腰还能见到灰影，山底 白得一无是处。 一垄白菜被大雪深埋，但它们 并未真正地死去。 它们包藏一场大雪送来的锦囊， 在冰雪中酿蜜。 那一年，大雪封山。母亲叫我去坡地 砍一担白菜过年。 雪地里，两只野兔朝我张望。 我留下一棵。那一年， 白菜没有把一场大雪带回家， 它们救了我的命。 以至于，我每次见到白菜 就像见到故乡来的恩人。 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我确信 被大雪掩埋的人间 有一棵白菜一样嫩黄的心。 在悬浮的银河 银河挂在夜幕上。一个浑身漆黑的人 爬往高处，他要去寻找那只火鸟。 他知道，此刻，鸟巢筑在一把银弓上。 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他甚至有些灰心，有形中， 他增添了黑夜的重量。 他问路过的草木:你们看到光了吗？ 草木微笑着说: 你往我们的根里走，它在另一面。 他越走身影越小，小到一粒尘埃， 最后消失在黑暗中。月光渗漏到人间， 这银河里的一处泉眼，正在清洗 一对蒙黑的鸟翅。 桂林山水 我看到的山，患着洁癖 整个下午，它们在雨中沐浴了三次 山势陡峭，互不勾连 没有一山踩着一山 漓水清浅，有时白，有时黄 描摹出石头本来的颜色 我看到的桂林 山峰孤傲，流水清贫。路过它们 我仿佛是多出来的一颗沙砾 看不见的尘埃，雪一样葬在低处 在空山 云雾不去山谷，低处荆棘丛生 灰斑鸠不攀高枝，常去溪边做客 石头上晾着蜜露 重访少年砍柴之地，我 却没了杀伐之心。那时 啃带泥的红薯，逃课，采山胡椒换学费 爬到树上，身上长满叶子，会飞 走十几里山路，去南天门，想遇见神仙 那时候我还不能预料，走出大山 会被烧制成一块木炭 浑身漆黑，急于抓住一粒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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