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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术之学所讨论的宇宙时空规律是中国古代思想的基础和起点，中医学所讨论的身体也必须与之相合。睡虎地秦简所绘“人字图”，人形身体周围标注有春夏秋冬四时以及十二地支代表的十二辰，十二辰按照左升右降的顺序排列于身体的不同部位，图注曰：“人字，其日在首，富难胜殹（也），夹颈者贵，在奎者富，在掖（腋）者爱，在手者巧盗，在足下者贱，在外者奔亡。女子以巳字，不复字。”依据小儿出生时日，对照当日日支所在的部位以预测小儿今后的命运。“女子以巳字，不复字”，可能是说女子若于巳日生子，则此后终生不孕。 成书于东汉安帝、顺帝时期的道教经典《太平经》即已对天医有所记述,是书卷八十七“长存符图第一百二十八”载:“天符还精以丹书,书以入腹,当见腹中之文,大吉,百邪去矣。五官五王为道初,为神祖,审能闭之——闭门户。外暗内明,何不洞睹?守之积久,天医自下,百病悉除,因得老寿。愚者捐去,贤者以为重宝,此可谓长存之道。”灵帝中平元年的张角起义,凸现出早期天医信仰的道家背景,《后汉纪·灵帝纪》:“中平元年春正月,巨鹿人张角谋反。初,角弟梁、梁弟宝,自称天医,善治疗疾病,(病)者辄跪拜首过。病者颇愈,转相诳耀,十余年间,弟子数十万人,周遍天下。”天医对当时社会民众的巨大感召力,在此次事件中展示的可谓是一览无遗;而兼备神性与医疗效能的天医信仰在随后也获得了更大范围的扩展。 天毉是干支神煞的一种格局。正月生见丑，二月生见寅，三月生见卯，四月生见辰，五月生见巳，六月生见午，七月生见未，八月生见申，九月生见酉，十月生见戌，十一月生见亥，十二月生见子。以月支查其他地支，见者为是。四柱逢天医，如不旺又无贵人吉神相扶，或常患病或身弱；旺则身体健康，而且适合医生职业。所以《命理通鉴》曰：“天医拱照，可作良医。”，命里没有天医的医生，容易出现各种误诊误治。 “天医”之名在敦煌写本《禄命书》、《发病书》、《宅经》等数术文献中多有记载, 敦煌数术文献中的天医多以游年八卦的形式出现,所谓游年八卦即如隋萧吉《五行大义·论诸人》所言:“游年之名,皆以运动不住为义,以其随岁行游,不定一所也。……游年所至之卦,因三变之,一变为祸害,再变为绝命,三变为生气。生气则吉,祸害、绝命则凶。吉则可就其方,凶则宜避其所。……游年、年立即是人之年命。”天医与生气、祸害、绝命等一同为敦煌占卜书普遍使用,如Ｐ.2842ｖ《推人九天宫法》记:“离,年一,八,十六,二十四,三十二,四十,四十一,四十八,五十六,六十四,七十二,八十,八十八,九十八。祸害艮东北方,绝命乾西北方,生气震东方,天医兑西方,福德巽东南方。”较之生气、祸害、绝命,天医同样具有规则性,即游年之卦变中爻与上爻是为小游年八卦中的天医,这主要应用于《禄命书》;变下爻和中爻所称“天医”者是大游年之专称,主要为《宅经》等相宅书所使用。而天医在占卜中的基本功能则是象征疗疾治病的最佳方位,Дｘ01258Дｘ01259Дｘ01289Дｘ02977Дｘ03162Дｘ03165Дｘ03829《天牢鬼敬图并推得病日法》记:“绝命、祸害百不宜迎师问病……天医之方宜服药求师疗病。”《推人游年八卦法(拟)》亦载:“天医地、福德地,宜迎师避病求财大吉。”《八宅经一卷》同样强调:“戌亥生人属乾……宜作艮宅,是天医,有病入宅中便差(瘥)。” 魏晋隋唐时期天医一方面继续为道教所推崇,如《赤松子章历》中的“天医所在”条载:“正丑,二庚,三壬,四庚,五壬,六丙,七壬,八酉,九丙,十申,十一丙,十二辛。右十二月天医所在,若欲收击治病,常从天医上来大吉。”“疾病医治章”也记有“谨谒天曹上手天医太医君吏十二人,下为某身随病所在即为救疗”。另一方面则被这一时期的医学与占卜数术所广泛使用。 孙思邈《备急千金药方》卷二十九“针灸上”中即相继设有“推天医血忌等月忌及日忌傍通法”:“月傍通正、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天医卯、寅、丑、子、亥、戊、酉、申、未、巳、午、辰,呼师治病吉。”“推行年天医法”:“年至子、丑、寅、卯、辰、巳、午、申、酉、戌、亥。天医卯、戌、子、未、酉、亥、辰、巳、午、丑、申。”“求岁天医法”:“常以传送加太岁,太一下为天医。”“求月天医法”:“阳月以大吉,阴月以小吉,加月建功曹下为鬼道,传送下为天医。”类似内容还同样出现在982年成书的《医心方》所引《虾蟆经》中。 天医早在晋宋时期就已进入医学领域,成为针灸等医疗活动的宜忌事项,而且使敦煌《禄命书》《发病书》等数术文献的创制时间也得以暂且界定在这一时期,因为包括“天医”在内的游年八卦已完整地出现在了《虾蟆经》中,以离卦为例:“八卦法,出《发命书》。离:年一、八、十六、二十四、三十二、四十、四十一、四十八、五十六、六十四、七十二、八十一、八十八、九十六、百四、百十二、百二十。游年立离,祸害艮,绝命乾,鬼吏坎,墓在亥,生气震,养者坤,天医兑,绝体坎,游魂在坤,祸德巽,五鬼艮。小衰正月、五月、十二月,忌五日、十二、二十八日。大厄十月,忌二日、九日、十七日、二十五日,不可北行。一说厄正月、三月、十月、十二月,忌二日、十二日,不可南行。衰日时:寅、申。”此文与前述敦煌写本Ｐ.2842ｖ《推人九天宫法》相比较,无论是年岁构成,还是八卦游年,两者显然都近乎无异。此外更为重要的是,《虾蟆经》明确注明了游年八卦出自《发命书》,这一方面可以了解到《禄命书》在晋隋时期亦可称之为《发命书》;另一方面，作为医书的《虾蟆经》将数术性质的《发命书》引入其中,其现象背后则提示“天医”在古代中国本是属医算之数术。
“引占入医”是古代社会极为普遍的现象,仅以医学中的生育为例,《诸病源候论》卷三十八“无子候”载:“妇人无子,其事有三也。一者坟墓不祀,二者夫妇年命相克,三者夫病妇疹,皆使无子。其若是坟墓不祀、年命相克,此二者,非药能益。”《备急千金药方·妇人方·求子方第一》亦将年命五行、刑杀生克等数术因素看作求子的关键:“夫欲求子者当先知夫妻本命,五行相生,及与德合,并本命不在子休废死墓中者,则求子必得。若其本命,五行相克,及与刑杀冲破,并在子休废死墓中者,则求子了不可得。”
“吊死问病”或言“吊丧问病”、“吊问”,主要指吊唁丧家、看问病者。敦煌禄命书对其多有记述,Ｐ.2830《推人游年八卦图》载:“绝命在坎,正北,忌十一月子日,不宜吊丧问病。”《推男女年立算厄法(拟)》:“年五十八,男立癸亥,忌十月四月,所作不成,口舌竞起,吊死问病凶,算尽。”《推十二时人命相属法》:“子生鼠相人,命属北方黑帝子,日料黍三石五十一升,宜着黑衣,有病宜复(服)黑药,大厄子午年,小厄五月十一月,不得吊死问病。”据学界研究,此类禁忌来自中国很古老的疾病传播观念,这种观念认为接触患者或者患者的居住环境、灵柩都会导致疾病的传播。故《诸病源候论》作有专论:“死注,人有病注死者,人至其家,染病与死者相似,遂至于死,复易傍人。… …丧注,人有临尸丧,体虚者则受其气,停经络腑藏。若触见丧柩,便即动,则心腹刺痛,乃至变吐。”《耆婆脉决经》也规定:“凡戌日不见病人,巳日不问病者。”因此敦煌《禄命书》中的“吊问”禁忌,当是古代医学中传染病预防在数术领域的再现。
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虾蟆经》能够将《发命书》引于其中,而且也可以看到敦煌数术文献叠合医书的现象。例如归义军时期敦煌“衙前通引并通事舍人范子盈、阴阳氾景询二人写记”的Ｐ.2675ｖ,在记载禄命术性质的《七星人命属法》的同时,也抄有与古代针灸医疗有关的人神禁忌,而《七星人命属法》的主体内容同样也赫然出现在了《医心方》所引医书《产经》之中。而七星人命之术同样也出现在《伤寒钤法》中，这些都不是偶然现象，从深层次上说明了医算的客观存在，并且范围很广，只是因为医算之术的复杂与秘传性质，有很多医算术、医算书已经失传或遗失了。所以当这些医算之术再次以医算形式出现时，后来人是不敢接受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医学模式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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