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尹子曰: 世之人,以“我思異彼思”“彼思異我思”,分人我者。 殊不知夢中人亦“我思異彼思”“彼思異我思”。 孰為我,孰為人? 世人以思想的異同來區分彼此,不與我思想同步的皆是他人。 殊不知,夢中所見之人思想各異,卻同為做夢者所生,同為我之思想。 到底夢中的他人,是不是我? 世之人,以“我痛異彼痛”“彼痛異我痛”,分人我者。 殊不知夢中人亦“我痛異彼痛”“彼痛異我痛”; 孰為我,孰為人? 世人以疼痛的異同來區分彼此,不與我感同身受的皆是他人。 殊不知,夢中所見之人感受各異,卻同為做夢者所生,同為我之感受。 到底夢中的他人,是不是我? 爪發不痛,手足不思,亦我也; 豈可以思痛異之。 指甲和頭髮,沒有痛感;手和腳,沒有思想。 它們皆與我共一身軀。 豈能以疼痛和思想來區分人我? 世之人,以獨見者為夢,同見者為覺。 殊不知精之所結,亦有一人獨見於昼者; 神之所合,亦有兩人同夢於夜者; 二者皆我精神,孰為夢,孰為覺? 世人以獨見與同見來區分夢與覺。 現實為眾人所同見,夢境為一人所獨見。 卻不知,眼睛有病的人,也會在現實中看到只有自己可見的異物; 神有感對的二人,也會在夜晚做同一個夢境。 一人獨見也罷,眾人同見也罷,皆為精神相交所識之境,怎可以此區分夢與覺? 世之人以暫見者為夢,久見者為覺。 殊不知暫之所見者陰陽之氣,久之所見者亦陰陽之氣; 二者皆我陰陽,孰為夢,孰為覺? 世人以夢境為短暫不連貫,以現實為恆久持續。 卻不知,只要不醒,夢中可連綿百年千年,遠勝現實之人壽。 時間的長與短,只是外境流動的相對相; 皆由陰陽交融所生,怎可以此區分夢與覺? 曰: 好仁者,多夢松柏桃李; 好義者,多夢兵刀金鐵; 好礼者,多夢簠簋笾豆; 好智者,多夢江湖川澤; 好信者,多夢山岳原野。 役於五行,未有不然者。 然夢中,或聞某事,或思某事,夢亦隨變。 五行不可拘。 五行代表了精微能量的五類流動形態。 散時為氣,聚時成形。 人、事、物、時間、空間、情、慾、有形、無形,都在無常運轉著。 種種的運轉邏輯,都可以歸納為五大類能量流動模式。 即是我們常說的五行——木、火、土、金、水。 人以何種五行能量運轉,就會形成何種性格,聚合何種身軀,選擇何種喜好。 木行之人,偏好仁,性格能伸能屈,身體修長; 金行之人,偏好義,性格愛憎分明,體格硬朗; 火行之人,偏好禮,性格直率體面,面部尖峭; 水行之人,偏好智,性格隱忍多謀,體態圓潤; 土行之人,偏好信,性格樸實忠厚,敦實厚重。 人在現實生活中,也無時無刻都受著五行的約束; 從內在的性格體貌,到外在衣食住行偏好,職業婚戀交友選擇等等。 有人說,到夢中就自由了,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相貌、環境、事物。 但真的自由麼。 即使在夢中,一個心念就能改天換地; 但一個人能起何種心念,何時起此心念,仍然牢牢地受制於五行。 木行之人多夢木,如松柏桃李; 金行之人多夢金,如兵刀金鐵; 火行之人多夢火,如簠簋笾豆; 水行之人多夢水,如江湖川澤; 土行之人多夢土,如山岳原野。 聖人御物以心,攝心以性,則心同造化。 五行亦不可拘。 那有人能擺脫五行的束縛麼? 五行既然是一種精微能量,只要心比它更加精微,比它更加接近源頭,就不在受制於五行,反而可以掌控五行。 處在那個位置的人,被稱為聖人。 他們對物不見物,只見心; 知道萬物不過是鏡子中的投影,知道五行是組成投影的微細“線條色彩形狀”; 處在鏡子的位置,不再會被投影推著躁動不已。 他們不僅知道物不存在,也深知心並不存在。 所謂的鏡子,也只是由“性”幻化而生。 鏡子中生活對他們更像是隨緣幻化的大遊戲。 遊戲一場,按照規則玩就是了,有什麼可糾結可執著的呢。 不想玩就關機退出,或者乾脆自己發明一套新遊戲玩。 陰陽、五行、四大、輪迴,都只是遊戲中的規則罷了; 也只在遊戲中才有效。 曰: 汝見蛇首人身者,牛臂魚鳞者,鬼形禽翼者,汝勿怪; 此怪不及夢,夢怪不及覺,有耳有目有手有臂,怪尤矣。 大言不能言,大智不能思。 見到蛇頭人身、牛臂魚鱗、鬼身鳥翼的怪物,不用大驚小怪。 因為常人在夢中所造之怪異,遠甚這些怪物。 夢中沒有形體束縛,萬事萬物隨著所思所想任意變異改型,生出千奇百怪的奇夢。 夢境之怪,也不用大驚小怪; 因為現實生活中的怪異,遠甚這些奇夢。 所謂的現實世界只是另一場夢境; 看似平常的眼耳鼻舌身意,也是這場清醒之夢所幻化; 從現實世界“醒來”後,卻發現我們什麼都沒有。 現實之怪,好比有一天我們突然長出四隻眼睛、四隻耳朵、兩個鼻子、兩張嘴巴、四手四腳。 人見人習以為常,乍見怪物以為怪; 身在夢中不知怪,醒後方覺夢多怪; 身處現實不知幻,覺後方悟迷時癡。 怪與不怪,區別只是從山中看山,還是山外看山。 曰: 有人問於我曰:“爾何族何氏何名何字何食何衣何友何仆何琴何書何古何今?” 我時默然,不對一字。 或人扣之不已,我不得已而應之曰:“尚自不見我,將何為我所?” 聖人無我執,更無我所執。 我執者,能執之心; 所執者,所貪之外境。 聖人言行皆應外境而有,實非其本意,只為以方便解迷人之惑。 若執聖人之言行相狀為實有,則是以惑解惑,以迷求覺。 如同治病,對症抓藥,病除藥止。 天下無有一神藥可治百病,藥不對症必增病患; 縱然對症,病愈之後服藥不止,反添他疾。 曰: 形可分可合,可延可隱。 一夫一婦,可生二子,形可分; 一夫一婦,二人成一子,形可合。 食鉅勝則寿,形可延; 夜無月火,人不見我,形可隱。 世界本共一體,人有了覺知能力後,就有了觀察的立足點; 觀察出自我與他人、天地、萬物。 於是用不同的名詞概念,將這一體的世界拆分開,拆分的細細碎碎; 仿佛它們從來就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我們給身體取了各種不同的名字——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骨頭、血管、心、肝、脾、肺、腎、胳膊、腿、胸、腹……難道它們就不是一個整體了麼。 以生物學來論,人身體的物質表達由DNA決定,而DNA的序列來自父母兩套DNA的混合重組。 一個人的DNA可以自我複製,傳遞變為多個子女的物質基礎; 從父母角度,這是一形可分為多形。 父母的DNA可以組合成為一個DNA,演化出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 從子女角度,這是兩形可合為一形。 同一個人,每天吃營養且豐富的食物可能健康長壽,每天吃粗陋且單調的食物可能生病短壽; 因此,形可延可短。 在郎朗日光之下,巴掌大的石頭,可以清楚分明辨認出其顏色、紋理、形狀等細節; 夜晚漆黑一片,連綿書里的大山卻視而不見; 因此,形可現可隱。 萬物在粗物質視角的名字、狀態、特性,界限分明,彼此獨立; 到了元素的視角,種種形體的壁壘被輕易突破,彼此變得沒有分別。 粗物質的生死,在元素層面只是聚散; 粗物質的分合,在元素層面只是移動; 粗物質的差別,在元素層面只是堆積。 以一碗生萬物,猶棄廢可換,所以分形; 以一碗合萬物,猶破唇可補,所以合形。 一碗如何生萬物? 放一隻空碗於曠野,風吹日曬雨淋,碗中漸漸積土為壤,壤中遂生苔草,依草而棲昆蟲,蟲聚而引飛鳥……隨著時間的延續,空碗變成一個內含萬物的小太極; 正所謂,一形所以分萬形。 一碗如何合萬物? 放一隻裝滿垃圾的碗於曠野,風吹日曬雨淋,垃圾被暴曬、風吹、雨淋,漸漸腐化,腐化生出富營養滋生微生物,微生物在其中繁殖降解……直到各色的垃圾變成了一碗黃土; 正所謂,萬形所以合一形。 以神存碗,以碗存形,所以延形; 合形於神,合神於無,所以隱形。 汝慾知之乎,汝慾為之乎? 形,為萬物的粗糙差異相; 碗,為萬物成形的共同物質基礎; 神,為運轉萬物的無形法則。 非形,神不得而見; 非神,形不得而成; 非碗,形不得而變化,神不得而運轉。 曰: 無有一物不可見,則無一物非吾之見; 無有一物不可聞,則無一物非吾之聞。 五物可以養形,無一物非吾之形; 五味可以養氣,無一物非吾之氣。 是故吾之形氣,天地萬物。 萬物之形色,不出一心; 萬物之音聲,不出一心; 萬物之香嗅,不出一心; 萬物之味道,不出一心; 萬物之觸感,不出一心; 萬物之思維,不出一心。 一心者,非我之心,非你之心,非他之心; 乃天地萬物之渾心。 一心之中,包羅天下之全體; 無人我之分,亦無高下之別。 凡夫以一心之一絲為我,因此執我形以異彼形,執我思以異彼思。 聖人以一心為我,因此天地之氣皆聖人之氣,萬物之形皆聖人之形。 曰: 耕夫習牛則犷,猎夫習虎則勇,渔夫習水則沈,戰夫習馬則健。 萬物可為我。 農民與牛為伍,日積月累,沾染牛的習氣而變得粗獷; 獵人與虎為伍,日積月累,沾染虎的習氣而變得勇武; 漁夫與魚為伍,日積月累,沾染魚的習氣而變得深沉; 戰士與馬為伍,日積月累,沾染馬的習氣而變得矯健。 農民、獵人、漁夫、戰士,剛出生時沒有任何差異,隨著日後生活環境熏陶,而積累出不同的脾氣性格。 “我”本無自性,只要因緣具足,萬物的特性都可以呈現在“我”身上。 我之一身,內變蟯蛔,外烝蝨蚤,瘕則龜魚,瘺則鼠螘。 我可為萬物。 人死後,尸體腐爛;體內生蛆蛔,體表生虱蚤,瘕招龜魚,瘺引鼠蟻。 原本完整的身軀,片片肢解,成為眾多生物身體的組成部分。 “我”本無自性,只要因緣具足,“我”可以變成特性各異的萬物。 曰: 我之為我,如灰中金,而不若礦沙之金。 破礦得金,淘沙得金; 揚灰終身,無得金者。 “我”為了了明知之本我,能知一切,能識一切。 性格、身軀、思想、記憶皆為本我所識之外境; 誤以此性格、身軀、思想、記憶為“我”,名曰“妄我”。 賢人之妄我猶如金礦中之石,金沙中之沙; 破盡其石,淘盡其沙,可得本我之純金。 凡夫之妄我猶如金粉混入灰塵; 水淘為泥,網篩同漏,純金終不可得。 因此凡夫一輩子活的渾渾噩噩,被動無明,煩惱痛苦。 那聖人如何得金呢? 聖人眼中遍地是金——石、沙、灰、金,無不是金。 曰: 一蜂至微,亦能遊觀乎天地; 一虾至微,亦能放肆乎大海。 蜂如此渺小,卻能遊觀於天地,因其能飛; 蝦如此渺小,卻能放肆於大海,因其能游。 自詡為萬物之靈的人,卻無法暢通於天地大海。 聖人,或智不勝愚者,或力不勝兒童,卻能徜徉於大道; 因其無我執, 故無物可阻, 無事可礙, 故天地大海任遨遊。 曰: 土偶之成也,有貴有贱,有士有女。 其質,土。 其壞,土人哉。 陶土可以燒製成形象各異的人偶,有的高貴、有的低賤、有的為男、有的為女。 買家將人偶帶回家後,根據他們的形象而區別對待,或供作神像,或作為擺設,或淪為玩具,或埋為葬品。 縱然形態各異,地位貴賤,其本質不過是同一抔土。 只是人們大多迷在他們的外表之中,而忽略了他們的本質。 一旦人偶毀壞,隨即變回同一抔土; 無論曾經是神像還是藝術品,統統像廢物一樣隨意丟棄。 人,不也是土偶麼。 披著職位、名譽、學歷、家庭等外衣,人人恭敬; 哪天外衣不在了,跟那些低賤的土偶一樣,成了同一抔土。 曰: 目自觀目,無色; 耳自聽耳,無聲; 舌自嘗舌,無味; 心自揆心,無物。 眾人逐於外,贤人執於內,聖人皆伪之。 眾人常有慾,外求於境,見其色聲香味觸俱全,執有為實; 於是迷於物,而不見“真實”。 賢人常無慾,內觀於心,不見色聲香味觸,執無為實; 於是迷於法,而不見“真實”。 唯聖人能於有中見無,於無中見有,不執兩邊而常行於中道; 見眾人之執而說“有”之法,因賢人之執而受“無”之法。 曰: 我身,五行之氣。 而五行之氣,其性一物。 借如一所,可以取水,可以取火,可以生木,可以凝金,可以變土。 其性含攝,元無差殊。 人的身體,由五行之氣混雜而成; 五行之間互相生化流轉,維持動態的平衡。 五行,雖名為五氣,實則為一炁所化生。 一炁的不同運行狀態,形成了所謂的水、火、木、金、水。 從精微的視角,五行無差別,任何一行皆可轉化為所有五行; 從粗重的視角,五行各有其性,互相生克制化。 故羽蟲盛者,毛蟲不育;毛蟲盛者,鳞蟲不育。 知五行互用者,可以忘我。 古人把動物分為五類,即羽蟲(禽類)、毛蟲(獸類)、介蟲(指有甲殼的蟲類、貝類、螃蟹、龜等)、鱗蟲(魚類及蜥蜴、蛇等具鱗的動物,還包括有翅的昆蟲)、倮蟲(即無毛覆蓋的意思,指人類及蛙、蚯蚓等),合稱“五蟲”。 其中羽蟲對應火,毛蟲對應木,介蟲對應金,鱗蟲對應水,倮蟲對應土。 羽蟲盛,則火盜泄木氣,因此毛蟲不育; 毛蟲盛,則木盜泄水氣,因此鱗蟲不育。 五行雖然互相轉化,木生水死,火生木死,土生火死,金生土死,水生金死; 但一炁未曾生死。 知此一炁者,忘人我,忘五行,忘天地萬物; 皆為一炁。 曰: 枯龟無我,能見大知; 枯龜無我,可以占卜吉凶。 若其有我,則有我所愛與所惡; 所愛之事,以吉占之;所惡之事以兇占之。 如此,只占我欲而不占吉凶。 磁石無我,能見大力; 磁石無我,可以恒指南北。 若其有我,則有我所愛與所惡; 所愛之方,指之;所惡之方,避之。 如此,只向我欲而不向南北。 鐘鼓無我,能見大音; 鐘鼓無我,可以震人發聵。 若其有我,則有我所愛與所惡; 所愛之音,揚之;所惡之音,消之。 如此,只鳴我欲而不鳴大音。 舟車無我,能見遠行。 舟車無我,可以橫江跨國。 若其有我,則有我所愛與所惡; 所愛之路,行之;所惡之路,止之。 如此,只行我欲而不行遠方。 故我一身,雖有智有力,有行有音,未嘗有我。 聖人無我,可以有大智、大力、大行、大言。 其智,非為自彰,只為救人之迷; 其力,非為自保,只為解人之困; 其行,非為自高,只為引人離惡; 其言,非為自名,只為斷人之惑。 曰: 蜮射影能毙我,知夫無知者亦我,則溥天之下,我無不在。 蜮,形状似鳖而三足,藏於水中,口含沙粒射人的影子,中沙者生疮,嚴重則身亡。 影子雖無知覺,卻與我之身軀同為一體。 巫蠱之術,以真人的頭髮指甲做成草人,對其下咒施法,可以令被咒者生病或死亡。 髪甲雖無知覺,卻與我之身軀同為一體。 聖人通達此理,知天地萬物與我實為一體; 故天地之變可以身感之,舉手投足可移型換物。 曰: 心憶者猶忘饑,心忿者猶忘寒,心養者猶忘病,心激者猶忘痛。 人會感到飢、寒、病、痛,來自身體感官的反差。 而反差來自於身體的常態。 外來刺激符合常態,身體會認知為正常或麻木; 高於或低於常態,身體會認知為愉悅或難受,隨之催生出內分泌令身體產生相對的覺受。 比如:胃中無食的饑感,低於體溫的寒感,五行失調的病感,身體瘀滯的痛感。 除了生理上的反差感之外,意識也能控制一定程度的內分泌。 畫餅可以充饑,望梅可以止渴。 想象火焰可以熱身,想象冰川可以寒體。 時常回憶健康時的狀態,可助病人康復; 時常回憶生病時的狀態,則會頑疾難愈。 戰士衝鋒陷陣,一心殺敵,腸子流出來都不知道; 打完仗,專注的意識一卸掉立馬痛得昏厥過去。 這些都是意志反作用於身體的例子; 或抵消生理的反差,或脫離生理而生起新的反差。 苟吸氣以養其和,孰能饑之; 存神以滋其暖,孰能寒之; 養五藏以五行,則無傷也,孰能病之; 歸五藏於五行,則無知也,孰則痛之。 世人把身體交給外境,遇到如何的外來刺激,產生如何的反差,生起如何的情緒念頭,說出如何的話語,做出如何的行為。 看似自主的思維行為,實則早已被自身的生理運行邏輯束縛死。 那與動物有什麼分別? 分別在於,人有兩套運行系統,二者有時互相配合升起更堅定的念頭,有時相互打架升起更糾結的念頭。 而動物只有生理反差這一套系統,被束縛的更加單純直接。 你嘲笑動物低級愚癡的時候,看得到自己的念頭從哪來麼?看得到自己的情緒從哪來麼? 卻只會用所謂的理智與邏輯,把這些念頭和情緒執行出來; 可以決定用什麼方式執行,卻從不敢對它們說個“不”字。 人類和動物,到底誰更可笑呢。 同樣屈服臣服於外境; 一個老實直接的臣服,一個虛偽複雜的臣服。 聖人,看到了情緒念頭的升起處; 於是在那個根處磨練自己,令心更堅定、更穩固、更踏實、更平靜; 逐漸擺脫了外境的奴役,擺脫了意識的奴役,真正成為自己的主人。 從此,沒有外境可以令其饑,令其寒,令其病,令其痛; 也沒有情緒念頭可以令其煩惱痛苦。 曰: 人,無以無知無為者,為無我。 雖有知有為,不害其為無我。 譬如火也,躁動不停,未嘗有我。 有人以為安守在無知無為的定境中,就是無我的解脫。 但這只是另一種有我。 他貪戀著定境中的虛無喜樂,逃避著紅塵中的煩惱痛苦。 他仍然活在對境之中。 真正的無我,無的是我執,而不是外境。 沒有我執,就沒有了我所貪,我所嗔,我所癡。 不會排斥一切的境界,無論在世人看來多麼低賤艱苦; 不會貪戀一切的境界,無論在世人看來多麼高尚快樂。 無我之人,住宮殿別墅其心淡然,住茅屋草房其心淡然; 吃山珍海味其心淡然,吃咸菜稀飯其心淡然; 執掌天下其心淡然,自食其力其心淡然; 處人間紅塵滾滾其心淡然,居仙境逍遙受用其心淡然。 譬如火,燃時不別膏薪而無所愛,動時隨順風勢而無所固,滅時轉瞬即逝而無所戀。 無我者,動與不動,皆無我; 有我者,靜與不靜,皆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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