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权转载自公众号:一日一度(ID:yryd115)。 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思文打车去脱口秀现场表演。
路上司机跟她搭话。 “这么晚还上班啊,一个月挣多少钱?” “几千块钱吧。” “那你不如当我女朋友。” “为什么?” “你看你长得又不怎么样......” 司机没再往下说话,思文下车才明白过来。 人家把她当那种职业的女孩了。 那时她的事业不如意,和程璐的感情也出现危机。 人生正处在迷茫的十字路口。 这么一个荒诞的误会,突然让她哭笑不得。 如果没有脱口秀,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李诞说:“戏剧不是残酷的,生活是残酷的。” 脱口秀帮你展示这种残酷,甚至可以化解一部分。 思文,你这样挺好的。 思文,是离异家庭长大的小孩。 从小跟姥姥长大。 母亲常年在广州做生意,寄回来的新潮用品,替代了母爱。 她也没见过父亲,直到十几岁才得以谋面。 没被父母无条件宠爱过的孩子,很容易养成“讨好型”性格。 思文就是这样。 有时候母亲带回来一个陌生叔叔,让她叫爸爸。 思文就真的乖乖喊:“爸爸。” 过几天,又换了一张新面孔,出现在母亲身边。 思文面不改色,还能继续喊:“爸爸。” 好像没脾气似的。 学校里,老师发现她表达能力强,又会唱歌,唯独胆小。 往往需要鼓励,才能完成一次公开表演。 尽管效果很好,可思文始终一副自信不足的样子。 上了中学,开始写作文了,思文常常拿高分。 她深谙老师想看到什么,如何点题、布局、论证、结尾,她都了然。 字字写在老师心尖,自然少不了高分。 她好像没想过,自己要表达什么。 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总是迎合别人。 直到某天,班里一个男生质问她:“王思文的作文只有老师会喜欢。” 分数给了思文安全感。 当失去这个衡量标准,她便一脚踏空,找不到自己了。 于是,高考前夕思文抑郁了。 高考也没有发挥好,匆匆上了大学。 毕业后,进了一家国企当前台。 那时候,按部就班的稳定生活,就是思文向往的。 一次放假,她和同事去了一场脱口秀演出看乐子。 去之前,还以为是杨澜、鲁豫式的访谈节目。 没想到,是一个轮流讲段子的演出。 当天的脱口秀全场都垮了,包袱一个也没响。 在最后的互动时,思文冲上台,模仿了当天所有的表演者。 这段毫无准备的表演,成了当天最炸的一段演出。 思文一下台,戴眼镜的男主持就主动要了她的电话,邀请思文以后继续合作。 谁也没想到,这次偶然的表演经历,彻底改变了思文的人生轨迹。 男主持叫程璐,他和思文相爱了。 思文回到公司,还是本分地干着前台的工作。 程璐当时辞去了工作,一心做自由职业。 他给脱口秀节目撰稿,还接了零散的翻译工作。 两人在一起后,思文下班,看到程璐在打游戏。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 没有秩序的生活,是思文一直想避免的。 而随性、追求理想的程璐,根本没意识到这点。 一天,上海一家喜剧公司聘请程璐去当编剧,什么都谈好了。 此时,笑果公司也碰巧找到了程璐。 程璐顺嘴一提:“另一家公司也签了思文。” 于是笑果便顺带把思文签了。 那时,思文一共说了不到五场脱口秀,却被忽然架上了梁山。 成为一名专业演员的她,跟做梦似的。 她和程璐在同一家公司,却像是对方的影子。 同事们碰见她时,都会问:“程璐呢?” 思文自己也承认: “是因为他的缘故公司顺带签了我,给我来上海发展的机会。” 来上海的第二个月,他们这批演员去北京参加演出。 只有思文没有演出机会,公司甚至没通知她出差。 “我已经差到,公司连动车票都不想承担了。” 当一个人对自己失去信心时,所见之处便布满雾霾。 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思文怕被别人看不起,于是率先否定了自己。 好像这样就不用受到伤害。 她甚至起了转行当瑜伽教练的念头。 当时老板在看内部演员演出,思文看完别人的表演觉得都很炸。 唯独自己上场时,表现平平。 那一场,她选的主题是“吐槽男人”。 在一群男演员里,思文的视角非常独特。 也让老板眼前一亮。 他建议思文:“以后多用女性的角度说脱口秀,形成自己的风格。” 这次鼓励对思文来说,弥足珍贵。 可是起效不大,她还是一心叛逃。 在这种惶惶终日的状态里,她还去参加了一场脱口秀选拔赛。 讲完,思文就离开了。 她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的名次。 可“遗憾”的是,那天她不光晋级,还拿到了全场第二名。 脱口秀这一行,挤满了男人。 思文的存在,似乎弥补了一点女性的空缺。 公司一直很保护她。 在《今晚80后脱口秀》上,思文上台时,只响了一个包袱。 下台后,她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当收到团队的分析数据时,思文吓了一跳。 她表演那段,是整晚收视率的最高峰。 女脱口秀演员还是有自身优势的。 第一季《脱口秀大会》上,思文树立起了“独立女性”的记忆点。 讲出了很多过耳难忘的金句: “你把老公当兄弟,剖腹产算什么,不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吗?” “女人过了30岁之后,你要是硬要问她年纪,她会装作很俏皮地告诉你:‘哈哈哈哈,我18岁啊,这里一个哈就代表三岁!’” 女性年龄焦虑、生育问题、夫妻关系……思文都剖析得一针见血。 她没有批评,而是用一种讽刺的语气,调侃出了无奈。 等到《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开播时,思文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 “竞争就意味着有输赢。我要么是被挫败感打败,要么就会被胜利的欲望牵着鼻子走,这两个都不是我想要的。” 成年人没有选择,何况脱口秀是工作。 思文前一年里,生了一场大病,反复进出医院,瘦了20多斤。 祸不单行。 遗传给她脱口秀天赋的姥姥,也去世了。 一辈子乐观,爱说爱笑爱扎堆的姥姥走了。 她说:“我姥姥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但是她走后,我们都很孤独。” 录制到“孤独”这一期时,思文终于把姥姥写进了本子里。 关于姥姥怕浪费,每天皱着眉喝咖啡的故事。 她讲得很生动。 就连场下的于谦都说,把隔辈人的亲都表达出来了。 可是第一次读稿会上,思文哭得一塌糊涂。 把悲伤变成戏剧,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场脱口秀最后,思文祝福姥姥:“愿天堂没有咖啡。” 大家都笑了,思文也笑了。 可更难的是,录制期间,她的父亲也去世了。 生活中又横生一件挫折,思文还在硬挺。 当她哪天,把父亲也写进段子里时,也许她就能面对了。 “现在除了我自己家,我真的就没有别的家了。一下子就真的体会到孤独和痛苦。” 思文获得了第二季《脱口秀大会》的季军。 庆功宴上,一位向来不太看好她的编剧,走来敬酒: “这一季下来,发现你稿子真挺牛的,更不用说表演了。” 在决赛当晚,思文以一票之差错过了角逐冠军的机会。 李诞说:“如果最后是你和卡姆PK,结果还真不一定吧。” 思文笑笑:“卡姆都在舞台上露胸了,没法跟他PK。” 她还是习惯于用幽默对抗挫败。 化解掉遗憾、失落和可惜。 要是这两年生活里没有这些挫折,她应该能发展更好。 反过来说,也因为挫折,思文才有了源源不断的素材。 如今,思文已经是国内收入最高的脱口秀演员之一了。 同事见了她,再也不会问“程璐呢”。 大家甚至开始调侃程璐为“思文老公”。 早年,跟思文就认识的梁海源说。 “大家(出来)都是选手,她出来你感觉是个明星。” 有次,她穿过后台,去录制一场节目。 人群自动分成两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思文纳闷:“怎么回事,我气场变强了吗?” 就连程璐都自嘲,是“女明星背后的男人”。 可思文知道,她永远不是明星。 那是另一片,她永远都融不进的名利场。 前两年,她跟程璐负责给《吐槽大会》写稿。 张绍刚见到他俩,都喊“老师”。 而他们跟某明星对稿子时,却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还夹杂了不少侮辱性词汇。 两位创作者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迎来了唾骂。 打击可想而知,只好出动李诞。 当诞总拿着原封不动的稿子,去找该明星时,合作十分顺利。 原先那些异议一点也没提。 还有一次,她跟一名女明星对稿。 临上台前,该女星耍大牌,不愿上台了。 趾高气扬地对思文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我现在有八套房子,你知道有八套房子是什么感觉吗?” 思文不知道,但她知道女明星的生活,那不是她想要的。 “他们太势利了。” 最后一期《脱口秀大会》结束,徐峥来到休息室。 跟人群寒暄完,径直走向思文。 “其实我来这儿,主要想加思文。” 于谦老师也加了思文的微信。 现在国内喜剧女演员很少能以纯表演达到搞笑的效果。 家喻户晓的贾玲,放弃了原先标致的身材。 往往拿自己的“发胖”,制造笑点。 开心麻花的马丽,正经科班出身,毕业于中戏。 为了强化喜剧人格,剪短发,刻意“粗嗓门大笑”。 徐峥、于谦在思文身上看到了女喜剧演员的突围。 这是个好的预兆。 思文的脱口秀议题,离不开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糟糕的原生家庭、“女强男弱”的婚姻关系、长辈催生的焦虑。 甚至闺蜜间的比较、地域歧视、敏感的男女友谊…… 她都能讲。 她一说,原本那么无趣,甚至有点悲剧的事,竟然也能好笑。 这让我觉得,也许悲伤不只产生悲伤。 悲伤还能化解成幽默,流淌出来。 抵抗悲伤,是正常的应对方式。 而调侃悲伤,是一种更高级的勇敢。 当初,将思文当做程璐的附庸,签下她的老板。 如今改口:“没想到我去深圳挖到的宝竟是程璐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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