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 马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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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故事系列  11

拐 马 记

 

元代延佑年间，河南磁州一带连年无雨庄稼欠收。城里有个黉门秀才，姓王名景川，妻子贾氏小名金莲，是城外五里屯人，到了王家十多年来生了一男一女，男的叫保安，女的叫琴姐，一家四口度日。只因家景贫困又遇荒年，生活更加苦寒，到了春日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这日金莲在家实在揭不开锅了，看看两个孩子饿得抬不起头来，便对丈夫说：“再去收拾些物件到街上换些米来吧。”

王景川看看家里那里还有可换物件?心里犯愁，又不能眼看着儿女在家饿死，有心把儿女卖上一个，可一个个聪明伶俐十分可爱，十来岁了哪里舍得?把妻子卖了吧，金莲才貌双全，恩恩爱爱同自己同甘苦共患难十多年了，也于心不忍。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哎!为了一家人活命，只好狠心决定把妻子卖了。便悄悄写了一张文书，来到大街上。那时穷家过不去卖儿卖女的很多，街上专门有个地方做为人市，王景川头顶文书，蹲在人市等人来问。

就在这时，过来一位身着绫罗的老员外，拿过王景川的文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卖妻，贾氏金莲，年方三十二岁，尚能生儿育女，熟通针黹女红；双手能写隶篆，左右会打算盘。员外看罢，便有了心思，将王景川叫起问那卖妻之事。

原来员外姓李，叫李起山，陕西延安府人，家有资产万贯，山东、山西、河南、河北都有他的买卖字号，只因年过半百乏子无后，今番来河南照看商行，见这里年景荒旱，人口浮流，便想寻一个能生育的年轻女人回去为李家立后。他看了王景川的文书，觉着金莲十分合适，便和王景川谈了起来。

二人谈了一阵，便以五两纹银的身价达成了交易。李起山说：“你把人领到郊外，我只要相中人样了，咱一手交钱一手接人。”

“行!行!”王景川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里象刀搅一样。

当下王景川回家去领妻子，心里盘算回家如何向妻子说起，别说妻子知道心里难受，就是两个孩子知道也不肯呀?哎!事到如今为了一家人活命，只好下狠心了。心里想着已到家门，进屋见了妻子便编了一套谎言说：“刚才街上有人捎信，说孩子姥姥病得不轻，咱快去看看吧。”

贾氏一惊道：“是?那咱也得拿些礼物呀!”

王景川说：“这年头不拿啥老人家也不会怪罪，还是快走吧。”说着话两个孩子也要撵去，王景川又好言哄劝一番，夫妻二人这才出门。

来到郊外，远远就见李起山领着人马等在那里，王景川再也憋不住了，眼看着妻子就要分离，那眼泪刷的一下滚了下来。金莲见了忙问：“夫啊!你这是怎么了?”

王景川泣不成声地说：“妻啊!我实在对不起你，你就跟那个骑马的逃活命去吧。”

说着话李起山已来到跟前，一看金莲十分满意，便将银子交给王景川，命人把金莲扶上马，一扬鞭去了。

此时金莲全已明白，可事到如今身不由已，只朝王景川大呼一声：“夫啊——”便昏厥在马上。

王景川站在地上差点儿没有跌倒，精神恍惚，半日才醒过神来，想起家中儿女，手里托着五两纹银却重如千斤。来到街上，买了两个馒头急急回家，进得家门，两个孩子早已饿坏，见父亲拿来馒头夺过便吃，吃了馒头又问母亲怎么没来，王景川只好强打精神，哄着孩子说姥姥病重，母亲要在那儿多住些日子。其时孩子哪里知道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再说，李起山日行夜宿不日到达陕西延安府，进门将贾氏金莲安置妥当，本想和妇人商量一番，选个吉日再和金莲圆房，谁知，到了次日突然有人从山东盐场赶到，说盐场发生了人命官司，须老爷立即亲往。山东盐场日进斗金，可是项大买卖，说成啥也不能耽搁。李起山闻听便着了慌，交待家人要好生照看金莲，便又骑马往山东去了。

李起山一去，贾金莲在李府一日三餐虽说有人照料得十分周到，可总是念念不忘家中儿女和丈夫，本想逃出府去，无奈家人看守得紧。好在李起山不回来，也没人敢把她怎样．只好默默等待机会。

转眼半年过去，李起山把盐场官司断清，心中挂记着金莲，日夜兼程往家赶路，一日到家，进门放下包袱就去看望金莲。金莲一见老爷回来，心想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看天色将晚不免心生一计，便命家人备了酒肴，为老爷洗尘接风。李起山只以为金莲心回意转，心中高兴不免贪杯，不多时便喝得酩酊大醉。金莲看看时机已到，出门吩咐家人说：“老爷要去郊外赏月，快去备马。”家人信以为真匆忙去了。

这里金莲将李起山扶到床上，脱下他的靴帽衣衫自己穿上，又将他所带银两装进腰包，出来将门一锁，来到街口，只因晚上看不清，家人哪里认得?只当老爷来了，递过马缰，金莲接了跨马扬鞭，一路正东飞驰而去。

半夜李起山醒来不见了金莲，喊来家人一看，方知金莲拿了银两，拐了马匹逃走，心里好不恼火。正说要着人去追，忽然丫环来报，说：“夫人有喜了，生了个儿子。”李起山这才转怒为喜。原来他半年多不在府中，夫人身怀有孕也不知道，如今一说生了儿子，也就不生金莲的气了，去就让她去吧，急忙过去看夫人了。

这里贾金莲骑马日夜往回赶路，一日进入河南地界来到一镇，忽然遇见来做生意的弟弟贾三元。贾三元哪里认得姐组?金莲只好将他拉入一家店中，摘掉帽子说：“我是你姐姐呀。”一声未了泪如泉涌，接着便将自家困苦，被姐夫卖出的事说了一遍。三元闻听按不住怒火腾生，生意也不做了，同姐姐说：“走!找那王景川算账去。”说罢便同金莲一块儿回家而来。

次日到了磁州，来到家门，三元只让姐姐在外等候，他自进去见了王景川劈头就问：“我姐现在哪里?”

王景川一见内弟来找姐姐，心里就发了慌，哭丧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哎!别提了，你姐今春她一病就下世了。”

贾三元一听王景川不讲真情，上前一把揪住他道：“好你个王景川，你把我姐姐卖到陕西李起山家还来骗我?”说着又拉过保安和琴姐说：“你爹把你娘给卖了，走!咱和他见官去。”

两个孩子听了，又都哭着要母亲。这里王景川见漏了底，那里敢去。贾三元朝门外喊一声说：“门外就有院差，快进来呀，把他带去公堂相论。”

话刚落音，贾金莲一步进来。王景川见进来个男人，真以为院差到来，只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金莲一见怒冲冲道：“给我重打四十。”贾三元拿起一根棍子便打，还没打两下姐姐便受不住了，急忙上前挡住说：“兄弟呀!你当真打呀?他那也是没办法的呀。”接着又朝王景川说：“抬起头来你看我是谁。”

王景川抬头一看，不是妻子又是哪个?顿时夫妻孩子抱成一团，哭得稀泥一般。

三元一看，姐姐还是那样疼爱姐夫，还有啥可说的?便悄悄出门去了。

（图片与文章无关）

                     阳辛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