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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艺术地处理光和影

 youxianlaozhe 2019-12-18

原标题:从博斯到埃利亚松,艺术家们如何处理光和影? 


The Great Red Dragon and the Woman

Clothed with the Sun, c.1805

by William Blake

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有了光,造物便得以持续。万物的滋长,从此不在混沌黑暗里。牠们承日光,掬月光,遥望星光,在亿万年的时光里进化,历经淘汰和拣选,直到某一天,牠们中的一支仿佛受了神秘之手的左右,竟忽然改弦更张,变化为人,脚踏大地,直立行走,汇成种族,聚为部落,在骇人的大火中见识了炽热火光的威力,遂有钻木取火,巢栖穴居,在漫长的历史中生生不息,终于累积、成就时至今日的:文明。

没有光,文明不复存在,艺术也就不见踪影。艺术的历程,便是光和影交织编写的一部史书。在艺术中,也无时无处不有光影的足迹。

就说那个奇人博斯吧,诡谲烂漫如斯,也早早地以平实的笔,描绘过创世之初的幽光。


Bosch, The Creation of the World, ca 1495 - 1505

历史文章看这里:诡谲博斯。

比博斯略晚、世人皆知的米开朗基罗,虽然在西斯廷礼拜堂的《创世纪》中未引入明显的光源,但造物主与亚当将触未触的手指,令人几乎可以想象下一个刹那,那电光火石的伟大。


Michelangelo,Creation of Adam, 1508–12

米开朗基罗暴躁自大而不合群,与达·芬奇和拉斐尔毕生抵牾,或许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他独一无二的健美雄壮。后世晚辈中,能与之稍稍比肩的传奇,也许只有同样暴躁的卡拉瓦乔。这个桀骜不驯、在斗殴和逃亡中度过短暂一生的危险男人,以明暗对照的技法,将光影融斥的戏剧性表现得无以伦比,不仅影响了几乎后世所有的艺术风格,百十年来摄影和电影中的布光置景,也算得上是受足了他的余荫。


Caravaggio, The Crucifixion of Saint Peter, 1601

在十六世纪的北欧,老彼得·勃鲁盖尔在一场乡村婚礼中,让光消弭于无形,却又让人在空气光感中体会到朴素的温情。


Pieter Bruegel, Peasant Wedding, 1566 - 1567

外交官鲁本斯把光画出了体积和肉欲。


Peter Paul Rubens, The Garden of Eden with the Fall of Man, ca 1615

西班牙皇宫里的“大内总管”委拉斯开兹则以光复活了一个目光阴沉的教皇。


Diego Velázquez, Portrait of Innocent X, 1650

回到荷兰,伦勃朗的《夜巡》日后会成为国家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而当年的他却因为这张画失宠于众多赞助人,堪称职业生涯急转向下的拐点。


Rembrandt, Night Watch, 1642

至于戈雅,影响过马奈、毕加索和培根的西班牙浪漫主义大家,在光与影的反差中,描绘了西班牙起义者遭枪杀的惊骇和悲壮。


Francisco de Goya, The Third of May 1808, 1814

是的,光是历史的见证者,是文学的照耀者,是物得以显现,是故事得以流传的肇始的力。


John Everett Millais, Ophelia, 1851 - 1852

到了群星辈出的印象派时代,光更是史无前例地跃上绘画的舞台,不再是先决条件和故事背景的塑造者,而成为主角自身。

它们在塞尚的苹果和梨子堆里彼此映照,彰显神性。


Paul Cézanne, Nature morte, pot à lait et fruits sur une table, ca 1890

它们在莫奈的笔下化为流光溢彩的碎影,借着日出宣告了自己的独立,“印象”一词也由此而来;


Claude Monet, Impression - Sunrise, 1872

修拉把光变成无数的色点,以科学的严谨来演绎艺术。


Georges Seurat, A Sunday Afternoon on the Island of La Grande Jatte, 1884

而梵·高则把它们推入令人眩晕的璀璨星空。


Van Gogh, The Starry Night, 1889

谁不爱星空呢?

正是在黑暗中,哪怕是星星点点的光明也值得一再凝视,遥想它亘古旅途的来处,感怀它稍瞬即逝的灭点。因此梵·高描绘过,惠斯勒描绘过——以流星陨落的方式;即便远在日本的歌川广重,也在他的《名所江户百景》中,以花火的绚烂,为光的形迹平添一抹东方的清幽和浪漫。


Vincent van Gogh, Starry Night Over the Rhone, 1888



James Abbott McNeill Whistler, Nocturne in Black and Gold: The Falling Rocket, 1874



歌川广重,《名所江户百景·两国花火》,1856 - 1858

至于毕加索——那个在当世就已成为宠儿的明星艺术家,他似乎走得更远一些。相较于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前辈们表现“光”的物质性,1949年之后的毕加索已经将光作为“绘画”的工具本身了。与此相伴的还有一句他的名言:“凡可想象,皆为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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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blo Picasso, Light Drawing, 1949, Photograph by Gjon Mili ©Time

在梵·高出生的第二年,即1854年,电灯,这种人造光源首次被发明。德国精密机械发明家亨利·戈培尔将一根碳化竹丝放在真空玻璃瓶中,通电使之发光。紧接着,塞尔维亚裔美籍发明家、物理学家尼古拉·特斯拉改良出钨丝灯泡。此后,不同的企业和个体在这项事业上前仆后继,直到我们身处世界大同般的大光明中,乃至忘记了黑夜原来的模样。

不同于蜡烛或柴火,更强大的光源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时间的本质看法:从前,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巨大黑暗的笼罩下,万家灯火终归属于昙花一现;此后,日与夜的界限日益模糊,或者说,界限不断从昼向夜推移、挤压,如果人们愿意,他们甚至彻底驱逐黑夜。

澳大利亚历史学家杰弗里·布莱内(Geoffrey Blainey)在《世界简史:从非洲到月球》一书中写道:“在世界历史上的大部分时期,夜晚的来临就好像一扇门被关上了。没有多少工作会在夜里进行,所以当一个守夜人,就等于走上了一条孤独的职业之路。”

而归功于煤气和电的发明及利用,更多的城镇得以扩大为城市,城市升级为大都市,室内和街景照明让人们拥有更多工作和娱乐的选择,有轨电车和火车、新的电子通信技术的普及,使得空间与时间都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光强势地入侵了黑暗的地盘,将艺术家们引诱为共犯。光不仅是画布上描绘事物造型的魔法,也不仅简单地充当摄影和电影的调料,而是跻身为艺术本身。

追光逐影,不只是画家和建筑师所为的能事了,不再满足于在画布上施展本领的艺术家,纷纷打起了光的主意——idea,是主意,是观念,在光的照耀下,纷至沓来,跳跃着冲撞艺术史殿堂的大门,叫喊着:看我,看我,我也是艺术!


Robert Irwin. Untitled. 1968



Dan Flavin, Corner's Barriers



Bruce Nauman, Sex and Death

因此,霓虹灯/荧光灯也是艺术了——罗伯特·埃温、丹·弗拉文、布鲁斯·瑙曼把廉价的霓虹灯管变成了极简或复杂的灯光装置,融入建筑,或承载文字——后者作为一种方法论,延续数十年,因此类似翠西·艾敏这一代被称为YBA(Young British Artists)的艺术家仍屡试不爽。


Tracey Emin, Because of You I'm Here, Neon, 2015

除了翠西·艾敏,上述“灯光艺术家”(姑且这么称呼他们)通常被归入“南加州光和空间运动”这一流派的阵营。在他们当中,如果非要点一名大将作为代表,那就非詹姆斯·特瑞尔莫属。也正是这位有着圣诞老人派头的艺术家,点明了这一艺术风潮背后的主旨:

We eat light, drink it in through our skins.

我们曾经不止一次介绍过这个“杰作等身”的艺术家,但仍然值得一再指出:光可以是起点,是媒介,是方法,是表象,是本质,也可以是终极指向的目的本身。


James Turrell, Skyspace in different locations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这篇文章:这可能是你前半生能看到的最牛逼的展览,没有之一

正如詹姆斯·特瑞尔等一众艺术家的创作与美国南加州工程和航空航天工业的发展密不可分,艺术与科技的结盟从未像今天这么牢靠过。光影之神也不再主宰艺术——除了光和影,声波、细胞、味道,诸如此类,都可以成为作品不可或缺的角色。

美国生物声学家伯尼·克劳斯把多年来在热带雨林录制的动物声响转变成可视图像,使之成为一曲“宏大的动物交响”。


Bernie Krause, The Great Animal Orchestra, 2016

日本新媒体艺术家黑川良一在作品《反向折叠》中,将天文数据转化为声音和图像,在巨大的尺度上重现了一颗恒星的诞生。


黑川良一,反向折叠,2018

近年来,国人或许已过于熟悉的日本艺术家团体teamLab,成功地将艺术、设计、编程、投影、互动……统统混杂在一起,所办的展览,几乎成为了“网红展”的代名词。


teamLab's works

相比之下,丹麦-冰岛艺术家奥拉夫·埃利亚松似乎更能赢得来自学术和批评界的印象分。他所主理的工作室拥有来自不同学科背景的科学家、工程师、设计师和艺术家,而他们所出品的作品,也在同等“网红”的受欢迎程度之外,拥有更多可延展的讨论空间。


Olafur Eliasson's works

换而言之,好的光影艺术不应该只成为“奇观”的拷贝,不应该沦为刺激感官的单调诱饵,而应该在风潮和时髦之上,尽可能提供思想的营养、情感的共鸣以及更多打开想象和智性体验的可能。

Light - Lightening - Enlightenment。

有光,遂有“明”,进而有“启蒙”——如果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因为有光,所以得以打开被遮蔽的部分。不仅越来越多的个体艺术家走进与新媒体、光影艺术相关的领域,全球越来越多城市也开始引入光影媒介的创作,以灯光节的名义为城市增“光”。

在美国,有绚烂的纽约灯光节。在欧洲,有享誉全球的柏林灯光节——自2005年创办以来,每年10月举行的灯光节把柏林国会大厦、勃兰登堡门、柏林大教堂等近百座建筑照耀得五彩斑斓。


Brandenburg Gate during Berlin Festival of Lights 2018

捷克布拉格灯光节、荷兰阿姆斯特丹灯光节、英国卢米埃尔灯光节、比利时根特灯光节、芬兰赫尔辛基LUX灯光节……当然,不要忘了,还有法国里昂灯光艺术节——它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1643年,那时候的“光”来自家家户户点燃的蜡烛,目的是为了庆祝欧洲鼠疫的消退。到了1989年,里昂市政府与科技和艺术团体合作,发起了“公共照明计划”(Lighting Plan),灯光开始成为继承和更新这一城市传统的新主角,为每年12月的里昂市添加艺术的暖意,更助力它每年吸引来自全球400万的游客。

1882年,也就是137年前,中国的第一盏电灯在上海被点亮。位于今日南京路、江西路西北角的那盏弧光灯闪耀在夜幕下,吸引了成百上千市民聚集围观。

1893年,由英国人创办的上海电气公司被收归官办,中国电力工业从上海起步,发力快跑,让上海在日后成为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百年来,夜生活日益丰富多彩,为无数市民增加了“夜未央”的乐趣。逛街、购物、看电影,这些早已成为“新常态”,倒是艺术的夜晚,成为人们期冀的下一个选项——不只是要灯光,而是要艺术的,或者说,艺术超过技术、能给人新奇体验和美好回忆的艺术灯光秀/节。

(图片来源于象外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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