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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兰安达卢西亚的诸侯化

 北方森林的星星 2019-12-19

1009年,后伍麦叶王朝最后一个有力的哈里发希沙姆二世(Hisham)死去,在之后的二十多年年当中,科尔多瓦的王座上换了9位主人。后伍麦叶王朝被权臣取代,但篡位的Hammudí王朝同样无法阻止分裂和混乱。

1031年,末代哈里发希沙姆三世被废黜,原本从属于科尔多瓦哈里发的行省总督加速了自立化过程,这些自立的小邦国被称为taifa,大者面积相当于当代西班牙一个自治大区,小的不过以一座核心城市作为城邦(多见于伊斯兰影响最强的南部地区),包括塞维利亚、格拉纳达、托莱多、萨拉戈萨、瓦伦西亚等。这些泰法诸侯都自称科尔多瓦哈里发的合法继承者,不断攻伐斗争。

在经济和文化上,诸侯林立的安达卢西亚仍然是西欧最繁荣的地区。塞维利亚城取代了科尔多瓦成为安达卢西亚新的文化中心,整个伊斯兰世界的学者和艺术家都被吸引至此。从东方引进的先进灌溉技术又将西班牙本来并不特别富饶的土地变为了出产丰富的粮仓。瓦伦西亚一带产生了类似中国的精耕细作的花园式农场,出产在欧洲其他地方无迹可循的稻米,这也是西班牙名吃paella海鲜饭的由来。

然而,看似孤立的伊比利亚半岛却从来不是日本那样能够“自娱自乐”进行内战的场所,泰法王国在度过了最初的一段黄金时期后,很快就遇到了来自北方愈来愈大的压力——从山中走出的莱昂-卡斯蒂利亚王国、作为法兰克外围而发展起来的阿拉贡,都在南方压力减小和欧陆十字军思潮与日俱增的作用下,日复一日地向南蚕食。

最初,几个最大的泰法(如托莱多和萨拉戈萨)尚且还可以和基督教军队在战场正面抗衡,但在11世纪末,随着欧洲进入讴歌圣战和开拓的十字军时代,大量来自比利牛斯山以北的封建领主和骑士们源源不断的涌入各基督教王国的军队。一统莱昂和卡斯蒂利亚的阿方索六世,便在1080年代多次带兵劫掠半岛南部。1086年,阿方索六世收复托莱多,标志着光复运动第一期的高潮。

沉浸在祖先胜利和自身文化中的泰法诸侯,一开始只是把基督教国家掠抢等同为普通的强盗行为,直到他们发现基督徒王国开始在攻克的己方土地上设立教区,迁入人口,才发现情景不对。然而,文化经济发达的他们,完全丧失了三百年前先辈们的战斗力,因此,也只能如法炮制当年羸弱的基督教王国对后伍麦叶王朝的做法,向基督教君主缴纳岁币(parias)。

很快,岁币便成为了朝圣之路之外,莱昂-卡斯蒂利亚、纳瓦拉和阿拉贡诸国国王的另一项重要收入来源。这些基督教君主得意的自命为“异教徒保护者”,但他们收到的岁币无疑又会用于扩军备战。

上述做法无异于与虎谋皮,连这些泰法诸侯自己也知道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投向了海峡对岸。此时的摩洛哥正在经历重新的柏柏尔化过程,那些躲藏在阿拉伯帝国往昔边境之外,皈依了原教旨主义的柏柏尔穆斯林,现在正利用宗教狂热和自己的游牧武装在马格里布东征西讨、所向披靡。1080年代,塞维利亚泰法首先向北非借兵,统治北非的穆拉比特原教旨部落立马北上,在1086年击败阿方索六世。

十余年内,从巴伦西亚到托莱多,穆拉比特王朝先后收复了大量土地(包括被熙德夺取的巴伦西亚)。而且原教旨主义的北非征服者既痛恨异教徒,也对于自家这些在安达卢西亚醉生梦死,沉迷于世俗享乐的教胞非常反感。他们认为泰法诸侯的生活堕落亵渎,早已偏离伊斯兰的正统。很快穆拉比特王朝将泰法诸国全部吞并、废黜。到12世纪初,安达卢西亚全部被穆拉比特王朝统一。

随后,穆拉比特王朝很快走上了前一轮泰法诸侯老路。作为沙漠游牧部落的他们本身也没有成型的政治文化,建立的政权很难说是帝国;经济繁荣发达的安达卢西亚对征服者腐化效用过强。1118年阿拉贡占领了半岛北部最重要的伊斯兰城市萨拉戈萨,不仅标志着基督教反攻的开始,也昭示着新一轮伊斯兰诸侯产生的开始。1140年代,在老家摩洛哥被穆瓦希德王朝占领后,残留在半岛的穆拉比特各领主纷纷独立,成为“第二轮泰法”。

虽然统治的家族有所替换,但其中心城市,泰法诸侯的强弱几乎与之前如出一辙,最大的变化恐怕是他们自娱自乐的空间大为缩小——中央高原的大部分区域和埃布罗河流域已经不再是他们和基督徒的边界,而里斯本在1147年的陷落,则标志着他们的彻底失败。

穆瓦希德王朝在1170年代的北上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半岛北部日益壮大的诸王国向南扩张,也意味着又一轮泰法诸侯的消失。然而,在十字军的黄金年代中,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很碰上了旗鼓相当的对手。1212年,基督教诸国联军在托洛萨战役(batalla de las navas de Tolosa)中决定性击破穆瓦希德王朝,并直接导致了这个北非帝国的崩溃。

和之前一样,穆瓦希德王朝崩溃后,地方领主很快再次选择自立,形成了第三轮泰法诸侯。北方基督教国家趁机南下,新泰法的活动范围比之前又少了一圈。穆尔西亚泰法刚刚扩张了新的领土,转眼间就被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瓜分;塞维利亚泰法本计划卡斯蒂利亚结盟对付格拉纳达,却发现卡斯蒂利亚吃掉了一堆岁币以后,很快将自己吞并。基督教国家的军队势如破竹,葡萄牙和阿拉贡在13世纪中期分别完成了自己的光复运动。而安达卢西亚的主体部分也在13世纪50年代被卡斯蒂利亚夺取。

唯一的漏网之鱼是后世被称为格拉纳达苏丹国的泰法国家——这个发源于哈伦(Jaen)的小国很早就投靠卡斯蒂利亚,并利用自己的盟友身份,帮助卡斯蒂利亚消灭了许多其他泰法诸侯,伺机扩张了领土。到13世纪70年代,整个安达卢西亚的泰法国家都已经被消灭,只留下格拉纳达一根独苗。

为了敲打格拉纳达,使其彻底臣服自己,卡斯蒂利亚很早就夺取了其首都Jaen虽然基督教君主之后仍然动过消灭格拉纳达苏丹的脑子,但随着十字军时代的结束和现实政治考量的上升,格拉纳达历代苏丹利用八面玲珑的外交手腕、偶尔的好运,以及北面君主更多的惰性存活下来。他们的存在将伊斯兰教伊比利亚在半岛的消失又延后了两个半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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