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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工厂车间里写诗 | 工友日志

 见素抱朴780 2019-12-21

>>>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142个作品

作者:小海

配图:网络

北京东北五环外,有个叫皮村的城中村,曾住着两万多名外来务工者。2017年,《我是范雨素》一文发表走红,育儿嫂范雨素所在的皮村文学小组随之被更多人知晓。皮村文学小组的成员们来自各行各业。白天,他们在工作岗位上忙碌生产,夜晚,他们开展读书会,举办文艺活动,写文章,记录经济腾飞的中国社会一角,发表属于新工人群体的声音。

「有故事的人」将不定期在“工友日志”栏目推出皮村文学小组成员的文章。这是第一个故事,来自工友小海。

有的人用尽整个青春期,努力在生活的困境中寻求突围,身体疲倦,精神坍塌,又无处可逃。

我就是如此一员。从十五岁半南下深圳打工,我陆续到过东莞、宁波、苏州、上海等七八个大城市打工,进过电子厂、服装厂、机械厂、快递公司、饭店,干过装配工、缝纫工、车工,做过房产销售员、电话推销员、餐厅服务员、快递员、卸货工、工地小工等十几种工作。转眼间,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的人生依然像在原地打转,一无所有,两手空空。

如今重操旧业,我进了苏州一家电子厂。穿行在凌晨两点钟的车间,看着工友们穿上无尘衣,戴着无尘帽和无尘口罩,有种梦幻的感觉。我们就像是活在卡夫卡的小说世界里,每个人都在车间这座“城堡”里忙忙碌碌,却又都不清楚自己在忙些什么。荒诞的真实像一张无形而庞大的网,将每一个生存在这里的人狠狠地钳住。

对我来说,从一座城市去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工厂进入另一个工厂,不过是从一堆废墟走到另一堆废墟,从一个出口钻进另一个进口而已。流水线上机器的轰鸣,像是我的进行曲,也好似我的挽歌。自当理想的灯塔摔碎在车间水泥地上之后,我漂泊之身被生活完全占据,而生活不过是琐碎且虚无,一地鸡毛。

离开了一个厂,又从另一个工厂里遇上新的同事。每个人都带着各自背井离乡的难处与痛楚坚持着。天南海北的,聚在一起,各有各的理想追求。可在强硬的现实面前,大家又四处碰壁,八方流亡。

我们车间是半自动化无尘车间,加工手机显示屏,据说全球年销售量第一。也许你在看的手机显示屏就是我们车间加班加点做出来的。可我们彷佛又找不到任何成就感。因为大家在无尘车间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没有表情,没有温度,他们只用数据便可以定义工人的优劣。上班蒙着头脸,有时候男女都很难分辨出来,以至于我在这个工厂上班快三个月了,除了同组几个比较熟悉,认识同住一个宿舍的同事,其他人都不认识。


每天上班前,整个车间会集体点名开会,下班之前也需要再点一次名。因为公司太大,行政部怕有下早班不打卡,然后找人代打卡浑水摸鱼的。听车间工友说,有一个员工都不上班半年了,居然还在发他的工资。原来是他们的组长作弊,那个员工自动离职后,组长一直在代领工资,然后他们两个三七分。后来被上层领导发现了以后,下班前都会点一次名,报到后才能打卡下班。

办公室管理人员规定好的产量,唯产品是图,我们这些人从进了车间的那一刻起,身体就不属于自己了,启动按钮一打开,身体就成了机器的一部分,连上厕所都有严格的时间管控。如果产品没有按原计划做完,加班拖班更是家常便饭。

车间流动性很大,哪里需要人就往哪里调。有的时候是这个工序还没学会,就被调到了下一个工序。进了工厂看似稳定了,不用流浪街头了,可是在车间人也就像产品一样,可以被随意支配随意调动,不服从轻则警告罚款,重则开除滚蛋。每个人都在自己人生的困局里寻找着出口,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走出来的。2010年,打工诗人许立志因受不了车间生活的单调与绝望,在电子厂的车间里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后,从宿舍坠楼自杀。

这样的日子,我也已经坚持了十二年。

每时每刻都想逃离出去,可又总是无处可逃。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爱上车间的打工生活。所以灵魂每时每刻都在滴血,备受熬煎。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会胡思乱想写一点东西来安慰自己。就像是自己和自己的灵魂在对话一样。写生命的悲欢离合,写生活的乏味疲倦,也写青春的爱恨情仇。写过《嗨,梵高先生》《中国工人》《用一首短诗去抵抗世俗》……短的四五句了事,长则上百句呈排山倒海泥沙俱下之势。或轻吟呢喃或长歌当哭,灵魂是处在一个在歌唱的疯狂状态。

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开始爱上写作的,但肯定是和工厂与车间有最直接的关系,还有就是摇滚乐对我的启迪与影响。

我在2003年出来打工以后才开始听摇滚乐。在老家上初中那会儿,有钱家庭的学生会买盗版磁带的,可从来没见过谁买到摇滚乐磁带,说来甚是可惜。如果当时能看到崔健或张楚的卡带,不知道对于初中生的我会有多大的冲击,可能就不至于在初中辍学后连学什么做什么,自己都想不明白,最后只能被动听从家人安排。

我至今都清楚记得,当我在东莞虎门的服装厂车间第一次听到许巍的《蓝莲花》的时候,灵魂震颤了好久。“穿过幽暗的岁月,也曾感到彷徨。当你低头的瞬间,才发觉脚下的路。”像是先知一般的语言,自己那种漂泊的心情,心里想说的话,都被他给唱出来了。还有那首《故乡》里唱的,“天边夕阳再次迎着我的脸庞,再次迎着我那不安的心”,瞬间点燃我心中对未来的渴望,对现实的不安的情绪。

还记得第一次听到收音机广播里传出汪峰唱的《怒放的生命》,那是2005年冬天,十七八岁的我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听得热泪盈眶。每个人都在踩着缝纫机各自匆忙做衣服,灰尘在车间里到处飞。一种难以言说的失落感深深的笼罩着我,是那些特别的歌声,在漂泊的心底埋下了一颗向往自由的种子。在机械疲劳的车间,这颗种子悄悄生长,给我带来救赎般的精神安慰。

媒体图:新工人艺术团

成年累月在车间高强度工作,各种压力不言而喻。首先是身体的,一天十三四个小时无论坐着或是站着,都是没那么好熬的。腿痛,腰疼,膝盖浮肿。尤其在丝印部、拿电络铁或用天那水,刺鼻的化学气味更充满毒性。在深圳电子厂时,一个女工友结婚后怎么都怀不上孩子,最后才知道是因为是在丝印部上夜班所引起的。在服装厂上班时间长了,腰几乎都是弓着的。在宁波服装厂的时候,一个大姐还不到三十岁都腰间盘突出了。而且看不好,为了生活也不得不继续干。所以在工厂打工别说是什么锻炼身体了,就连最低健康标准都保证不了。

除了身体上的耗损,来自工作或领导同事的压力,同样足以让人焦头烂额。再加上人生青春的困惑迷茫,精神陷入找不到出口的绝望,成为压死打工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无助感,想必在车间工作过的人都深有感触。活得如同蚂蚁,一只随时被会生活垃圾碾压致死的蚂蚁。

我在车间做了一只不安分的蚂蚁。

青春的激情和梦想是精神,摇滚乐的倔强与不屈是骨血,就这样开启了我在车间机台上的写作生涯。疲惫的时候写,悲伤的时候也写,感慨生活的时候写,怀疑人生的时候也写。写作的习惯一发而不可收,以至于成了我十多年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几乎快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如果一天没写东西,我会六神无主,觉得自己白活了一天似的,甚至还会有负罪感。说实话,我打工就是为了糊口活下去而已,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当别人想着考驾照,攒首付买房子时,我心里想的只有歌词。当别人想着找对象结婚,成家立业时,我心里想的也是歌词。能写出一首像样的歌词给我带来的安慰,完全超过了组长给我分一个好工序,或多发一点工资。除了把情绪记录下来,能给我带来瞬间的心灵慰藉之外,我真不知道如何让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灵魂,能继续在令我绝望不已的车间里撑到第二天早上上班前。

在这个夜晚,我们在饭堂吃了凌晨十二点的“夜午餐”,几人结伴往车间里走。七月的苏州热得够呛,虽然刚下了一场雨,T桖衫黏黏贴在身上,极其不好受。工友宋长铁说:“今天肯定要拖班,上半夜听班长说要返工。”杨立说:“班长教错了,也让我们义务返工,真他妈的太扯淡了。”

宋长铁、杨立和我是一块进厂的,被分在了同一条生产线上。我们线是加工手机显示屏。他们在谈上半夜做错了要返工,我对工作的话题没有兴趣,也习惯了逆来顺受,所以默不作声。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是我脚痒得要命,我正为脚气的事发愁呢。

上个星期,我们厂的两个车间搬到了这栋新租的楼里,离宿舍很远,需要坐厂车。前天下午坐厂车来上班时堵车迟到了,加上刚搬过来不熟悉,到换衣室的时候,我发现平常穿的无尘鞋居然不在自己的鞋架上。我抬头一看,好多工友都在找鞋子。那边主管扯着嗓门呵斥:“你们都迟到了,还不利索点,随便找个鞋子穿上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事。”大家慌里慌张把鞋架上的无尘鞋随便穿上,然后相互用黏尘器在身上黏尘,随后就匆匆忙忙的往鼓风机甬道里跑。甬道里的风很大,是进车间前除尘的最后一关。然后进车间开始了车间夜生活。

哪曾想,第二天我的脚就开始痒。起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在宿舍一问,他们说可能是脚气,我也没怎么当成一回事,谁知道今天更痒了。这事儿让我心烦不已。宋长铁掏出七块钱一包的红塔山,给杨立和我一人一支。我们在吸烟区猛抽了几口烟,杨立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屌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啊?”随后将烟头以四十五度角扔向了这片被无数工厂包围着的夜空。

我们走进了换衣间,换无尘服、无尘靴子。“操,鞋子又不见了!“宋长铁大叫着。杨立说:“你叫有毛用啊,大家都是瞎穿的,看谁没来,随便穿一个拉倒了。”每天上下班都是老一套,生活把人磨得快没有了脾气。

上夜班是很煎熬的,到了凌晨三点困得要命,坐在那里就能睡着。我正眯着眼呢,班长从后边猛地拍了我一下说:“你白天没睡觉啊?又快去见周公了。”我被惊醒,睡意全无,连病带困的,突然觉得好沮丧,沮丧到怀疑人生。晚上本来就是睡觉时间,可我们却睡不得。就连上帝创世纪,还要有一天礼拜日,可我们连最基本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活得像机器人一样。我即痛苦又愤怒,一次次在无解与质疑中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车间里到底是在创造价值还是在制造垃圾。

心情翻江倒海,可上班不让随便说话。烦得要命,我觉得必须写东西。自从进了这个电子厂,我只在上班的班车上写了两三句,还没有在车间写过。浑浑噩噩地一混又快三个月过去了。并不是我不想写,其实每天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机器一开,很多时候忙得连思考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拿笔写东西了。今天我不管那么多了,堆积也好,不干也好,都他妈的无所谓了。

想想自己十多年来的漂泊日子,青春、爱情、自由、理想都渐渐随风飘散。我还在拼死坚持着什么?自己也答不出来。眼眶红肿着,盯着眼前的轰鸣工作的机器,盯着机器吐出来的产品,像是吐出一团团红色血块。这让我继续活下去的东西,也像是正在悄悄毁灭我。

我一次次寻找,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对,什么都没有找到,我连自己都没有找到。“我从未将自己找到”几个字一遍一遍地从我疲惫而虚空的脑海里蹦出来,像是在讽刺着我,嘲笑着我,刺刀一样劈砍击打着我……

我灵魂之音在嘈杂的车间里再也掩藏不了了,如火山喷山。我快步去后排质检员那里借了一支笔,在她机台下的垃圾桶里随便抓起了一张被她揉碎的纸。铺平在自己的机台前,用几乎自己都看不懂的潦草字体龙飞凤舞写下:

'我曾经在刺眼的太阳下奔跑\ 我曾经在无眠的暗夜里祈祷\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找到\  我以为我可以找到

我曾经感到理想是多么重要\ 我曾经无端陷进现实的泥沼\ 我曾经以为梦想终究会发光\可现在我依然还是从未将自己找到     

我曾经被那荆棘中的自由诱惑\ 我曾经也被灿烂着的青春困扰\ 我曾经固执的喝下爱情与信仰的毒药\  像一颗星辰一样的燃烧             

我曾经拥有了温暖的怀抱\ 我曾经拥有过心灵的依靠\ 我曾经以为真的会有天荒地老\ 可最后的故事不知怎么就变了      

我曾经浅尝过生命的美妙\ 我曾经深捱过灵魂的煎熬\ 我曾经以为有天我可以活得骄傲\ 可我从未停止在天涯的风雨中飘摇\ 像一粒野草\ 像一粒野草

我曾经越过拥挤的人群无尽的沉默\ 我曾经穿过繁华的街区呼啸着风暴\  我曾经找到了千万种方式活下去\ 可有谁知道\ 有谁知道

我找到隐秘的太阳\ 找到了孤僻的月亮\ 可我却从未将真正的自己找到\ 我从不曾将真实的自己找到'

我擦着显示屏,停一会儿写一段。很多话像自然流动出来的一样,在胸间喷薄而出。工业酒精可以擦干净显示屏上的污点,可我心底的尘灰越积越多,仿佛怎么擦都擦不掉。

在早晨七点钟下班前,我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写完了,但面前堆了一大堆产品。更不幸的是,班长看到了我写的那张纸。他夺过去看一眼,暴跳如雷般吼叫:“你告诉我,你这是上班呢,还是鬼画符呢?”随手撕了两下狠狠地丢进垃圾桶里,接着说:“你这上班不认真,开小差影响产品产量,等着签罚款单吧。”他扭头去开罚款单,我从垃圾桶里把他刚撕掉的纸捡起来,铺平摆了一下,还好对得上。我匆忙地叠一下,塞进了无尘鞋里。

不一会儿,他拿了一张一百块钱的罚款单给我,我什么都没说,用比写歌词还潦草的字体签下了我的名字。最后一笔重重划下去,把罚款单都戳烂了,像是想划开这荒诞绝望的工厂生活。可我真的能一笔划开吗?车间和我的关系让我想到了地坛之于史铁生。史铁生曾说“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是的,在那样的状态和环境下,除了写作还干些什么呢?

滚石乐队有句歌词大概是这样写的:“像我们这样的穷孩子,除了同一支摇滚乐队歌唱,还能做些什么呢?”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两手空空,除了冲天一喊,歌唱出心底最赤诚热烈的自由与梦想,还能做些什么?

在车间做工身体已经够麻木了,如果精神也一直麻木下去,就如同活死人一样。像我这样不喜欢打游戏,不擅长喝酒又不会泡妞的人。如果再没有点爱好,就会像个废物般的活着,在哪里都是可有可无,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那又不是我的风格,我骨子深处像是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傲气。越是不被别人看好的事,我偏要去试试。反正生活是无意义,在无意义当中寻求意义,起码还能带来瞬间的慰籍,要不然活得更没劲也更颓废。

我想到了在苏州服装厂上班时,有时候周六晚上请假去上海看汪峰演唱会。同事都不理解,说又不是带着女朋友去谈恋爱看演唱会,一个人有什么好看的。可在车间长期生活的状态让我觉得乏味,就是想做一些唤醒精神的事情。一个人坐火车,一个人赶体育场,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看众生狂欢的感觉,是孤独也是震撼,重要的是它能让我感受到灵魂苏醒。

我一个人去南京的时候,黄昏想去看看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场景。但到长江大桥一号桥,天已经落黑了,我在冬至夜从江南走到江北,本以为十几分钟的路程,没想到走了半个多小时。寒风刺骨,冰刀子一样刮着脸。走不几步还会看到一堆纸灰,可能是白天有人给南京大屠杀的冤魂烧的纸钱。除了大桥江边的守卫,整座大桥上很少遇到走路的人。我便迎风昂头大声唱着崔健的《假行僧》,倔强地走在黑夜里。这或许纯属是给自己找罪受,但我又会觉得这就像是对自己的灵魂救赎。

我还会想起某个下雨的早上,没赶上厂车,我丢掉雨伞朝着上班路线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张开双臂在大雨中喊叫,跑累了停在公路边,望着无处不在的厂区,捶胸顿足向天呼嚎。我漫无目的地沿路走着,遇到一片正开满油菜花的田地,满目疮痍的灵魂为大自然的美所颤动,站在大片油菜地间,流下柔软而悲伤的泪滴。

我种种举动,可能在别人眼中是反常的疯狂的甚至放浪的,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己能否真诚地活,能否遵循自己的灵魂而活。尽管我在车间已苟且偷生了十多年,我不想一直苟延残喘下去,我想让精神纵情燃烧起来,正常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像人一样活着。我受够了十年如一日没有尽头的没完没了车间生活。人不该像机器一样的活着。我在车间所写的一切,所想表达的一切诉求背后,都只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诉求。

我曾经想过离开工厂。我去过上海外滩附近送快递,公司说我丢了一个件罚了几百被炒鱿鱼。在苏州做房产销售员的时候,公司说我性格不符。我甚至曾无畏地辞职去上海参加中国好声音,结果几个月把仅有的几千块钱打工存款花光,不得已又重新进工厂,成了月光族。好多同事大多同样如此,拿打工许多年的存款做生意,全部亏进去了,又不得不再进厂。也有极少数人成功了,但那些人与我们也多半失去了联系。

铁打的工厂,流水的人呵。在车间里,人与人之间都是原子化的,自生自灭,互不相干。

想活出自我,从来都没那么容易。在强硬而凌乱的现实面前,我也只能用自己柔软真诚的心声,去抵抗车间的铁与生活的冷。既然选择踏上这条寻求自由的道路,路漫漫修远,愿将上下求索……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杨立从后面拍我肩膀,用几乎喊叫的语调说:“嘿,哥们儿,都去集合点名准备下班了。你这是被班长吓傻了吗?'

我'嗯”了一声,胡乱整理了一下机台,摸了摸无尘靴子里的废纸稿,然后沉默着向更多的“机器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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