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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窑瓷枕 神创造了人类，人类创造了瓷器。 瓷器并不神，玩瓷器的这帮人很神，故称“瓷神”。 玩瓷器的人如果恰好爱读书，或者经常听专家讲讲课，都会听说过一个“南青北白”的概念。——这种概念类的知识比较好讲，专家最爱，随便背诵一点词汇或者术语，就能把平时不怎么读书的鉴定爱好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据说在历史上的唐代，一度有“南青北白”的格局，南青就是越窑青瓷，北白就是邢窑白瓷。但是既然书上讲过了，专家也特别爱说，那么我就不必说了，这一节我们简单聊聊剑走偏锋的长沙窑。 “南青北白”的概念听得久了，很多人就会忽略在同一个时期，我们还有一个美丽神奇的长沙窑。 长沙窑全名长沙铜官窑，但是我觉得还是叫长沙窑更为准确，因为我无法确定除了铜官窑以外，长沙那么大的地方有没有其它烧造同类瓷器的窑口。——官方所有带着唯一性质的报告，我反正只能简单参考一下，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把事情叙述完善。 长沙窑是唐代前后一个非常重要的窑口，这个窑口的生产能力可以说非常强大——其实历史上大部分著名的窑口生产能力都很强大，强大到超越绝大部分玩瓷人的想象，只不过被包括专家在内的现代人不愿意承认一点。 1998年德国打捞公司在印尼勿里洞岛海域打捞出的“黑石号”，是一艘阿拉伯商船，装载着经由东南亚运往西亚、北非的中国货物，仅中国瓷器就达到67000多件——其中长沙窑瓷约56500件。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六万多件瓷器听起来是一个很大的数量，而是“黑石号”其实只是唐代海上贸易众多商船之中的一艘而已。——很小很小的，可能只是并不出众的一艘。 曾经有位老师谈到“黑石号”，他说：我看到的不是瓷器，我看到的是风平浪静的海洋上，唐代的远洋贸易众多而繁忙，我看到的是惊涛骇浪之中，水手们在甲板上各司其职的忙碌——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开放而包容的唐朝。 听得我差点泪如雨下。一个人拥有触类旁通的能力是多么重要啊，否则你就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你甚至无法想象我们伟大的唐朝到底有多么伟大——事实上汉唐时期的中西方文化交流和商业贸易就是非常繁荣的，也许完全不次于当下。 诸位不要认为今天有科学技术就很厉害，或者有轮船就很厉害，古代中国所创造的灿烂辉煌，据我所知，比如今厉害多了。 既然长沙窑是一个大窑口，那么其实并不需要想太多，这个窑口附近一定有发达的水路交通。果然，长沙那儿有一条湘江。——景德镇也是个大窑口，那儿有一条昌江。 这种事情是意外吗？显然不是。大窑口的发展壮大，一定需要水路交通的支撑，这样生产出来的陶瓷才能运得出去。你要是跑到吐鲁番盆地里面烧窑，你当然可以这么干，但你就不可能把事情做大。陶瓷的大量生产，必须要满足两个基本条件，除了水路交通以外，还要有充足的林木。 我没有研究过长沙史，但我可以肯定历史上长沙周边有过丰富的林木资源——烧窑需要这些天然燃料。 《石渚》这首唐诗记录了长沙铜官窑鼎盛时期的壮观场面：“古岸陶为器，高林尽一焚。焰火湘浦口，烟触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地形穿凿势，恐到祝融坟。”——从前的长沙，可能跟今天不一样。 那么长沙窑的陶瓷到底有何美丽神奇呢？ 同时期的青瓷，在浙江地区已经拥有很长时间的历史，按部就班进行生产就行，并不需要再多花样。同时期的邢窑白瓷，毫无疑问是陶瓷史上最伟大的创举之一，不仅突破了一直以来青瓷独大的概念，还创造了釉下彩。 长沙窑也是釉下彩，而且因为胎土和釉面的不同，长沙窑的釉下彩在陶瓷史上可谓独树一帜。长沙窑的色彩算不上华丽，但却是黯然之中神迹。——盛唐气象，开放而包容，路途遥远却又紧密相连，我们可以从长沙窑釉下彩之中感悟良多。 你感悟不到，我也没办法。 相比于北方民间窑系的陶瓷通常以追求实用性为主，长沙窑的东西除了实用性之外，拥有更多的文化气息。——古代中国的南北方差异，从陶瓷的角度你也能看出来。 长沙窑的陶瓷粗中有细，尽管胎土的自然资源可能天生不足，但是长沙窑完美展示了同时期陶瓷制作的一切可能。甚至，还有超越和突破。 长沙窑的器物，不仅在实用性上更倾向于文化方面的表达，在纹饰的使用上，同样倾向于文化方面的表达。对比后来同样属于民间窑系的北方磁州窑，两者的诗文使用都很多，但是在书法的演绎上，长沙窑明显高出一筹。 执壶上题字：辟春霄索吹还散，鸡在庭前鹤在云。而流传至今的唐诗不仅标题发生了变化，后两句的内容是：秋风惆怅须吹散，鸡在中庭鹤在云。——关于中文的韵味，孰高孰低，差异何在，就要看你自己的理解和造化了。 我经常说，我们正身处一个伟大的时代，很多人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没关系，再过十年或者大家都能够理解。 长沙窑瓷器上的诗文以前出过集子，有准确出土记录的那一种，但显然已经出过的集子并不是问题的全部，如果你是有心人且有自信心，你不仅能看到集子上的大多数，可能还会发现集子上并不存在的内容。 我肯定是看到过很多，但是我不能一一举例给诸位看，因为现在很多事情还不在普通玩家能够接受的范畴。曾经我有特别强烈的冲动，想把长沙窑的诗文重新组织一个集子，但是后来放弃了，这个事情毕竟不应该由我来做，我如果做了很可能惹一身骚，所以还是算了。 “悬钓之鱼，悔不忍饥；罗网之鸟，悔不高飞。” 我是想象力比较丰富的那一类人，当我看到上半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还有下半句。然后费了一点功夫，我把这两句凑齐了。虽然两只盘子略有差异，但整体上还算配套。——无关真假，不讨论这个问题。像我这样执著的人，如果凑不齐的话，我会请修电动车的老王给我画一个。 没有更多的例证可以提供给大家，我觉得小盘小碟和执壶，还在大众可以接受的范畴，再高级就不行了，难免就要沦为国宝帮。 剑走偏锋的长沙窑，因为其十足的文人气息，所以如果你今天写字配一只长沙窑砚台，墨香之中，你当真可以“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这是何等的畅快，何等的有趣。 心门打开，你什么都能看见；心门不开，你什么也看不见。——有机会去长沙，要在湘江边上用一个长沙窑的杯子喝茶，那一定是别有风味，说不定，你还能看见一个千年前的长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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