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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新人成婚，最后要过耍亲这一关。就是俗称的“闹洞房”。这是年轻后生十分向往的一件乐事。啃苹果，吃热梨，拍密电码，穿针引线，多是动手动脚带色的保留节目，为的是破除少男少女的青涩，但有时也会玩过火。 张冲波 | 文 婚礼闹闹腾腾就到半下午。送走一拨一拨的贺礼人，院落沉寂下来，归顺板凳，打扫场地，在送还四邻五舍的盆盆罐罐、碗碗筷筷、桌桌椅椅时，把剩馍剩菜顺便送给人家，萝卜白菜呀，肥肉片子呀，半摞馍块子呀，免得糟蹋，送个人情，皆大欢喜。 对于远道而来的亲戚，则送馍扣篓，就是把麦面馍中间掏空，塞进去红烧肉、蜜蜂肉，总之是好馍好肉。小时候随母亲走亲戚回来，总能带回这样的馍扣篓。第二天母亲放铁锅笼辈上架柴火一溜，油全渗到馍里，热气腾腾，咸香可口，肉味扑鼻，在那个饥饿年代，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招待新娘吃晚饭，吃一碗“烂脏”（杂样）饺子，包的是花椒、秦椒、生盐壳子，用娘家配送的瓷碗盛，吃到半截，新娘要把两个饺子放到炕席背后，利于将来生子。 晚上闹房耍新媳妇是最热闹的，也是年轻后生十分向往的一件乐事。耍新媳妇耍好几夜，五十年代，头夜拾几碟子菜，在棚子里耍。六十年代在窑里耍，夹几碟冷菜，闹房，你夹一点，他夹一点。筷子歪歪列列，给新媳妇夹菜，夹不上，新媳妇吃不到嘴里，洒洒溜溜。后半年没事，坐坐套，打打门，卸卸窗，一夜黑起耍十几个新媳妇。 正式开始，先是让新媳妇点烟，后生躲躲闪闪，划十几根火柴也点不着，即便点着，后生故意不吸，烟头灭了再点。点毕张三再点李四，满窑洞嘻嘻哈哈的取笑声。接下来是点歌，多是八大样板戏的片段，来一段再来一段，不怕五音不全，不怕哼哼咛咛，美名曰检验女方娘家的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水平。 啃苹果，吃热梨，拍密电码，穿针引线，多是动手动脚带色的保留节目，望文生义可想而知。看着新郎新娘笨手笨脚的举动，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破除少男少女的青涩。 有的新媳妇不识耍，生硬，扭捏，满眼生泪。小姑子见状，假称领嫂子方便一下。俩人逃出新房，要么钻进厕所不出，要么黑灯瞎火躲进一眼闲窑里，要么跑到隔墙邻居家，试图躲过一劫。但后生发现上当，就命令新郎抓紧找回来。 新郎跑出新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小姑拽住嫂子躲在黑暗角落，屏声静气就是不吭声，像躲日本鬼子似的。此时妹子咬牙铁齿狠咄咄的，视兄长为叛徒。新郎压低声音不住地喊，一会儿叫妹子名字，一会儿叫新媳妇名字，求救似的不断重复着，最后竟叫出哭腔来。 俩人实在不忍心，应住声，新郎如见救星一般，一手拉妹子，一手拉新娘，赶快回去救场。还是妹子有主见，哥，你先回去，就说找不着，“不要恁老实，心里多个窟窿”。 新郎回去如此这般一说，后生们那肯放过，正耍在兴头上哩。几个利索后生，“巴格牙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李向阳！”一激动，电影《平原游击队》的戏词也带出来了。只可惜，地理位置不熟悉，侦察搜索无功而返。后生的头头恼羞成怒，径直跑到婆婆窑里，嬉皮笑脸喊道：“婶子，不玩了，新媳妇不让耍跑啦！”婆婆急了：“好大侄子，别着急，婶子保证一袋烟功夫给你找回来！”后生头头半信半疑走了。 婆婆溜下炕，直接跑到那眼窑洞，拎出两个小冤家，“死鬼，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耍新媳妇就是这回事，图个热闹哩，不敢恁认真。你没有听说，西头狗蛋新媳妇没人耍，可凉气，他妈掂着烟，挨家挨户求人哩。好娃，乖，脸亲。”姑嫂俩好沮丧，小姑子一晚上都没闹明白，她妈咋一下子就逮住了。其实闺女那知道，她母亲当年就是在姑姑的帮助下在这里逃难的。 “加倍惩罚，节目重新再来一次！”后生们见新媳妇尴尬归来，又要一番闹腾。 这还算比较文明的，西王村那年耍新媳妇，上演蒸馍节目，也就是人压人，一辈一辈摞起，最下边一辈的新郎被压死了，第二辈的新娘奄奄一息，第三辈后生口吐白沫，算是当年乡村的桃色事件，结果，最上边的两辈字后生被判刑蹲进大牢。 “抓紧时间，沟沿子的驴脸媳妇还等着耍呢！”后生们赶场子一般，怪辛苦哩。吸着敬的烟，吃着炒面豆子，炒玉谷豆子，家境好的家，放有糖块和炒花生，肆意地吃，肆意地耍，肆意地笑。 新媳妇被连耍七天。腊月天，村子大，十个生产队，前后有十几家娶新媳妇的，耍罢这家耍那家，一拨一拨的，简直成了后生们的狂欢节。冬夜不再那般寒冷，漫漫大雪天，精力过剩的夜游神们心中暖和无比。 深夜，又一拨后生来折腾，新郎新娘连打呵欠，毫不掩饰。传染似的，后生们也产生审美疲劳，无精打采，只好草草收场，拜拜了。 最后一个节目是脏房，由小姑子们来闹腾，给嫂子端来尿盆，给枕头塞进七把棉花，这样每人可讨嫂子一元钱封子。最后欢欢喜喜一蹦一跳地走了，今晚每人肯定都做一个好梦。 人都走了，小两口也该铺床睡觉了。洞房花烛夜。但一对新人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有后生早已趁乱潜到床底下，或藏在大立柜后，准备一夜不睡打持久战听房呢。多数后生趴在窗户外或者后墙根听房，冻得瑟瑟发抖，但乐此不疲。第二天生产队的干活地里，就有许多笑话衍生出来，有的还会成为经典段子流传下来。 记得那一年，新人听房倒没有收获，路过另一家平日恩爱无比的小夫妻房背后时，后生们看有没有收获，寒风里耐心等了一个钟头，终于逮住一句话，“娃他妈，架势吧！”第二天就有人学起来，那对夫妻脸“腾”地红起来，一下子到了脖子根。 编辑：云济 图片来源：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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