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好诗?这是老话题,见仁见智,难有一致之论,所以有人说“好诗实际上没有标准”。但似不尽然,好诗总还有一些共同的东西——如果我们统计一下众多人认为的好诗,更可以看出这一点,只是我们可以不把这些共同的东西叫做标准。更为重要的是,对“何为好诗”认识,往往决定着一个人——自觉或不自觉的——诗词欣赏和诗词创作的价值取向。 这里,我只想谈谈个人对好诗的理解和感受,冀有一得,以求引玉。 我以为,好诗不外乎“才情”二字,或曰“文采飞扬、情真意切”。由此可以说,好诗是众多相互关联的因素集合在一起共同作用 的产物。 ,真正流传的、广为人知的好诗也往往只有十几首或几首或几句。 让我稍详述之。 诗是有感而发的,但对好诗来说还不够。好诗是诗人由更高远、更细腻、更深刻、更新颖的(那怕只有一点)感受而发的。诗人的“感”来源于时代和生活,则好诗有强烈的时代气息,但诗人有不同层次的“感”、不同内容的“感”,这决定了诗的境界。有真情才有好诗,无病呻吟不行,也许文字功底可以 凑出来“诗”,但如过眼烟云。有些人或许情感丰富些,几乎每天都写,每到一地都写,把写诗当成任务,要求自己写,“到这样的地方,我应该写一首诗”或者“面对这样的事件,我应该写一首诗”,但终未有佳作经典。由此,诗人的境界决定诗的境界。比如,人们喜欢大器磅礴的诗词,然此类诗词,非心胸、历练、修养齐至而难以为之。心境高远,体经空乏,胸怀万里,身修文化,则诗词大器自然而至;非此,纵写下一味看似“大器”、“豪放”之辞句,总有浮躁夸张、缺乏根基、强作振奋之感,难免恣意妄语、大喊大叫之嫌。当然,其他类别的诗词也是如此。文如其人,正是此谓也。 正因为好诗是真切的、由感而发的,所以其语言如同内涵一样,应具有时代气息,包括词汇和音韵等(当然,音韵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也许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新韵诗词有着广阔的天地。好诗的语言往往是时代的、生活化的,好诗的时代气息与超越时代的品质并不矛盾,恰恰相反,如同“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一样,真正反映时代的好诗才具有超越时代的品质。时代气息意味着创新,这是不易的。今天,我们仍看到一些人的诗词里充满了“挑灯”、“沙鸥”、“酒旗”、“晓角”等语汇,虽“很有些古典味”或“象模象样”, 但仔细看来,这些诗词很大程度上脱离了诗人的生活环境。事实上,比如,即使今天生活在农村地区,很多人也不是“挑灯”了,更不用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了——诗 词的想象对现实的超越与诗词脱离实际不是一个问题。在今天国民古汉语和古典诗词普及较少、教育缺乏的背景下,这些看似有点“古典味”的诗词甚至被一些网刊认为的好诗,无论是语言或是意境都是模仿或因读多了、背多了前人的诗而“整合”得来的,了无新意;同样,有些人写这类诗似乎得心应手,但让他写自己的生活与感受、写这个时代的人情、社情与事件,似乎就找不到词汇了。阅读习惯往往使人们倾向于认为那些语言上有点“古典味”的、格律整齐的诗是“好诗”,从而容易忽略诗的时代气息,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要含蓄、文雅而明白地用“三农”、“工业”、“电话”、“短信”、“铃声”、“汽车”、“网络”、“英语”、“航天”、“热舞”、“沙尘暴”等类似的、前人较少或从未用 过的词语,写出描述“改革开放”、“汶川地震”、“科学发展”、“和谐社会”和“全球化”等具有时代内涵来的好诗来,的确还是不易。而我相信,当今天这些富有时代气息的词汇成为诗词语言时,它们也将成为新韵诗词发扬光大的标志。 好诗不可没有文采,也离不开语言的锤炼。我讲由感而发的诗“大多数情况下是感人的”,是因为,有些诗虽然也是诗人由感而发的,但诗毕竟是一种艺术,如果诗人的艺术修养没有达到足以准确表达感受的程度,写出来的诗可能不是非常感人的。 好诗要感人,必须锤炼语言。的确,诗意出自天性和感悟,但感情的爆发往往形成诗的境界和框架,而某些辞句则是需要锤炼的,即使最伟大的诗人也是如此,差别只在于需要推敲的地方之多少。如道与术的关系,诗意与语言也是不可分割的。好诗读起来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好诗能经得起推敲,这是语言锤炼的结果。 好诗的语言是应该是让人一看即懂的,甚至是平淡的、直白的。好诗不能过多地引经据典,对过多用典的批评已有很多。上千年前文言文盛行的时代,李白写出了“床前明月光”的名句,像极了今天的白话。甚至还有很多诗词加入了方言或口语,也没有影响它们成为好诗。唐张籍吸收民间口语入诗,非常有力地加强了诗歌反映生活的能力,他的《秋思》一诗颇为人称道:“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宋王安石《题张司业集》誉为“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白居易用力于诗歌的通俗化,要求普通人都能看懂听懂,也有相当的收获。是的,用看似平常的词汇组成不平常的语句,用看似平常的语句组成不平常的诗章,构建出气象万千的情思与意境,传达着或 深刻或细腻或激越的感受,情真语浅,微言大义,才是诗词语言的真谛。当然,完全没有拔高的、平铺直叙的语言又当别论了。 好诗的语言必须能清晰地传达着诗人的思想和感情。虽然诗无达诂,虽然某些诗的语言也许复杂一些,不同的人对同一首诗会有不同的理解,但其语言应该让读者明白或感受到诗人思想和感情,也应该能够被解读。如果一首诗完全不能够被理解,也没有传达给你任何感觉,作者就有故弄玄虚之嫌,或者这首诗就是失败的。语言的新颖不是标新立异,标新立异不是创新,现代诗不乏这样的例子。比如,“钟表内部/留下青春的水泥”,“一匹马在古老的房顶/突然被勒住缰绳”等等,只能成为后人的笑料。也许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有人喊出了“埋藏朦胧诗”的口号。 好诗往往有好句或名句可以独立使用,不仅感人于当世,也流传于后来。这应该是好诗的前两条特征的结果。王国维讲过:“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有些好诗是一气呵成的,字字珠矶,通篇闪耀着好诗的光芒,但这样的诗或通篇都是名句的诗毕竟是少数,很多好诗往往只有一两句或几句名句。今天我们知道的名句往往是一首诗的一两句,而整篇的诗却不为我们所熟悉了,就是这个道理。 最后,有两个相关的问题似乎应当提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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