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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

 老鄧子 2019-12-31

以前,我家从不养花。但有些人家是养花的,有的种在影背墙下的花畦里,还有的种在窗台的花盆里。有个人家,在窗台上种了一盆死不了,我经常去那家玩,就会经常看到。花是种在一个旧脸盆里,能开出红红黄黄的小花,结出芝麻粒似的黑色种子。有这样一盆花,就觉得特别好。但是我家没有。
一个午后,阳光照着我们的院子,我和大妹站在门台上,能看见满院子柔软的金黄的阳光,但我们的院子还是有些空。我对大妹说:“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种花。
“种什么花呢?”大妹问我。
“种什么花都行,什么花都可以种。
大妹说,哪天我去学校,剪些月季花枝,种在咱们的院子里。我们都觉得应该在院子里种点花。
后来,我就离家,在外地上学。我想,大妹可能真的去学校里剪了月季花枝,种在了我们的院子里。我还想,她可能是把月季种在了北房的屋檐下。因为整个院子里,其他地方都不如屋檐下好,阳光容易照到,一旦下雨了,雨水从屋檐的瓦片上流泻下来,也正好可以浇在月季上。这样一想,真好。
没过多久,大妹也离开家,去城里打工。有那么几年时间,她在一家棉纺厂里工作。是村里人介绍去的。一同在厂里工作的,还有她的几个女同学,她们都是辍了学的。我以为,既然有同学朋友一起,那工作应该还好吧,不至于太孤独无聊。
大妹在棉纺厂里具体做什么工作,我不知道。听她自己说,是整天守着一台机器。然而是怎样一台机器,我也不知道。她有时候说,那工作挺好的,就整天守着一台机器,不算累;有时候她又说,那工作挺无聊的,每天都守着一台机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感到多么无聊。
总之在我上学时,大妹已经进了工厂。我的面前是许多书本,她的面前是一台机器。这样持续了几年,后来大妹回家了。女大不中留,父母觉得她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得赶紧找人嫁了。大妹很快就通过相亲遇到一个男人,两个人又很快结了婚。
大妹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大妹经常要回娘家。经常听说的是,两口子又打架了,妹夫又动手打了她。大妹说他对她不好,她想离婚,但对方不想离婚。我们也不赞同她离婚。毕竟孩子都有了两个。
最近回老家,大妹也在家里。大妹的身体已经发福了。但脸庞还是那样一张脸庞,这么多年来似乎没怎么变化。很久不见,见到我,打招呼,还是会喊我一声哥,似乎与儿时也没有什么差别。完全看不出是为人妻了,是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然而,我也并不觉得大妹多么悲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的生活里没有苦难。或许,恰恰是那些苦难才支撑了生活。我也没有和大妹说过多的话。任何教导也是没用的,她的生活是她自己的。
时隔那么多年,不知大妹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站在院子里谈论的要在院子中种上花。我也没有去问她,后来她去学校里剪月季花枝了吗,真的在院子里种上花了吗。那些都是过去了。连我们曾经生活的院子,都已成为历史和回忆,早已废弃不住了。
在新院子里,我母亲倒开始种花。下屋外种着几株月季,全是肥肥胖胖,高高大大的,看起来像树似的,上面开了许多大花。月季花旁边还有一株石榴树,今年开始结果儿。西厢房窗外,也种着一株石榴树。我回去时,树上正挂着红光满面的石榴果,个个都比城市里卖的要大要红。
几个房间里的窗台上,摆满了一盆盆的花草,堂屋的门两旁也聚集了许多花盆,所有花草都长势很好。母亲说,这是天冷了,所以都弄回屋里了,也有好多花拿到集上卖了,或者送给她的朋友们了。这些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但我们依然觉得非常好。
当我要返回北京时,母亲不知从哪里端出一个小小的花盆,小到可以托在手掌中,里面有一株小小的植物。母亲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养,反正我是很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看着它们我心情会很好。你要不要把这个带走。
我当时很果断地说:“我带这个干嘛,那么远,挺麻烦的。我那边也有养。”听了我的话,母亲就把那小小的花盆端走了,那盆中小小的翠绿的植物也悄悄退去了。我知道母亲不会因此伤心,但我过后开始因此后悔。我该带上母亲那一小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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