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能做出明智决定吗？

俗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群体如何高效、明智地做出决定是古今中外都头疼的问题。

法国社会学家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认为，群体缺乏理性，依赖于信仰与权威的引导，用想象来判断，模仿他人行为。

古斯塔夫·勒庞，法国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图源/Baidu baike

但用今天的眼光看来，勒庞的一些观点并不严谨，同时也局限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带有一定偏见。可是，人们需要沿着勒庞的问题继续探索，力求回答他提出的问题：群体能做出明智的决定吗？

在《群体的智慧》中，詹姆斯·索罗维基认为人们低估了群体的智慧，我们正在进入一个群体智慧推动文明发展的时代。不过，他也对群体做出了限定，一个能做出明智决定的群体必须符合三个条件即：

1.个体意见的多样性，以引入更多的新信息。

2.个体意见独立性，不鼓励个体间互相模仿盲从。

3.在个体独立和专业化的同时，建立一个合理的沟通机制使个体的知识全局化并对集体有用。

BEASTARS,图源/animeherald

我们下意识会觉得，解决人的问题要从人入手，但其实人非常复杂，而且很会遮掩。解决人类的问题，答案不一定在人类身上。其实，不仅人类，动物们也会面临类似的问题，而且它们比我们更加严峻，如果解决不善，甚至会发生灭族断种的危机。实际上，它们在上万年前便解决了这个问题，从而在物竞天择的生存斗争中存活下来。

蜂王独裁？蜂群决策！

一想到蜜蜂，我们能想到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勤劳”。可惜“勤劳”只是以人类的价值观进行评价，自然并不会因为蜜蜂的勤劳而对它们心慈手软，在生存的压力下，蜂群的每个集体决定都关乎它们的最终命运。

蜜蜂有一种独特的习性，当一个蜂群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时，蜂王就会带领约一半的工蜂另立门户，重建家园；而留在原地的老蜂群会孵化出一只新蜂王，继续发展，这就是蜜蜂的分群，是蜂群的繁殖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选择重建家园的地点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因为随老蜂王飞走的蜜蜂能带走的能量储备只够它们飞到新家园并重建一次蜂巢，如果新家园选择不当，比如无法使群落免遭寒风和饥饿的掠食者的侵袭，或者空间小得无法保存群落过冬所需的蜜，它们没有再选一次的机会，蜂群必定灭亡。

图源/UNSPLASH

蜜蜂迁徙的过程始于春末夏初，那时它们筑巢的空洞（蜂巢和树洞）里的群落过于拥挤，只好迁走一群。当这种情况发生时，约一半的工蜂会留在家里供养一只新蜂王，延续母群落；另外2/3 的工蜂（约1 万只）和老蜂王出走去创建新的群落。移居者会在先在老蜂巢附近扎营，聚成一个胡须状的蜂球，然后开始寻找新家的理想地点。

它们会派出几百只侦查蜂，去勘察周边约70 平方千米的地区，寻找潜在的安家地址，一般会确定十几个备选项。接下来，蜂群中的所有蜜蜂会按照理想家园的标准来评估各个选项，通过发出嗡嗡声的频率和强弱“民主”地选择一个中意的地方作为它们的新居所。最终，侦查蜂找到的空间最大、保护性最强的地点会得到最强的嗡嗡声。于是，蜂群全体起飞，在侦查蜂的导航下径直飞到它们的新家。

既然这个选择如此重要，那一定是“高高在上”的蜂王决定的了？其实不然，必须从一开始就破除这种误解。

图源/UNSPLASH

曾经有人相信，蜜蜂群落的凝聚力源自一位无所不知的蜂王（或者说蜂后），工蜂按照王的吩咐而行。这种见解由来已久，可以追溯至亚里士多德，并且一直持续到现代。但是，这是错误的。事实是，蜜蜂群落的蜂王却并非王家决策者，而只是“产卵机器”，以维持其群落的劳动力需求。并不存在一个至高的君主为蜂群的命运运筹帷幄。在分群这样的重要时刻，蜂群靠的是它们惊人的集体智慧做出的决定。

这是一个经受了千百万年的自然选择锤炼的解答，来自渐新世的化石证明蜜蜂至少已经存在了3000万年。因此，它无疑是一种经过时间检验的获取集体智慧的方法。

从蜜蜂那吸取 5 大教训

现在让我们考虑，就如何构建一个决策团体，从而使其成员的知识和脑力能够被有效安排，以产生优良的集体选择，我们人类能够从蜜蜂那些吸取什么教训。

教训1：用共同利益和互相尊重构建由个体组成的决策团体

一个由彼此冲突的脾气乖戾的人构成的决策团体肯定不可能拥有有效运作所需的士气和工作关系。寻家的蜜蜂示范了一个其成员拥有共同利益和互相尊重的团体。

一个人类集体很少能像一个蜂群中的蜜蜂那样拥有一种单一的目的，于是在应对人们必须一起应对的问题时，他们不能像蜜蜂那样愿意通力合作。但是，还是有些方法可以鼓励人们一起工作。

1.团体领导人从一开始就提醒成员，团体的福祉与他们全都息息相关。

2.群体要吸纳足够多真正理性的人。这些人以尊重他人而闻名，说起话来具有建设性，又长于察觉潜在的问题。

3.通过规范和程序促进良好的士气，比如在会议中规定只能向会议的主持者提出不同意见，由主持人统一回复，避免与会者间的直接冲突。

教训2：把领导者对团体的影响降至最低

蜂群蜜蜂的决策过程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是，它是一种完美的民主实践，其中的权力在蜂群之间平均分配。换句话说，在蜂群的蜜蜂选择它们的新家时，没有一个领导者“拍板决定”。即使是蜂群中无比重要的蜂王，也只是一个旁观者。

与蜜蜂蜂群不同，绝大多数人类团体都在一个领导者的领导下运作。因此，人们必须应对的一个突出问题，就是一个决策实体的领导者究竟该怎样才能真正促进团体进行合理的思考，团体领导者应该尽可能不偏不倚地处事，从而把他或她对决策过程的结果的影响降至最低。

教训3：寻求问题的不同解决办法

有时候，一个问题的结构限制了可能的解决办法，所以在决策时应该尽可能地提供更多角度的思路。一个蜂群派出数百只侦查蜂，去探查潜在的居所。每只无畏的侦查蜂都自主工作，勤勉地绕着树干和露出地面的岩石搜索。显然，蜂群的寻家过程是开放的，有着最广泛的意见来源，从而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开端。

考虑到蜜蜂的作为，我们人类也可以在群体决定前做到以下四件事，以求不被一种单一思维束缚住：

1.确保团体人数够多，足以应对它面临的挑战。

2.要确保团体由背景和看法多样的人构成。

3.促进团体成员进行独立的考察工作。

4.创造一个适宜的社交环境，让团体成员们轻松自如地提出解决办法。

如果一个团体采纳了全部这四种建议，那么它就有可能对解决方案进行开发性的考察。

教训4：通过讨论汇聚团体的知识

一个民主决策的团体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把它众多成员的知识和观点转化成团体的单一决定，或者说，当一个民主决策团体的成员意见严重分歧时，该怎样做出一个决定？

关于这个问题，蜜蜂的寻家过程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有趣的答案。蜜蜂民主决策过程的核心是提出不同潜在的巢址侦查蜂间的激烈的讨论。哪个群体找到的新家园率先吸引到了大多数的支持者，就会获胜，成为蜂群的最终目的地。

人类怎样才能对此加以利用呢？我要提出三点看法：

1.我们应该以坦率讨论的形式，利用公开、公平的思想交锋的力量，来整合分散在团体成员之中的信息。

2.应该促进进行讨论的团体之中的良好沟通，认识到这是一个成员发现的有价值的信息迅速抵达其他成员的一种途径。

3.虽然对团体成员来说倾听别的成员发表的见解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批判性地倾听，就被讨论的选项形成自己的见解，独立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教训5：少数服从多数，用法定数量来应对凝聚力、精确性和速度

就决策团体做出准确的共识决定并且节省时间来说，蜜蜂们的方法是当一个临界数量（法定数量）的蜜蜂支持一个选项时，全体蜜蜂就会达成共识。换句话说，就是少数服从多数。

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也能帮助那些需要达成一致的人类决策团体，让人们尽可能快的速度达成结论。但要小心的是，规定的法定数量要适宜，以确保集体做出准确的决策。

图源/UNSPLASH

数百万年来，蜜蜂中的侦查蜂面临着为群落选出新家园的任务。在如此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自然选择构建了这些昆虫的搜索委员会，以便它们做出最佳的决定。现在，我们人类终于有幸了解了这一巧妙的选择过程的运作方式，以及运用这一知识来改善我们自己的生活的机会。

有人曾经说，蜜蜂是上帝派来的信使，要向我们展示，我们应该在甜蜜、美好、和平中生活。无论这是不是真的，蜜蜂分群的故事能够让人们对这些美丽的小生物感到惊奇。我希望这种惊奇之光照射到读到这个故事的每个人。

本文改编自

动物城邦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