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朝中叶有四大才子,诗书画俱佳。分别是祝允明、文征明、唐伯虎、徐桢卿。对徐桢卿人们不熟,也有种说法是周文宾。我宁愿是周文宾,人家会以为是我的祖先。 祝允明,号枝山,他的外祖父叫徐有贞,当到内阁大学士,当年蒙古头领也先在土木堡把明军五十万大军消灭干净,还俘虏了御驾亲征的正统皇帝明英宗。北京十万火急,人心惶惶,年轻的徐有贞主张迁都,走为上,话音刚落,就被于谦严厉驳斥,弄得灰头土脸。这个于谦是民族英雄,和郭德纲没有关系。 于谦把明英宗废了,改立他的弟弟景泰帝,绝了蒙古人挟持皇帝漫天要价的念头,于谦率领北京军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也先没占到便宜,只好撤了,后来两国修好,明英宗灰头土脸回家,被他弟弟软禁起来。 徐有贞则成为畏敌如虎的投降派代表,一直被人耻笑,他对于谦很生气。徐有贞是个有能力的官僚,是个水利专家,多次有效治理黄河泛滥,赢得了很大的声望。虽然是个实干家,但心术不正,他对于谦一直耿耿于怀,若干年后纠集了一帮也对于谦反感的人,铤而走险,趁景泰皇帝病危时,发动宫廷政变,拥戴明英宗复辟,并怂恿明英宗杀死于谦,出了一口恶气。 祝枝山就是这么一个家族背景,典型的官三代,五岁能站在长条纸上,操起拖把写大字;九岁能写诗,被誉为神童,和祝枝山一样能用拖把写大字的还有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 祝枝山是四人当中最放荡不羁的,率性诙谐,他有三大爱好,书画、收藏和嫖妓,他的书画人人争抢,要价不菲。他对不喜欢的人,任凭你给多少润笔费,他都不屑一顾。而对他喜欢的人,比如丽春院的小春花、赛李逵,这类德艺双馨的,他都来者不拒,要多少给多少,常让她们成捆地带走。 他喜欢收集彝尊字画,常高价买进,一旦没钱就按照十分之一的价格抛售。他一动笔就有钱,一有钱就请客,不管熟悉还是不熟悉的,只要人家喊他一声祝大师,他请客就是吃花酒,吃花酒最费钱,每次非要花到口袋朝天为止。 由于他的好客和高买低卖的生意经,常让他债台高筑,经常有一群债主堵门,在外面喊,祝枝山,孙子,滚出来。他只好从钻狗洞出去,人家学乖了,狗洞也被堵住,他只好堵一个挖一个,弄得墙都摇摇欲坠。 有一次,落魄的唐伯虎找他叙旧,他正没钱,翻箱倒柜找出一件油亮的貂皮大衣,叫书童拿去当了买酒,这领大衣是赛李逵送给他的珍贵纪念。唐伯虎忙阻止,说:难得婊子有情,何苦卖掉? 祝枝山说:唉,刚知道它值钱,压在箱底有什么用?物尽其用吧。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祝枝山晚年思路凝滞,写东西画画都不行了,于是生活窘迫,六十七岁时去世时,棺材都是亲朋好友捐的。 (二) 唐伯虎本来无意于科举,文征明劝他去考一个功名,就像作家,非要有一个中国作家协会的会员资格,否则只能是野路子。于是唐伯虎勉强去应考,一考就中,还是举人第一名,被称为唐解元。这下勾起了功名的心思,来年参加北京会试,却莫名其妙搅进一场科场作弊案,调查结果,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他的仕途就此打住,日后谈起此事,心里很是不甘,总觉得这是无妄之灾,我尚在从容言笑,不知已落虎口。 此时有个南昌的宁王朱宸濠正处心积虑,老想着造反,他一边广揽天下英才,一边行贿朝中的大臣,出手很是阔绰。有人劝他钱要省着点花。朱宸濠哈哈大笑,说:我的钱只是让那些人暂存,以后连本带利都要拿回来。 朱宸濠也给唐伯虎和文征明送去厚礼,希望他们来南昌辅佐自己。两人反应完全不一样,唐伯虎欣然前往,文征明连礼物盒子都不拆,原封不动退回。究其原因,唐伯虎有上进心,很想有番作为,既然正途走不通,就走歪门。文征明则淡泊名利,他对朱宸濠洞若观火,根本不想上贼船,他劝唐伯虎不要学李白,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当初李白北漂长安,除了写诗唱曲,没有受到唐明皇的重用,心里不满,安史之乱爆发后他跑去南方帮助永王李璘(lín),永王是唐明皇的小儿子,他自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名为剿乱,实为添乱,想趁机当皇帝,结果被他当皇帝的哥哥杀了。李白作为谋反集团的成员,差点被处死,只因为他是大诗人,得以从轻发落,流放到远方。李白衣食无着,贫病交加,最后默默无闻地死在一条小船里。 唐伯虎不听劝告,仍然前往,不久发现其中端倪,朱宸濠的反意已昭然若揭,到处收罗亡命之徒,唐伯虎毕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如何做得了这种灭九族的谋反勾当,他叫苦不迭,后悔自己没有听文征明的劝告,为了什么狗屁前程,买了一张上贼船的单程票。 上船容易下船难,此时若想离开,朱宸濠不会放过他,难免不被杀人灭口。唐伯虎穷途末路,只好学宋江,宋江在浔阳江酒楼误题反诗,被逼无奈,装疯卖傻,在猪圈粪坑里打滚,企图蒙混过关。唐伯虎也是如此,弄得个斯文扫地,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还好,朱宸濠身边没有黄文炳这样的恶人来戳穿唐伯虎的诡计,唐伯虎连屎带尿地逃回家乡。但是,事情没有完,唐伯虎前脚刚走,朱宸濠后脚造反,造反才四十三天,就被巡按赣南的王阳明先生给生擒活拿了,他的党羽悉数灰飞烟灭。 朝廷追查叛党余孽,唐伯虎也赫然在册,他锒铛入狱,命悬一线。唐伯虎的文章映照江南,画入神品,常自诩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而此时的他连笔都提不起来了。文人平时放旷自矜,目中无人,临事却六神无主,神智慌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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