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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不娶妻,要么娶妻后杀之:梁山好汉们为何排斥妻室?

 史说新域 2020-01-02

在《水浒传》中,存在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梁山好汉们大都有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排斥妻室。他们要么不娶妻,要么娶妻后杀之,要么让女人做了仇人的妻子……总之,梁山家庭是排斥一般正常家庭的。

比如梁山事业的开创人晁盖“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

几位最著名的英雄,鲁智深、武松、李遭、石秀、公孙胜等,都是光棍一个,浪迹天涯。

有些人原有妻室,但上山之前都杀掉了,比如杨雄。

有些人的妻室,实际上与其有不共戴天之仇,比如王英之妻扈三娘,董平之妻程氏女。

在梁山群体中,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有悖常理的情况呢?原因不难理解,家室的存在,必然涣散集团的人心,小家庭私有观念肯定会消蚀江湖集团观念。

最典型的是杨雄,他的杀潘巧云和迎儿,很有一点踏入江湖前的祭典意味。

翠屏山的杀人方式极其残酷,残酷程度可以与李逵剐黄文炳、卢俊义剐贾氏和李固相比。

黄文炳几次陷宋江于死地,贾氏和李固也险些害死了卢俊义,矛盾尖锐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报仇手段狠毒了一些,也还可以理解。

唯独潘巧云并没有害夫之心,她的情人是一个出家人,背夫再嫁或杀夫再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不过只是寻求情欲的满足而已。

翠屏山这一幕惨不忍睹的杀人场面,完全由石秀导演,石秀道:“哥哥只依着小弟的言说,教你做个好男子。”

所谓“好男子”,就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好男子”最忌讳、最不能接受的是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且不说杨雄、宋江、卢俊义,就是生性懦弱的武大郎,听了妻子出轨的消息,也都怒不可遏,大踏步直抢入王婆茶房里捉奸,那气势竟把西门庆吓得钻到床底下去了。

一方面,如果不报戴绿帽子之仇,那就算不得一个好男子。另一方面,杨雄杀了妻室,也就向石秀和江湖上的兄弟表明,自己踏上江湖即义无反顾,除大家庭、大事业之外,再无一些小家庭的牵挂。

宋江杀阎婆惜,按《宣和遗事》记叙,是宋江一见阎婆惜与她的情夫依偎在一起,“一条忿气,怒发冲冠,将起一柄刀,把阎婆惜、吴伟两个杀了”。

《水浒传》则改成抢夺机密信件,一时气忿,将阎婆惜杀了。但不管怎么改,杀了阎婆惜,就标志着宋江从此结束良民的正常生活,走上前途祸福、凶吉难测的江湖之路。从这个意义上说,与杨雄杀妻没有什么不同。

卢俊义杀妻,本身就是梁山胜利庆典的一个节目,就像朝廷取得了一次军事上的大胜利在午门前献俘一样。就卢俊义个人而言,亲手剐了贾氏和李固,一是报仇雪恨,二是正式加入梁山大家庭的庄严仪式。

《水浒传》也写了一些好汉把妻室接上了梁山,这些好汉多半是后期上山的军官,作者对他们的妻室没有作任何描写,其后征辽,征方腊,这些大的军事行动中也绝没有妻室们的影子。

作者这样写,也许含有对投降军官实行特殊政策的意思,也许是要为梁山徐上一抹淡淡的人情味色彩,但与全书排斥妻室的基调尚未构成明显的矛盾。

梁山好汉的行动一是行无定踪,二是极端冒险,随时有死亡危险,妻室除了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三位之外,都没有能力自卫,妻室对于江湖亡命汉来说只能是累赘。从这个生存的实际出发,进一步表现为对女人的疑虑和厌恶。

几个为娼者都对相好的生存构成威胁:李瑞兰之于史进,一白秀英之于雷横,李巧奴之于安道全等等,都是如此。阎婆惜介乎妻与娼之间,她几乎坏了宋江和梁山的大事。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但梁山好汉亡命江湖,衣食不保,生命处在危险的紧张状态中,因此不但排斥家庭,而且必须禁制情欲。

几位领袖人物,晁盖是不娶妻室,终日只是打熬筋骨;宋江只爱学使枪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卢俊义“平昔只顾打熬气力,不亲女色”;吴用也没有妻室,最后自杀时仍是单身,为同伙们做出了榜样。

王英是个好色之徒,宋江教育他:“但凡好汉,犯了‘溜骨髓’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所谓“溜骨髓”,即隐指好色。凡好色者,非好汉也,这几乎是江湖上一条铁的准则。

李逵误以为宋江强占民女,砍倒杏黄旗,在忠义堂上指斥宋江道:“我当初敬你是个不贪色欲的好汉,你原正是酒色之徒!”

李逵是最敬重宋江的兄弟之一,最后喝了宋江有意毒死他的药酒亦毫无怨尤,心甘情愿地与自己的大哥“同日死”。就是这个最“哥儿们”的李逵,一听宋江好色便翻险,可见好色是江湖上怎样的不可原谅的恶行。

正是基于这种厌恶男女之事的观念,人家请李逵除掉勾引自家女儿的男人,他却把人家女儿和那男人一并杀掉,“女儿偷了汉子,兀自要留他?”李逵的粗鲁、嗜杀、天真和毫无性意识,表现了梁山集团性格的某些本质特征。

其实,“好色非好汉”的观念,在当时并不是一种普遍的观念。比如在《西厢记》、《牡丹亭》中,其主角张珙、柳梦梅,为追求所爱的女子,弄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他们的故事,不论在作者和读者,都被看作是美好、动人的爱情佳话。

可是在李逵们的眼中,定然看作是污浊不堪的勾当,定然要把他们判为好色之徒,若让李逵碰上,这两对情人很可能都会丧命在他的板斧之下。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女性只是男性的工具和附属品,作为一个人的女性的价值是被否定的,不存在的。女性始终被排除在男权制社会的主体之外,只能扮演客体的角色。

其实,视女性为鲜花,或者视女性为祸水,其实质没有差异,都是男权制价值观在不同社会层次和不同社会状态下的表现。

男人在生存状态良好的情况下,可以把女人作为欣赏品加以赞美;当男人的生存受到威胁时,他们或者像处理自己的珍宝一样把自己的女人毁灭掉,以免被敌人占有;或者视女人为累赘和祸害,加以排斥和摒弃。

扈三娘如此英武善战,而自己的命运却始终被男人操纵和决定。她的家庭老小被梁山好汉们杀了,家园被梁山好汉毁了。最后还要乖乖听命梁山好汉的安排,嫁给一个丑陋卑劣的男人为妻。由于她对男权制所规定的女人的社会角色的认同,她于是被承认是个女中豪杰。

双枪将董平的妻子是原东平府程太守之女,“十分大有颜色”,这是董平暗中与梁山配合攻破城一池,杀了程太守一家人口,夺了来做自己的妻子。

小说没有具体描写程太守之女在这桩血腥丑恶的婚姻过程中的表现,不过她做了董平的妻子却是事实。她的遭遇与扈三娘颇为相似,不同的是扈三娘能跃马横枪,所以在梁山头领中占有一席的位置;而她只是一位美丽的妻子,只能供董平娱悦,毫无地位可言。

扈三娘和董平妻在梁山好汉的意识中都是被动的客体,梁山好汉丝毫也不承认她们会有自己的意愿和感情,当然更不可能尊重她们的意志。

从这一点来看,潘金莲们倒比她们多一些反叛精神。潘金莲勾引武松,姘上西门庆,一定意义上可以看成是对男权制强加给她的荒谬的婚姻的反抗。作者无疑是站在男权主义的立场,理所当然地把潘金莲描绘成十恶不赦的荡妇,而把扈三娘描写成名垂青史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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