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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内篇之大宗师》6.2

 峨眉佛光 2020-01-02

<6.2>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訢,其入不距;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頯;凄然似秋,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故圣人之用兵也,亡国而不失人心;利泽施乎万世,不为受人。故乐不通物,非圣人也;有亲,非仁也;时天,非贤也;利害不通,非君子也;行名失己,非士也;亡身不真,非役人也。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是役人之役,适人之适,而不自适其适者也。

<白话>

古代的真人,不懂得去喜爱生命,也不懂得去厌恶死亡;他施展才能时不会过度张扬,独居自处时不会过度隐藏;只是从容地去那儿,又从容地来这儿而已啊。他既不探问自己的起源,也不寻求自己的归宿;对任何遭遇都欣然接受,无所牵挂而回复本来的状态。这就是所谓的不用心思去损害道,不用人为去辅助自然。这就是所谓的真人。像这样的人,他的心思陷于遗忘,容貌显得淡漠,额头特别宽大;他凄冷时像秋天,温暖像借春天,喜怒与四时相通,随着事物而表现合宜,以致无法探知他的究竟。所以,圣人指挥作战时,能消灭敌国却又不会失去人心;以恩泽加于后代万世而不是因为偏爱世人。因此,快乐不与万物相通的,不是圣人;有所偏爱的,不是仁人;等待时机的,不是贤人;无法明辨利害的,不是君子;为了名声而失去自我的,不是读书人;牺牲生命但失去本性的,不是可以治理别人的人。像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等,都是被别人驱使,让别人安适,而不能使自己安适的人。

<解读>

喜爱与厌恶会使人感情用事,会带来偏差的认知,误以为喜爱的优于厌恶的。事实上,一切都来自于道,并无优劣的问题。人类社会总会需要人的才能,但在施展时要适可而止,不要有舍我其谁、非我不可的观念。所以老子书中有“慈、俭、不敢为天下先”的三宝,其中“不敢为天下先”是指:当事情仍然需要有人去做,不过只有在非你不可时,你领先而做,所有的人就不会排斥你。当你是被推举出来,不是自己非要不可的,自然成为众人的领袖;然而,如果是自己争取的,就会引来别人的批评与嫉妒。

理想旁边住着虚无主义,因为当一个人理想太高,发现与现实落差很大,就会落入偏差的思考,走向另一种极端,认为一切都不值得关怀。所以任何事都不宜偏激,就像独居自处时不会过度隐藏,是比较理想的生活方式。因为没有非如何不可的预设,便能从容、欣然面对一切遭遇。因为道是一个整体,所以人不必用自己的心思去区分;面对自然界,也不宜过度以人为中心去特别保护某些生物。真人深不可测的原因,是他本来就没有特别要如何的心思,我们何必刻意去猜测?本文对“真人”的描写,已涉及“处世”的态度,“自适其适”是我们可以努力的目标。

狐不偕,是“尧时贤人,不受尧让,投河而死”;务光,“汤让天下不受,自负石沉于庐水”;伯夷、叔齐抗议周武王伐纣,后不食周粟而死;箕子、胥余,“漆身为厉,被发佯狂”;纪他,“闻汤让务光,恐入乎己,遂将弟子蹈于窾水而死”;申徒狄,听说纪他之事,“因以踣河”。庄子有《让王》篇,意在强调不要让人知道有自己当王的能力,就可以避免这种困扰。

“故圣人之用兵也”这段文字可能是由别处错入,因为上下文都在描述“真人”,不宜加入这一段。“不忘其所始”的忘是“志”;“其心志”的志,应该是“忘”,这可能是传抄之间所发生的错误。

庄子《内篇之大宗师》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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