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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鸥与二疤子在监室门口，恶语相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们要比试，请到篮球场，那里有武警站岗。”李加诚走上前，不拉任何一方，对两个人严肃地说，“这里许多人家的妻儿老小望眼欲穿，盼早点减刑回家，你们图一时痛快，大家不能都跟着倒霉。” “要不然，现场就交给你们两个。”李加诚看两个人仍然在相互瞪着，都不退让，不接受这种理性的劝说。他走到监室门口，像是最后一次演讲，“丑话说在前头。我要上报给警官，让政府来决定。” 李加诚这一招真灵，沙鸥与二疤子偃旗息鼓，一夜相安无事。 “嘟，嘟，嘟……”第二天早晨5点，响起让人闹心的起床哨音，音量在中队的上空逐渐升高，响亮急促。 劳改队里有一个说法，就是新犯怕电棒，老犯怕吹哨。哨音一响，必须立即翻身起床，折被、刷洗、整理内务，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十分钟时间，解决这些事情后，整齐划一，排队报名打饭，填饱肚子，出工劳动，这一时段，紧张慌乱。 昨夜，沙鸥没有睡好。刺耳的哨声，惊得头有点扎痛。他往常起得早，今晨赖了一会儿床，赶上洗漱高峰。 阅览室隔壁是洗漱间。贴着四面墙壁，是一圈齐腰高的大通道水池。水池上方，人伸手能拿得到的高度，设有上中下三层木质架子，用于摆放个人洗漱用品。每人仅准放一个塑料杯子的位置。每次洗漱完后，把毛巾卷成比杯子稍长点的圆筒，插入杯中，再插入牙刷和牙膏，放在自己编号的固定位置。 早去洗漱的人，陆续回到监舍。沙鸥加快步伐，走到洗漱间。 他打了一个响指，伸手拿起塑料杯，握住牙膏，往牙刷上挤出一点牙膏，漱一口清水后，把牙刷塞在口中，上下左右刷起来。 不一会儿，沙鸥舌尖上感到一阵热辣。心里想，可能肝火太旺，昨晚的不愉快，跟小人计较什么呢。也有可能抗洪抢险，身体累出火。 他自我安慰一番，忍着热辣，又继续刷起来。可是，越刷，越不是滋味。刷到后来，不仅仅是热辣，而是呛着咽喉，大咳不止，大口吐在池上。 沙鸥首先想到，有这种呛味，肯定是牙膏质量出了问题。于是，往池上一看，白蒙蒙一片，没有看见什么异样的颜色，天天刷的牙膏，怎么单单就在今晨出问题。 沙鸥用手把池上的泡沫，抓起一把，放到自己鼻前闻一闻，有一股石灰的呛味。莫不是牙膏变质，不可能呀。昨晚刷过的，不是好好的吗，没有感觉到异常。 他又拿起牙膏，往外挤出一段，仔细辨认，是石灰泥。虽然是白色，但比牙膏的白，要黄一点，再继续挤一段，没有石灰泥了。 洗干净牙刷，沙鸥漱了几口水。他抖开毛巾，蘸上水，洗起脸来。这毛巾竟然还咬起脸来，像针扎着肉的痛感。 沙鸥放下毛巾，用手往脸上摸，感觉有小针扎在脸颊上。他忍着痛，一把抹到掌心，放在眼前一看，发现还不止一根针，数了一下，至少有十几根。开大自来水龙头，反复冲洗后，还有几根扎在手掌心，赖着不走。 摊开毛一看，哎呀，不得了了，毛巾上扎满了针，沙鸥数也数不清，至少有几十根。他仔细察看，是仙人掌的尖刺。 沙鸥抬起头，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对象。 此时，正当人们进行洗漱的高峰时段，个个摇头晃脑，用手抓紧牙把，含在口中，或是左右上下，或是前前后后，紧张地操作。 沙鸥左瞧瞧，右瞅瞅，在远处的一个水龙头下，发现二疤子，弓在那里，头摇晃几下，向前挂着的将军肚，跟着上面的频率，也随着摇晃几下。 沙鸥挥舞手上的毛巾，大声问：“这是谁干的？” 洗漱间里排队的人，个个都把头朝向沙鸥的方位。刷牙的，暂停摆动。洗脸的，握住毛巾。都竖起耳朵，跟随着目光的方向，想看到，或者听到，那围住沙鸥的圈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围在沙鸥身边的人，在了解情况后，没有谁承认是自己干的。也没有人说，知道是谁干的。 沙鸥发现，二疤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继续摇晃着。没有反应，证明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怕暴露蛛丝马迹。或者是，有意这样做给沙鸥看，瞧瞧沙鸥能把二疤子怎么样。 这时，李加诚闻声跑来，气喘吁吁还没有站稳，急忙把从监舍里拿来的一套新的牙刷和牙膏，递给沙鸥。沙鸥扫了一眼，强有力地推开。 “缺德的人，有种站出来。”沙鸥怒吼。 他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大步跑过去，把洗漱间的自来水总闸关掉。稀里哗啦的水声顷刻停止，洗漱间顿时安静下来。 还有不少人没有轮上洗漱。 轮上的，嘴角边还挂着牙膏的白色泡沫，这部分人最焦急。 也有快活的，是那些正在抹脸的人，动作还没有停，继续抹着，抹的动作幅度比刚才大得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洗漱完毕，多么的走运，比捡到一块大金砖还要走时。 场面稍沉寂片刻，抹脸的人兴致依然浓厚，抓紧自己手中的洗漱用具，想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不能在冲撞中，丢失自己的物品。 想洗漱的人，面对这么一个停水的场面，不是真的不敢去扭开自来水开关。每一个人都希望另一个人去扭开自来水，就捣鼓身旁的人去扭开自来水。你捣鼓他，他也在捣鼓其他人，可都自认是一个聪明的人，反正受害者不是自己一个人，要倒霉大家一起。不能为了这事打架，祸害自己，影响减刑，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自己的前程。 怎么办？沙鸥虽然忍无可忍，但这是一竹篙，打一船人。李加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会影响到中队早餐以及整体出工劳动时间，到时可不是闹着玩的。正在气头上的沙鸥，再劝说也无用。李加诚不与沙鸥商量，直接打开洗漱间自来水总闸。 现在不站出来，二疤子的一帮弟兄会怎么看。二疤子把毛巾往肩上一甩，抬手将塑料杯放在架子上，转过身，咳了几声。 倏地，人群自然分离，让开一条走道，延伸到沙鸥的脚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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